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智仙長不會只聽一人的片面之詞就斷定一人的好壞，他需要親自見一見半竹長老，正好機會就來了。他走過百年人生，閱人無數，方才只用一杯劣茶，已經足夠試探出幾絲半竹的品性了。

“啟止，說說吧，為什么要偷半竹長老的衣服啊？”隨智仙長一直沒動，依然窩在竹椅里，問道。

“師父，我，我就是有點兒不服半竹長老……”

原來，啟止自從去前山求學后，對前山的長輩恭敬，對同輩真誠，對晚輩友善，性格也十分活潑有趣，不過幾天，就贏得上下眾人的喜歡，走哪兒都前呼后擁的。

這就讓清靈派掌門的最喜歡的親傳小弟子很不爽了，在啟止來之前，他才是眾人的中心，于是在一天晚上，啟止回后山的路上，他伙同幾個伙伴，把啟止截住了。雙方起了爭執，動起了手，啟止寡不敵眾，被按住打了一頓。第二天，啟止也帶著自己的朋友找上那個小弟子，打了他一頓，可沒想到，正巧半竹長老給撞了個正著，啟止解釋，說他打架是因為昨天被小弟子打了，還露出受傷的傷痕來證明，可那小弟子又哭又嚎，說自己冤枉，說那些傷痕是啟止自己弄出來的。半竹長老站著沉默了半晌，竟只順著小弟子的意思，揪著眼前的事，罰啟止去抄書三遍。

啟止氣半竹長老不分青紅皂白，可自己除了一身傷，并沒有證人證明，只能忍下這口氣。

但那小弟子沒打算這么放過他，之后的日子里，在前山散布各種關于啟止的流言，把他說的體無完膚，不學無術，甚至還帶上了隨智仙長和自己的同門。這可觸犯到了他的底線，啟止便又帶著一群人找上小弟子了，好巧不巧，又被半竹長老撞上，于是自然又被罰去抄書了。

啟止氣憤半竹長老的不分青紅皂白，于是在課堂上和半竹長老各種作對，再加上小弟子在一旁添柴加火，最終往往都是以啟止被罰來收尾。

啟止身邊的朋友勸他，不要和半竹長老作對了，半竹長老不可能舍了小弟子偏向他的，畢竟不給小弟子面子，那就是不給掌門面子。雖然隨智仙長德高望重，可掌門才是半竹長老的頂頭上司。

啟止對半竹長老的不滿日積月累，最終爆發，知道半竹長老最喜歡那件黑色珍珠外袍，就打聽好半竹長老沐浴的時辰，帶著師妹啟若，一起偷了衣服，丟到了山崖下。

啟玉不知何時進來了，聽罷了前因后果。

“這些事兒，啟玉，啟嚴，你們不知道嗎？”隨智仙長納悶兒問道。

啟嚴搖搖頭，啟玉則微微一笑：“知道，只是想看看小止最后會如何。”

隨智仙長挑了挑眉，笑著哼了一聲。

啟嚴最后道：“縱然事出有因，可你一錯在以暴制暴，二錯在以下犯上，該罰！”

就這樣，可憐的小止止又被啟嚴拖走挨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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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竹林。

啟若爬上一塊巨大的巖石，拿出白玉笛，愛惜地仔細擦拭，隨后放在唇邊，輕輕吹著，可奇怪的是，白玉笛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啟若也不覺奇怪，陸續吹著，不想，不過多時，一群山精野怪魚貫而來。

啟若見來的差不多了，便拿出一把小刻刀，在身下的巖石上，開始給它們畫像，嘴里還和它們聊著天。

她，能用靈力和它們沒有障礙地溝通，而在外人眼里，這可能就是一個奇怪的人在和一群動物自言自語罷了。

她是孤兒，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她父母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就是這只白玉笛，但是她總有一種感覺，她的父母一直在她身邊，從未離開。

她天資極高，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就能用自己的靈力去御劍飛行，而這個年紀的其他人，還在學習聚集靈力，愚笨些的，可能連靈力都感覺不到呢。隨智仙長曾感嘆，他修行三十年不如她修行十年。她的靈力強大到，甚至可以只身打贏一只半開靈智的妖。

而且，這靈力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強。

可，這超于常人靈力，帶給她的不只有修行上的便利，還有可怕的副作用。當靈力高到超過身體的承受能力，就會出現她這樣的情況——身體發育不良。明明一個十二歲的姑娘，看起來卻只有八九歲，臉總是煞白煞白的，沒有半點紅潤，身體瘦弱的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了。

肉身常常被強大的靈力壓制，多少次，靈力差點卷著啟若的靈魂破體而出，靈力逸散，而魂魄則魂飛魄散。幸而每次出現這種危險，都有隨智仙長在一旁出手，穩定住啟若的心魂。因此從小到大，隨智仙長總是看她看地很緊，不許她去這兒，不許她去那兒，甚至連外人也不準她去見。

隨智仙長平日里很寵她，無論她要什么，隨智仙長都會巴巴的送來，無論她想胡鬧什么，隨智仙長就帶著所有人一塊兒陪她鬧。可若是一旦她亂跑出去，或者私自見了什么人，隨智仙長就會大發雷霆，親自用鞭刑來處罰啟若，無論啟若怎么撒嬌打滾，哭的稀里嘩啦，啟若的師姐師兄們如何求情，隨智仙長下手都不會軟上半分。

雖然后山常有師姐師兄們陪她玩鬧，可師姐師兄們也不能日日都陪著她，啟若覺得自己太孤獨了，常常獨自一人坐在小院門口的石頭上發呆。

一天，啟若照往常就只能和這些山精野怪說了，一來二去，她和漫山遍野的精怪都混了個臉熟，其中和她最好的就是小紅了。

小紅是只修煉了兩百年的紅狐，最喜歡趴在她的腿上。

“自從聽你們說，氓荒山上有只不修正道，喜歡吸取別人靈力來增進自己修為的黑鳥妖，我就想著要為民除害，可是你們也知道，我師父管我管的嚴，我一直沒找到機會，一直到三天前，才偷偷溜出去。”

“我飛到氓荒山，按著你們給我指的路，很快就找到它的老巢了，可是它不在，我就去附近轉了一圈，摘點兒果子打牙祭，你們猜，我在路上碰見什么了？”

“一群人誒----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多人，而且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柄有靈識的劍！師父有一屋子的寶貝和法器，有靈識的也就一兩個，他們竟然有那么多！”

“還有，那些靈識的氣息我好熟悉，感覺在哪兒見過，可是思來想去也想不起來。”

“那群人好像在找什么，我想，既然黑鳥妖不在，我不如跟上去看看，沒想到，嘖嘖，我發現黑鳥妖也在跟著他們，要不是我一直收住氣息，我就先被黑鳥妖發現啦。”

“阿四熊，你別擠你哥哥，下一個就給你畫，要學會長幼有序。”

“小鷹，你別用爪子劃拉啦，剛畫好就被你劃拉沒了。”

“誒，我講哪兒了？以后再打斷我，我就把你們都紅燒了做菜給師父吃！”

“我感覺它跟著他們是想對他們下手，我必須得阻止呀，但是沒想到，黑鳥妖下手比我快，一聲鳥叫竟然夾著那么強大的靈魂力，把那群人完全壓制住了。”

“說到這兒了，你們是不是在騙我啊，之前不是說它只是快開靈智了，可看攻擊力，絕對完全開了靈智！”

小紅第一個搖頭，啟若半信半疑。

“也還好那群人聰明，知道先封了聽覺，也幸好他們封了聽覺，不然我就被發現了。接下來，當然是我出場了，我一曲鎖魂訣，先把黑鳥妖的魂魄困住，緊接著再吹出收魂令，那黑鳥妖還想掙扎，哼，再掙扎它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我還沒吹完一半兒，它就被我收在笛子里了。”

“后來，我正準備走，你們猜，我看見什么了？那群人在原地一動不動，跟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我就一邊吃果子一邊等他們，直到我把果子都吃完了，他們才活動開，差一點，我以為他們都死了。”

“黑鳥妖呢----是除掉了，可它的魂魄怎么辦呀？既不能交給師父，也不能交給你們，師父那里我沒法交代，你們這兒，我怕你們控制不了它。”

啟若撓了撓頭，嘆了口氣：“真是個麻煩，總不能讓它一直住在我笛子里吧。還是去找玉師兄商量一下吧。”

說走就走，啟若翻身下了石頭，去找啟玉了。

丟下一群排隊等著畫像的小妖，小妖們沖著那個不負責的背影，不滿地嚷嚷。

可惜，她回去后沒找到啟玉，黑鳥妖的事也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另一邊，啟若提到的那群少年正翻山越嶺，風塵仆仆地向清靈山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