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與王一一陣狂奔，背后又連續放了兩槍，幸好子彈都飛到別處去了。

陸堯還好，邊跑還能邊回頭看有沒有人追來，王一就慘了，他一個富家公子，哪里受過這種罪，他每跑幾步，不是撞著樹樁就是被石頭絆倒，陸堯總得掉回來拉他一把。

所幸那人沒再追上來。

“停吧！”

陸堯在一個拐彎口拉住王一，將他拽進一塊巖石下躲起來。

拿手電筒往王一身上一照，他臉上、額頭上被劃出四五條血印子，都是途中被樹枝刮傷的，其中左耳旁一條口子有食指那么長，鮮血順著傷口淌到下巴了。衣服褲子上也多穿出幾個大窟窿，估計也傷得不輕。

原來他一路上都在忍著疼痛，一聲不吭地緊跟著陸堯。陸堯有些被震驚到，這位富家哥兒雖看著像個繡花枕頭，骨子里卻藏著韌勁呢，實在難得。

他贊許地向王一點點頭，翻出背包里的酒精和創可貼：“瞧瞧，這些東西有用處了吧？”

王一剛張嘴要說話，扯動了左耳處的傷口，登時痛得咿呀大叫。

“咱們這算運氣好點啦。”路亞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說。

“運氣好？”王一不敢茍同。

“當然了，”陸堯笑道，“能在背地里放黑槍就說明不是鬼啊。”

“不是鬼？那你說那座墳是怎么回事？人已經死了，怎么還能回去見她爹媽團聚？”

陸堯給他纏上一張創可貼：“我在跟你說放黑槍的人，你卻跟我說墳里的鬼，這兩個不搭邊嘛。”

“我就是要說女鬼呀，沒跟你說放黑槍的事兒。”

“那你說，是放黑槍的人可怕，還是女鬼可怕？”

王一思忖一會兒，道：“那還是放黑槍的可惡，女鬼雖聽著嚇人，卻沒出來害咱們，但那放黑槍的實在太陰險卑鄙了。你說，那家伙是誰啊？”

陸堯嬉笑似的哼一聲：“還能是誰？準是那老頭兒唄。你在人家女兒墳上拉粑粑，人家不槍斃你槍斃誰？”

“真是因為這個？”王一半信半疑，緊著臉問。

“你還能想到別的原因嗎？”陸堯反問一句。

王一搖搖頭。

“還走得動嗎？”

王一堅定地點點頭。

人在某一行程中的情緒如同一條波浪線，不會持續走高，也不會持續走低，在消沉一段時間后總會掉頭躍進，王一剛才受的一身上傷就是他精神重新振作的轉折點。

“那咱們繼續前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王一硬拖著一副萬分疲憊之軀跟他繼續行動，好在一番折騰之后，距目標越來越近了，并沒有繞到其他方向去。

二人艱難行了六七百米的山路，陸堯手中的靈葉終于響了，提示他目標就在眼前。

“到啦！”

陸堯嚴格按照靈葉的提示找到目標地點，他雙腳毫無偏差地站在目標點上時，那里竟然是一片嶙峋叢生的巖石。

“這就是他媽的萬人坑啊？”王一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愚弄了，這一路的罪都白受了。

陸堯也一肚子疑問和火氣，這堆巖石生在這兒估計有好幾萬甚至幾十萬年了，這底下怎么埋人！他找出靈葉興師問罪：“你他娘的是不是搞錯了？還是誠心耍我？”

靈葉：“小葉我從來不會發生失誤。另外，欺詐是人類特有的行為，也不會發生在小葉身上。”

“那你告訴我這是咋回事啊？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底下怎么埋人？！”

靈葉：“這么簡單的問題，啟動你的聰明頭腦吧，別什么都問我好不好。”

陸堯竟然感覺這片葉子在向他發脾氣，而且發完脾氣就消失了，他在意念中再怎么喚也喚不醒它，真是邪門。

他回過神來，發現王一正拿著手電筒在他臉上照，強烈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把這破玩意兒拿開！你當抓賊呢？”

“不是，你咋老走神呀，我剛剛還以為你癡呆了呢，你要癡呆了，我一個人咋走出去呀？”

“我剛剛在思考，我的導航絕對不會錯的，可這堆巖石底下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埋人的，別說埋人了，挖動一塊起來也夠嗆。想來想去，只要一個可能——”

“這下面有山洞？”王一搶先說了出來。他現在參與感很強，儼然已把尋找萬人坑這件事當成自己的探秘任務在執行。

“對！”陸堯欣慰地點頭：“那老頭不是說這山下有條河嗎？依我的經驗看，這種地形，十有八九巖洞是在靠水的地方，咱們朝河的方向走，找到山洞的幾率就大了。”

“說的沒錯。”

二人很快找出河流的方向，大跨步向河流方向走去，果然漸漸聽見了潺潺的流水聲，越往下走，水聲漸響，嘩啦啦的流。

陸堯大喜：“就在下面了……哎呀，小心！”

他一把抓住王一，才沒讓他從面前的懸崖掉下去。

“我又救了你一命。”

王一抓著胸脯倒吸一口氣。

陸堯趴在樹上往下望，懸崖底下的水面反射出點點夜光，聽聲音、看地形，八成正是河水的源頭。

“你帶的麻繩有用了。聽這水聲，這崖也就兩三層樓高，稍微爬兩步就到了。”

王一膽子也大了，二話不說拿出繩子綁在樹樁上。陸堯一看他綁的是死結，就拿過來，“一點野生常事也沒有！你這種綁法繩子用一次就完了，像我這樣打個活結，一會兒下去了用力一拉，繩子就收起來了，還可以反復用兩次三次。”

王一點頭佩服：“你先下還是我先下？”

“一起下。”

“但只有一條繩啊。

“我不用。”

“你徒手？”

陸堯笑而不語。

爬到一半，王一突然停下了。

“你咋了？”陸堯一只手拿掉嘴里手電筒問。

“你聽。”

陸堯靜下來傾聽，樹叢里發出唧唧唧的聲音。

“是小松鼠。”

陸堯用手電筒左右照看，果然在一棵松樹枝上看見一只小松鼠。“走吧，又不能吃。”

一路下去，有驚無險。

“我沒猜錯，這兒果然是源頭。”

陸堯話音剛落，那邊王一就大聲喊道：“陸哥，這兒真有個洞哇！”

陸堯急忙趕上去一看，果不其然。

這里是喀斯特地貌，水源一般都從溶洞中流出來，也就是河水源頭本來就是一個水洞，但眼下這水洞的側上方還有另一個大得多的溶洞。

陸堯笑得嘴都裂開了。看這溶洞的走勢、方位，通進去便是靈葉標注的萬人坑地點。難道所謂萬人坑，竟是這個溶洞？誰又特地把幾百上千的尸體埋在這兒呢？抑或是一場屠殺？種種設想瞬間浮上心頭。

走到洞口，陸堯感受洞內通風良好，便走在前面，一步步往里探索。

這洞還算開闊，足夠四五個人并排行走，兩米多高，走勢如S形伸展。四壁濕滑，空氣清冷徹骨。

王一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哈欠，他渾身衣服早就濕了，之前一直在運動尚未感覺太冷，現在速度一降下來身子就快撐不住了。

他一路踉踉蹌蹌，終于在一個拐角處摔了一跤。

“啊呀！”

他剛摔落地就又被什么東西嚇得彈起來。

陸堯打著電筒往地上一照，肚子里登時一陣反胃。

一條鐘乳石下躺著一堆死松鼠。

“這兒也有。”王一指向另一邊。

陸堯電筒左右一掃，老天爺，竟然從洞口到里頭，一路壁腳都是死松鼠。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他們頓時感覺一陣惡臭，連忙把口鼻捂起來。

“后悔沒帶幾個N95。”王一捂著嘴說。

陸堯預感洞快到底了，就問王一：“你還進嗎？萬一這些死松鼠有毒，把你這個富家公子毒死在里頭可不值當啊。”

王一反斥道：“你別動不動就諷刺我的出身好不好，你當是幾十年前啊，以階級出身定人善惡。富家公子不是人啊？你進得我咋進不得！憑什么我就是孬種？！”

“行行行，我道歉！”陸堯繼續前行，又謹慎叮囑：“一會兒要是真遇見鬼，你別慌啊，看我眼色行事。”

“黑布隆冬的，我咋看你眼色？”

“哦，也對，那你看我手勢吧。”

“什么眼神手勢的，你就不能用嘴說嘛？”

陸堯突然靜默了，拿著電筒晃了晃。

“別動！”他突然伸手抓住王一，電筒往他腳下一照：

一支骷髏手從巖石中生長出來，像要將王一雙腿往地底下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