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笑著說道：“老君自洪荒以來，便在三界之中廣授道法，魔尊即來聽學，我天族也是歡迎的。”

“況且，此次淵黎得以重回天宮，也是聽聞尊上在九重天之故。”天君的眼神往玱玉面上輕輕一掃，又道，“傳聞三界有兩把魔劍，是不可多得的亦仙亦魔之劍。”

座下眾神仙們聽了，紛紛噤聲，這便是要殿上觀劍？

玱玉裝作沒聽見，繼續悠然自得地垂眸飲著瓊漿。

“想來魔劍‘微曦’在淵黎上神手中也被封印多時了，也不知魔尊的‘破曉’對上‘微曦’會是幾分勝算？”坐在一旁的天后亦開了口。

玱玉抬起了眸子，慢慢地落在天后那雍容華貴的面容上。嘴角勾起了三分笑意，她轉眸看向淵黎，淡淡問道：“這就要問淵黎上神了，上神覺得呢？”

淵黎并未回答，沉默片刻后，他抬手拂袖，魔劍微曦便應召而出。

劍身上仍是貼著封印符咒，魔氣被乖乖地束縛在劍身內，此時的微曦通體黢黑，實在沒有什么好看的，眾人見了難免有些興致懨懨。

于是，大殿眾人又將神色聚集到玱玉的身上。這微曦已經召出，破曉也該露面了吧？

玱玉只將眼波悠悠一轉，看著手中酒盞，懶洋洋道：“我的破曉，甚為貪婪，你們可要想好了，確定要一觀嗎？”

這番話讓眾神仙們不敢隨意應答，在君后面前，萬一這新魔尊起了殺心、要見血，這樣的后果誰也承擔不了啊！

“據聞，尊上的‘破曉’，乃是半身魔血所鑄，以饕餮的身軀及殘魂為材料，因此也集饕餮之貪婪霸道為一體，被譽為魔族第一劍。”

眾人聽聞‘饕餮’之名，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玱玉舉著酒盞，動作凝滯在唇邊，雙眸微抬，定定望著淵黎。

淵黎容色端正地看著她，復又道：“‘破曉’雖為魔族第一劍，卻也可以吸納天地靈氣，雖不知尊上究竟是如何造出此劍，但它即為名劍，展示一番又何妨？”

他這句話音甫一落地，那些沒有聽過破曉傳聞的散仙們便開始私語，什么“亦仙亦魔”、“雙氣皆納”、“甚為奇哉”的字眼陸陸續續飄到玱玉的耳朵中，這些原本在焉淵就聽了個夠，玱玉并不是很往心上去。

可現下從淵黎口中提了出來，她倒是覺得頗為有趣。

玱玉放下了手中酒盞，問道：“聽上神言外之意，也想要我殿上召劍？”

頭上玉冠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淵黎從容道：“長秋殿外，若魔尊肯召出‘破曉’一試，在下自當奉陪。”

目光在天族眾人的面容上一一流轉而過，卻只有云鶴皺著眉頭，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見她不語，淵黎便主動從席座上起身，對天君天后施禮道：“還請君后允準臣與魔尊的切磋之心。”

天君點頭允準，道：“點到即可，不可傷人！”這句話看似是對淵黎說的，可又何嘗不是在提醒玱玉？

轉眼間，淵黎便在大殿中持劍負手而立，做出請玱玉移步殿外切磋的姿態。

她自案后起身，繞過案幾的轉角，長裙鋪曳在臺階上，一步步地與淵黎一同走了出去。

兩人在長秋殿外寬闊的平臺上站定，四周被圍觀的神仙們堵得嚴實，還有好奇的仙娥不住地張望過來。

素手一招，破曉便緩緩現身。劍刃寒光閃爍，直指持著微曦的淵黎。

兩人雖同著雪色衣裳，卻風華不同。

一個是拂雪挽月，溫柔無限；一個是傲梅凌霜，暗香凜冽。

眾人皆屏息凝視這場中的兩人，不敢大意喘息，似怕不經意間就錯過了什么。

淵黎隨手揭去了微曦上的封印，劍上忽然魔氣四溢，而他身上卻靈氣流動，衣袂似攜仙澤，飄動之間如墜云霧。

玱玉見他如此，破曉亦華光大放，劍刃愈是雪亮，劍柄便愈是漆黑，最后連她的發絲都帶著魔氣，如臨暗夜。

二人并未言語，就似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出手。圍觀的眾人根本來不及看清這二人用了什么招式，有沒有捏什么訣。便只見仙澤與黑霧交織的地方，夾雜劍鳴之音，聽得眾人耳鼓作響，不甚清明。

“快看！結霜了！”不知誰在人群中大呼了一聲。

眾人低頭一見，紛紛后退了幾步。

仙澤之下，綿延三丈有余，原本潔白無瑕的玉磚地面上，已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而未過一會，眾人又慌亂地后退了幾步！

一陣燎原之火席卷而過，火焰漸熄之時，從灰燼中開出了銀白色的燼夜花，一瞬即枯，與灰燼一起隨風化作點點靈光。

兩人斗到正酣，皆忘了點到為止。

淵黎抬手吟訣，微曦立即引動天象異變，風云似被呼嘯地卷入漆黑的劍身之內，忽然天上飄起了點點細屑。

地上圍觀的一位仙者好奇地伸手輕輕接過了一片細屑，道：“這是何物？”

只看了一眼，他便驚呼道：“這灰燼，從何而來？”

眾人抬頭望去，漫天的煙塵灰燼如雪花般飄落到地面上。

“快讓他停下來！”忽然云鶴大呼道，“這是劍靈壓制的怨氣！”

可為時已晚，眾人只見有煙霧般的東西從微曦的劍身中飛了出來，越來越多，皆縈繞在淵黎周身。

非人的悲鳴呼呼地盤旋在長秋殿上空，年長些的神官悲嘆道：“這是‘微曦’劍中封存的數萬怨魂啊！”

太子長袖下的手漸漸凝握成拳。

玱玉見淵黎手中的那柄微曦竟隨著怨魂的放出，慢慢幻化成了冰晶一般的顏色。

顧不上詫異，她將手握于破曉的劍刃之上，掌中立即溢出鮮血，血痕流過晶瑩的白刃，便被吸食殆盡。

一只魔氣幻成的獸掌突然自劍刃中伸了出來，腋下銀色靈光幻成的目怒睜著，猙獰的獸首上張著血盆大口，四周的靈氣與魔氣皆緩緩被這張巨口吞入腹中。

待這頭魔氣幻化的獸，整個兒踏著虛空鉆出劍身，下方圍觀的眾人便再也淡然不了了。

“饕餮！”那些新飛升的仙者們，望著那頭已經死去的強悍兇獸的幻象，不禁瑟瑟發抖。

年長一些的也是心有余悸般，感慨著：“這饕餮即使死了，也依舊如此令人膽懼！”

感嘆之間，眾人便只見一群猙獰的怨魂與一頭黑色的兇獸猛地撞在一起！

淵黎也立即揮袖而動，手持著冰晶之色的微曦與染血的破曉兩劍相交。他身后的空中結出了冰晶的軌跡，而玱玉則是一片燎原之花。

這漫天的灰燼交織在一起，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誰的術法。

一時間，二人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