【五】你們要讓我流產，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那時候不像現在這般開放，那時候大姑娘懷了孩子簡直是石破天驚！

陪著去吊水的二毛一蹦三尺高：“這婆娘俺不要了！俺再找不著媳婦也不能撿破爛！”

他叔叔一巴掌扇過去：“你看看你自己個熊樣，能有個媳婦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懷孕怕啥，趁著在醫院打掉就是！”

而環兒一聽說自己懷了孕一下來了精神，聽說要讓她流產，她蹭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拽掉鹽水瓶在窗臺上磕碎，拿著半截瓶渣子對著自己喉嚨：“你們要讓我流產，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環兒那會從來沒有過的硬氣和冷靜，那簡直不是一個十八歲女孩子的做派，她直撅撅的跪在父母面前：“爹，娘，我這輩子不找男人了！你說我孝也好，不孝也罷！我一個人也能盡我的孝道，你們稀罕，我就盡女兒的本份，不稀罕，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反正在這個家我也就是可有可無的人，你們多的是閨女！也不差我這一個！這世上只有麻哥把我當成了人，所以這個孩子我要生下來！嫌丟人我離開這個家，無論你們同不同意，無論他回不回來！”

時至今日，我姥姥對環兒這一段話仍記憶猶新，因為她當時就在現場，而環兒的孕象也是我的曾爺爺號脈號出來的。

環兒當時說完了這番話就回家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衣服住進了麻亂的小場屋。從此和家里斷了來往，連過年都沒回去。

那個年代的單親媽媽的艱難一言難盡，而且是在農村，人言可畏且不說，單是生存就無比艱難。

一天不干活一天沒工分，好在環兒本就是個能干的姑娘，即使在孕期也沒耽誤一天上工，到臨產前一個月隊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跟她說：“環兒啊，你別干了，回屋歇著吧，麻亂兒（這個亂其實在姥姥嘴里讀luai，但我打不出這個字，總覺得讀姥姥說的這個音特親切）以前還有很多工分沒領，算在你名下，不會餓著恁娘倆的。”

這樣環兒就在屋里歇了一個月，利用這個時間給孩子準備了尿布和小衣服，靜待生產。

生產時環兒在自己屋里嚎了一夜，大半個村子都被吵醒了，她爹娘愣是沒去看一眼。

隊長半夜三更去給找接生員，我曾奶奶（我媽的奶奶，不知該叫啥，我就胡亂叫吧）聽見聲就顛著小腳一路小跑去陪著了，后來我曾爺爺聽不下去了也去在房子外面打磨磨，唯恐出事，因為他總覺得是自己多嘴才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因為曾爺爺搭喜脈是一絕，孕期不足一月他都能摸出來脈象，當初環兒也就差不多不足一月的樣子，要是當初自己不說環兒懷孕，別人也不會知道，那是不是環兒就跟二毛結婚了？結了婚孩子自然就是二毛的了，環兒也不會沒人管了。

所以我曾爺爺對這件事一直內疚在心。

后來隊長的自行車半路壞了，到天明接生員還沒到，環兒就在曾奶奶的幫助下產下一名健康的男嬰，那時候不像現在能查個預產期啥的，那時候全靠運氣，都是等發動了才去叫接生員，有很多接生員不到孩子就生下來了。

月子也沒人伺候，親戚鄰居有的在看笑話 ，有的礙于跟她父母的交情不敢來 ，只有我曾奶奶一天來給她燒兩頓飯，我曾爺爺說：“咱欠這孩子的，別人不去，咱去，你去給這個孩子燒口吃的！”

不光燒飯，還從自己家里拿雞蛋紅糖啥的，那個時候啥都要票，紅糖也要，我爺爺就逼著在公社工作的外公想辦法，一次不能買多，他就去趕集，逼著外公給他想辦法買雞蛋買紅糖，對付了半個多月，環兒自己撐著身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