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墓中亡人同寢時，陸堯的交易就達成了，在他的養父陸安仍躺在中心醫院ICU病房命垂一線時，這家女婿在靈境種植的20載陽壽已以最神秘的方式悄無聲息地進入陸安體內，幾分鐘里，讓人絕望的生命體征數字竟奇跡地一一恢復正常。

陸安蘇醒時，陸堯沒來得及給養母韓莉打個電話，因為他還有另一個命危的朋友需要拯救。

他把昏迷的王一帶回二元店，替王一做主買下了一副墨鏡，這副墨鏡蘊含的靈氣叫做“健康”。交易達成三分鐘后，王一便清醒過來。

王一活動活動筋骨，沒甚大礙，不由得齜牙咧嘴笑起來。陸堯沖著他臉吼道：“你笑個屁！前前后后老子都救了你三條命了，你小子怎么報答？”

王一笑道：“大恩不言謝嘛！”

“狗屁！小恩言謝，大恩咋就不言謝啦？！”陸堯可不知道啥叫含蓄，他坦率得很。“這樣，我救了你三次，一次算三千萬，合計起來你送我一個億，以后救你的事兒我就不提了。”

“一個億？”王一豎起食指，眼睛睜得鼓鼓的。

“沒有？”

“有是有，可這……給你一個億我就不剩啥了。”

“臥槽！還真有？”陸堯心中嘀咕著，“不是說家里生意蕭條了嗎？還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要不，少點？”王一十分真誠地找他商量。

“少個……”

兩個字吐出來手機響了，一看是陸羽的，心想肯定是報喜來了。

“喂，小妹，爸他……”

“爸？誰是你爸？你有爸爸嗎？你自己爸爸在哪兒，你去問老天爺吧！他知道。請你以后不要再邁進我們家門一步！哦，不對，我差點忘了，你邁不進來。總之請你滾得越遠越好！”

“嘟嘟嘟……”

陸堯連分辨一句的機會都沒有，對面就掛了。他氣得青筋暴漲、滿臉通紅，他很堅強，但也很脆弱，過往陸羽再怎么辱罵，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這次的話著實過分，觸碰到他內心最脆弱的地帶。

他明白，陸羽之所以生氣罵他，無非是這一天多的時間他都沒去醫院看過一眼，也沒打電話問候，可是……

他拿起手機準備回撥，剛打開通訊錄，又停住了，牛脾氣上來：“解釋個屁！”

人到了氣頭上，種種該有的不該有的思緒都沖上來。他想起十幾年前，他從孤兒院跑出來，偷了便利店兩盒餅干，被老板狂追了兩條街，倉皇逃跑的他在拐彎處被一輛轎車撞倒了。那輛車上坐的正是陸安、韓莉夫婦，他們夫妻倆把他送到醫院后才知道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韓莉看他孤苦伶仃，就做主收養了他，那時候，夫婦倆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七歲的陸舜和五歲的陸羽。

韓莉見陸堯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歡這孩子，時常對丈夫笑稱：“老陸你說這是不是天意注定，咱們兩個孩子，一個陸舜，一個陸羽，現在又在他倆頭上添一個老大。要不干脆叫他陸堯吧，這樣合起來就是陸家有一串‘堯舜禹（羽）’，你說咋樣？”

陸安對妻子唯唯諾諾，不積極贊成也不表示反對，他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收養孤兒這種事，他視為人生“義舉”之一。可將陸堯帶進家門沒幾個月，他就發覺這個孩子太野了，自己野不算，還把原本文質彬彬的陸舜也帶得越來越往歪路上飛。真是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不過這里是家族的族。起初他還時不時提點兩句，后來發覺費再多的唇舌也是徒勞，也就放手不管了。

至于陸羽，這丫頭真是讓陸堯捉摸不透。起初從他進陸家以來，陸羽就非常喜歡他，甚至超過喜歡親哥哥陸舜，兄妹倆耳鬢廝磨，混得可親熱了。可后來不知為何，到了初二那年，這丫頭仿佛變了性了，突然對陸堯愛答不理，時或冷嘲熱諷，弄得陸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雖然這兩年被陸羽罵慣了，但今天這頓措辭有些過分了。

他沉浸在難過情緒之中，竟忘了身邊還有個人。

王一見他臉色難過，就想說幾句玩笑話緩和氣氛：“要不……一億就一億吧。”

可陸堯正在氣頭上，就拿他來發飆：“滾！”

“咋還嫌少啊？”

“我是叫你滾！用身體滾，不是思想滾！帶著你他媽的一個億，滾，滾回你那富人區的別墅去，別在我這兒呆著惹我心煩！”

“啊？”

王一錯愕，這人脾氣咋跟大晴天打雷似的，說來就來，一點余地也不留。

待王一“滾”了之后，陸堯從懷里掏出五年前照的全家福，盯著出了好久的神。

不知不覺門口傳來一片咯咯笑聲，四個身著統一校服的高中生走進二元店，三個高高的男學生和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學生。

女學生在貨架間徘徊，三個男生屁顛屁顛地跟著，搶著和女學生搭話，你一句我一嘴的，多數是夸女學生如何如何漂亮，也偶爾夾雜些低俗之語，什么腿又白了呀，尺度之大，陸堯這個二十四年的單身漢都覺臉紅。可女學生似乎有些獨得其樂。

陸堯心里才平靜一點，給他們一攪，火氣又沖了上來，持著手杖站起來，就要將四人轟出去。

“老板，這個花瓶怎么賣呀？”那女學生抱著一只青花瓷瓶過來，望著陸堯笑，笑容清純極了。

陸堯低頭往她身上瞟了一眼，他特地往胸前看去，那里凸印著兩朵梅花，誒，這不是陸羽就讀的雙梅中學嗎，哦對，雙梅中學可不就在附近。

“兩塊。”他僵硬的臉親切了許多。

“嗯。”女學生伸手進書包里去掏硬幣，三個男學生就你拉我扯的要替著付。

陸堯看著很不高興，怒喝道：“搶什么！兩塊錢，人家自己買的自己付。”

三個人都同時一愣，瞪大眼珠子想回懟幾句，眼神與陸堯一接觸，又都立馬怯了場。

“給。”女學生遞出兩塊硬幣，一對星眸在陸堯臉上停留了一秒多鐘。

陸堯收下兩塊錢，順便從女學生手中拿過花瓶：“我檢查檢查有沒有壞。”

他將左手掌心靈葉放在花瓶上，讀出此瓶的靈氣叫做“人見則喜”，這是女學生的心靈選擇的東西，果然，的確附和當下的狀況。

陸堯快速查了她的靈氣儲蓄值，足夠買，就遞還給她：“希望你用它插上最漂亮的花朵。”

女學生嫣然一笑，“帶著”三個男學生走了。

沒想到這單交易完成得這么輕松，陸堯有種上班族周五下班的感覺，很想出去放松放松。

他關上店門左轉，打算去巷子頭買張手抓餅吃。這臨雨巷道路十分逼仄，彎彎曲曲的，普通轎車都很難開進來，都是附近居民和往來學生過往得多，但今天是工作日，巷子里清凈得很。

陸堯走了幾道彎，右眼皮突然跳個不停，想起昨晚徹夜在萬人坑山上奔波，一宿沒睡，的確疲憊極了。

他靠在青石墻上，使勁揉了幾下眼睛，揉著揉著，迷糊的視線里，一個女孩衣衫不整地向他跑來，嘴里不斷哭喊“救命”。

他遠遠就看出正是剛才來過店里的“人見則喜”的女學生，立馬跑上去，邊跑邊脫下外套，迅速給她披上。

撕碎的襯衫，光溜溜的腿，臉上的掌印，陸堯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孩撲在他懷里痛哭，指著身后一個回收垃圾的隱蔽角落，“快去打死那三個畜生！”

陸堯登時怒得胸口欲炸，見邊上一扇門里走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大喊一聲：“奶奶，幫個忙，看著女孩，叫人打120。”

說完，放下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向女孩指的方向跑去，他恨不得抓住那三個狗日的。

“啊！來人啊！來人啊！”

他還沒到，那邊垃圾站邊上就有一個拾荒的阿姨大叫起來。

陸堯心里更慌了，加快速度跑上去一看。

那女學生躺在垃圾箱下，衣衫撕碎，臉上掛著幾道深深的劃痕、掌印，腿部流出一灘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