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城修養了兩天后,百里寒拿出一錠銀子,告訴客棧的伙計每天定時給嬌兒送餐飯和熱水,不得有誤,方才放心,自己騎馬背劍,向京城方向奔去。
正值夏末秋初,秋風透過窗戶吹進客棧的客房,令人神清氣爽。嬌兒在溫城的客房中呆呆地坐著,擺弄著百里寒在溫城給她買的小玩物,自言自語道:“百里哥哥,你一定要順利歸來,然后帶嬌兒回草堂,帶嬌兒回草堂……”
百里寒星夜趕路,總算在天亮前趕到城郊。他首先來到先皇遇刺的黃風嶺,只見嶺上一片荒蕪,野草蔓過了人膝,黃綠黃綠地一大片。之前的熱鬧繁榮,變成現在的冷落荒蕪。曾幾何時,天神井,一個神圣又親切的水井,單憑那井水的甘甜可口,再加之優美的神話傳說,引得許多路人過客路過此地時紛紛前來飲水。現如今,井口早已被亂石掩埋,百里寒用劍撥開亂石,又一次跳入了天神井中。之前他在搜查天神井的時候已經來來回回在井中找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可始終沒有一絲線索,這次他又下井,希望能再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奇怪,這井的井壁明明沒有機關暗道,那些刺殺先皇的刺客是如何事先跳入井中,然后作案成功后從井中出來的?”百里寒疑惑道,他突然想到了井底,心道:這井底必有古怪。
他深吸一口氣,潛入井底,只見凈水有些渾濁,但他繼續向下潛水,眼前好像有一絲光亮,這井底水中果然另有奧妙!百里寒繼續向前游去,水下有一個樓梯,順著樓梯浮上水面,是一個平臺,平臺上有一扇木門,門上的銅把手已經被銹得綠了,而門兩側的木頭和門面也已經腐朽。
“原來井底居然和此平臺相通,卻不知這門后是何地?”百里寒試探性的敲了敲門,卻沒有人回應,“我真傻,怎會有人在此地居住?”百里寒自言自語道。
但是不進門,就沒有更多的線索,百里寒便拔出寒玉劍,說道:“不知何方高人居住于此,晚輩為了尋求線索,便只好得罪了!”他用寒玉劍將木門斬破,此時他的內力和劍術早已今非昔比,何況是兩扇腐朽的木門。
只見門后是一條長長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百里寒向通道張望,但是通道蜿蜒曲折,仿佛一直能延伸到另一個國度。百里寒好奇心強盛,便順著通道向前一直走去,他拿寒玉劍開路,生怕通道內有機關暗器,好在只是尋常的通道,他大約走了有一個時辰,通道戛然而止,被一塊巨石阻隔。百里寒心想:此巨石后面必然就是真相所在,但不知如何打開這巨石?他用手掌在巨石上摩挲著,又在通道內壁仔細盤查,卻不見有任何機關。百里寒心灰意冷,心中卻疑惑:這通道居然到這里就斷了,那最初挖這條密道的人居心何在?
就在這時,百里寒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怪聲。“不好,此地陰氣聚集,難不成是妖魔鬼怪?”他拔出寒玉劍,背靠著巨石,脊背微微發涼,不知道是石頭的冰涼還是心中的恐懼。
百里寒豎起耳朵貼在巨石上,哪有什么怪聲,明明是巨石另一側的說話聲。
“王護衛!”
“屬下在。”
“可有《追魂劍譜》的下落?”
“屬下無能,未曾尋得。”
“那寒玉劍呢?”
“自山崖一戰,寒玉劍便消失了,屬下曾經去谷底尋找,但也是沒有尋得,想必是水流沖走了。”
說話的正是丞相和王刀子,百里寒暗暗心驚:謀害先皇的果然是丞相,事先一定是丞相盜得鑰匙,打開百里府的八門金鎖,拿走了追魂劍,又讓王刀子帶著兩個幫兇從密道中進入井底,等先皇來親自打水時,便伺機跳出水井謀害先皇,之后再逃進水井的密道中。而有莫海棠的協助,制造煙霧彈并不費時,這就是當時在現場為何濃煙滾滾,掩蓋了兇手的真面目。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這種瞞天過海、嫁禍于人的連環計,害的我百里家好慘!若我的推論不錯,丞相的密室中應該大有文章,也許追魂劍和八門金鎖的鑰匙都在那里,可我該如何進去呢?這巨石怕有千斤之重,數尺之厚,單憑兵器是破不了的,況且這樣會打草驚蛇,我應該從丞相府進去才好。
百里寒攥緊拳頭,心道:原來王刀子曾經去過深谷,還好當時沒有找到草堂中去,不然嬌兒和我的蹤跡就要暴露了。這應該是丞相府內的密室,但不知這密室從丞相府上如何進入?既然我在這側推不開巨石,機關一定在對側。此番關系到百里家的聲譽是否能夠挽回,不可魯莽和馬虎,還是要在丞相府先找到入密室的道路。
百里寒沿密道往回走,從井底上來,擰干衣服,騎馬從黃風嶺趕往京城,此時已經快正午了,得知真相的百里寒茅塞頓開,只恨自己不能早些潛入井底發現密道。
京城,一片繁華的景象,比起鞏城的戰亂和葉城的饑荒,判若兩個世界。百里寒臉上帶著新制的人皮面具,全身白衣素錦,騎馬從南門進入。
“哎,騎馬那個,下馬檢查!”京城南門一官兵對百里寒喊道。
“官爺,什么事兒現在查這么嚴?”百里寒恭維地下了馬,他知道每逢有大事的時候才逐一檢查過城門,而自己身份尚未暴露,還是要按規矩行事。
守門的官兵看百里寒面色僵硬,毫無神情,和他一身白衣素錦差距太大,心中覺得他面容丑陋嚇人,心中不快,說道:“你進京干什么的?”
“官爺,小的是來找白大人的。”百里寒說道,他心想:反正白大人好客,我正要去尋凌兒,他們怎會知道我是哪個?
“白大人?你今兒個找他?”那官兵看著百里寒,一臉不信。
“正是,難道白大人他……不在京城嗎?”
另一名守門的官兵推開第一個官兵,說道:“嗨,別聽他說,人家白府今日有喜事,你小子也是來湊熱鬧的吧?是不是也想去看看新娘子啊,不過你也不看看你這丑樣,別把新娘嚇壞了,哈哈哈哈……”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讓百里寒進城了。
百里寒強忍怒氣,匆匆忙忙進了城,心中疑惑:怎的白府有喜事?難不成……他想到了凌兒,立馬快馬加鞭趕往白府。
白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張燈結彩,一片喜慶的氛圍,許多人都湊熱鬧去喝喜酒去了,守門的衛士見百里寒臉上一副假皮,還道是他生得丑陋難看,給了他幾個銅錢,說道:“去去去,別妨礙老子好心情。”
“敢問大哥……白沐凌,今日……今日是和誰成婚?”百里寒的語氣中有些顫抖,但他強忍住自己保持身份,仍然帶著人皮面具,畢恭畢敬地問道。
“哪兒來的野小子?我們白家千金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說叫就叫的?”那衛士有些惱怒,“你也不會照照鏡子看看你,怎能和丞相府的公子想比?你再不走,休怪老子不客氣!”
百里寒心中一個霹靂,五臟六腑好像都在那一刻凝結碎裂,他想:丞相府的公子,楊泉?此人貪得無厭,風流成性,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怎的又會和凌兒結婚?百里寒心中酸辣悲苦交集,心道:我要去見凌兒,我要問她,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她為什么要和別人成親?為什么這個人又偏偏是楊泉?想到這里,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百里寒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和白沐凌在一起的畫面,這些畫面好像天空的云彩一樣,聚集在一起,飄向遠方,隨即四散消失。
百里寒棄了馬,施展御風術飛速奔向丞相府,邊跑邊想:不,這不是真的,我現在就要去丞相府看個究竟,我要問清楚凌兒究竟是為什么,我要問清楚白大人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凌兒要和楊泉結婚。還有,我這一副面具,雖然掩蓋了身份,但是處處遭人排斥,一會見到凌兒后,我要脫下面具,用我真實的面目去面對她……
百里寒片刻間來到丞相府,只見府上和白府相同,一片紅色喜慶的海洋,迎親的隊伍早已經進了內堂,院子內賓客相聚、高朋滿座,許多少年人追逐打鬧,丞相府的許多家丁里里外外奔走匆忙,百里寒帶著面具,假裝來湊熱鬧,也沒人在意。
百里寒見無人阻攔,便進了頭門,混進了大廳外,只見大廳內一片紅火熱鬧,白大人和丞相端坐在正中間,新郎正是楊泉,新娘蒙著蓋頭,背影倩麗,正是白沐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主婚人高聲喊道,白沐凌和楊泉向天地拜了一拜,又轉身朝長輩向大堂上拜了一拜。
百里寒冷汗連連,他心中仍然疑惑道:凌兒,你為何要負我?我何時虧欠于你,又何處比不上楊泉?百里寒的心上好像被插了無數柄鋼刀,滴血不止,轉眼他又心想:人人都只當我百里寒已經葬身山崖,凌兒也不排除在外。凌兒固然也是被逼迫著和楊泉結的婚,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如果凌兒知道我還活著,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楊泉的。不行,我要阻止這一切,我要搶回我的凌兒!
百里寒撕下人皮面具,暗暗凝聚內力,真氣在他體內開始運轉。
“夫妻對拜……”
“且慢!”正當主婚人要念最后一句時,被一個洪亮而又渾厚的聲音打住了,眾人紛紛轉身向門外看,只見百里寒,雄發英姿、白袍素錦、玉樹臨風站在門外,手中一柄利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猶如透徹玉石。那少年將劍一揮,霎時間狂風陣陣、寒氣逼人,眾人看完都驚呆了。
“快!快給我殺了他!”丞相大怒,在座的武林豪杰、江湖人士紛紛出手阻攔。
“爾等為虎作倀,丞相魚肉百姓,吾今日本要替天行道,大開殺戒!”百里寒使出極寒之界,又將劍舞成一道道劍氣,如凌冽寒風般吹向眾人,剎那間大堂上所有人居然全部被寒氣所侵蝕,渾身戰栗,每個人的身體冰凍得僵硬,短時間無法恢復。眾人十分惶恐,不知道那少年用的什么招式,只道是什么妖法或是法術,但每個人中招之后身體都猶如石像般寒冷僵硬,一時間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王護衛,就在那邊!”一丞相府內士兵道。
“不好!是王刀子,快走!”百里寒自知丞相府上高數如云,不想卷入斗爭,只想帶白沐凌離開,他背起白沐凌,向京城外跑去。
“快來啊,有人搶親了!”消息從丞相府擴散到整個京城,許多將士看著一少年背著一個新娘子,施展御風術向城外奔去,這少年又正是朝廷正在通緝的百里寒,于是守城將士紛紛拔刀阻攔。
“我不想與你們為敵,速速讓開!”百里寒說話之間已經從馬背上將一人踢下,自己背著白沐凌躍上了馬背。
“好小子,有兩下子,兄弟們,上!”官兵們一波接著一波趕來增援,眼看著京城南門處的人馬越來越多。
百里寒見官兵越來越多,也顧不上道義,怒喝道:“擋我者,死!”
他一招傾城落花,內力催動寒玉劍在日光下飛舞閃耀,許多官兵應招而倒。眾官兵見百里寒如此神勇,紛紛退縮,百里寒雙腿夾了一下坐騎,那戰馬便飛奔至城外。
百里寒騎馬一連奔了有數里,生怕官兵認出馬匹,留下線索,他找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將馬匹放了,看到眼前的白沐凌仍在昏迷之中,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擔憂。
“凌兒……這么多天了,我……我終于見到你了……”百里寒的語氣有些顫抖,說不出是興奮還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