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馬車里，馬車行駛在略有顛簸的山路上，周絮心里一直念著剛剛的事，閉目養神。汪謙則一直留意著車窗外的動靜。

車夫的喊馬的聲音不時傳進車廂內，沒一會兒，周絮就開始迷糊的犯困了。汪謙靜靜的坐到周絮身邊，將她的頭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天開始下雪了，咱們得慢點走。”車夫沖著車廂里說著。

“無妨，您小心趕路就好。”盡管汪謙已經盡量小聲，可是周絮還是聽到了。

想來自己出生的時候，也是個滿天飛雪的日子，娘說，冬天里生的孩子身體弱，所以自己從小藥不離口，可是還是莫名的喜歡下雪，喜歡雪天。

看那片片雪花紛紛揚揚的飄散在空中，自由自在，輕盈起舞，落在樹杈上，落在荒草上，落在屋檐上，也能落在自己心尖上。

二人到家時已經接近午夜，給車夫結了賞錢后就準備到周儉正那里吃年夜飯，這是陸氏早就囑咐好了的。今年的年夜飯非同尋常，要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才熱鬧。

周絮和汪謙趕到的時候，周儉正正在和汪懷義下棋，吉祥在廚房里和陸氏忙著準備年夜飯。

“娘，我們回來了，我來幫你吧。”

“你這丫頭，要幫我也不曉得早些回來，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陸氏覺著著丫頭貪玩的性子又回來了。

“娘，要不是心里惦記著您和爹，還要更晚咧。”周絮故意說著，哄著陸氏開心。

因為周絮和汪謙回的略晚了一些，所以這頓年夜飯就連汪謙這樣的大廚，都沒什么機會施展身手。

隨著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年夜飯正式開始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舉著杯，喝著酒，歡笑熱鬧。

窗外大雪紛紛，屋內其樂融融。

這樣真好。

在家里窩了整個冬天的周絮覺得自己已經要被汪謙喂成小豬了，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實在是無聊的緊。好幾次周絮提出想去鎮上玩玩，汪謙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她，比如天氣太冷、路太難走，要么就是今天沒空，明天沒空，后天依然沒空。

周絮沒辦法，只好整天在家里彈彈琴、看看書或者偶爾畫幅畫。有時候竟覺得，這跟從前在府里的日子那么相似。好似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這天，周絮在院子的墻角邊，發現了一棵剛出土的小草，只頂著兩個綠綠的葉片。

“你看，春天來了呢。”周絮興沖沖的喊著汪謙。

“是啊，絮兒的眼睛真好使。”

“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作為家里的第一株小草，它象征著整個春天哦。”王旭眨巴著眼睛等著汪謙的回答。

“我們叫它什么好呢？”

“既然它是一棵小草，我們就叫它‘大樹’吧。它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

汪謙覺得眼前的周絮，才是青春年少該有的明媚的樣子。

“小草都有志向要長成大樹了，絮兒呢，絮兒的志向是什么？”

周絮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覺得還是先從最基礎的開始吧，“我的志向是做家里最出色的廚娘。”

汪謙笑她，“家里的女子只你一個，你已經是最出色的廚娘了。走吧最出色的廚娘，外面風大，廚娘須得去屋里看菜譜了。”

周絮在看了大半天后，實在覺得無趣。這是汪謙幫她列的書目，美其名曰要幫她學做菜，可是周絮實在是看不進去。便想著邀請汪謙一起彈首曲子吧。

汪謙正在書房的另一側煮茶，自從周絮來書房的頻率日漸多了，汪謙便在自己的書案旁邊又加了一張桌子，方便二人共同在書房打發時光。

“我們一起彈奏首曲子如何？”這么多時日相處下來，周絮也曾充滿戒備的一點點試探著汪謙的底線，可是汪謙竟如渾然不覺一般，極盡所能滿足周絮的種種要求，甚至是無理的。

周絮也漸漸大膽起來，兩人相處的狀態也慢慢輕松了許多。

“絮兒可有想好的曲目了？”汪謙覺得，一般周絮這么說的話，必然是已經有明確的目標了。

“不曾，只是覺得甚是無聊，想打發時間罷了。”

“那不如我彈琴，絮兒為我舞一曲可好？”汪謙曾經聽到吉祥說過，從前周絮也曾和府里月樂姬學過跳舞，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聰明伶俐，學東西極快。

汪謙當時就想，如果他日有機會，定要好好品味一番。因為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妻子竟如此多藝。知道自己對她的了解不夠，她總是能帶來許多驚喜。

“可是，許久不曾跳過了，”周絮接著說，“跳舞還需要換舞姬衣裳，我去找找有沒有帶過來。”

汪謙一邊等著周絮更衣，一邊調試著琴弦。時間仿佛過去了許久。

聽見門被推開，汪謙應聲抬眼，入目的是周絮一襲淡黃色輕盈纖細的身影，直叫他驚艷不已。

周絮羞答答的走進書房，看到汪謙一直盯著自己看，有點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她猶豫著不知怎么開口的時候，聽到琴聲緩緩響起。

周絮的身體就像是對琴聲有天然的感應一樣，跟著琴聲的起轉承伏搖曳起來。身上的舞服跟著她的動作慢慢開出花來，這套衣服許久不曾穿過，娘親竟然記得將它隨著嫁妝一起送過來。

終是覺得，自己有一天還會再穿上的吧。

汪謙沉醉在周絮的每一次回首和垂眸中，琴聲戛然而止。一曲作罷，周絮的呼吸有些許凌亂。

汪謙端著沏好的茶，遞給周絮，“累了吧，喝口水。”

“怎么突然就不彈了呢？”周絮一臉驚奇。

“不彈了，絮兒累了，該休息了。”汪謙才不想說，自己彈琴這么久以來，竟然有一天會不想彈琴，只想做一個可以靜靜欣賞舞蹈的座上客。什么也不做，只靜靜的看著眼前人，一抬手，一俯首，足以傾倒眾生。

也是在這個時候，汪謙突然覺得，能夠理解那為了博美人一笑燒了都城的帝王，能夠理解那為了與美人廝守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地位的梟雄了。的確，他們讓世間的所有人失望了，但是，自己在乎的人是開心的。

周絮剛喝了茶準備坐坐，卻被汪謙一把抱起，動作快的周絮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怎么了？”周絮還不理解現在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怎么，等下你就知道了。”汪謙一邊答著周絮的話，一邊往臥房里走去。

“可是，我還沒吃飯。”周絮已經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么才能緩解眼前這情形。

“不急，之后再吃，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