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第十屆宋代文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作者名: 諸葛憶兵 蘇碧銓本章字數: 1135字更新時間: 2020-11-13 16:46:12
論宋代的日記體詩
日記在中國古代發展已久。俞樾認為日記起源于東漢,其證據是馬第伯逐日記載光武帝封禪泰山之事的《封禪儀記》。到了宋代,日記一體已相當繁盛。據顧宏義《宋代日記叢編》,僅傳世日記便有55種(含存、殘、輯佚)
,其中不乏《入蜀記》《吳船錄》等我們耳熟能詳的名作。顧氏將宋人日記分為三類:出使行游、參政、其他(個人生活與讀書功課及物候等)。從日記的文體特性來說,其關鍵詞應當是“真實”和“個人化”,但正如魯迅對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的評價:“早給人家看,鈔,自以為一部著作了。”
事實上,這些流傳于世的日記,即使記錄個人生活,往往也并無不可傳諸人口的隱秘之事,這與創作者著重于“記錄”而非“私密”的文體認知有關。這一特點也影響到其他相近文類。
兩宋時期,與日記的勃興同時,詩歌當中出現了大量標示日期的作品。陸游在《東鄰筑舍與兒輩訪之為小留》詩中說:“年豐日有攜尊興,家乘從今不一書。”詩后自注:“黃魯直有日記,謂之《家乘》。”
其《老學庵筆記》也提到:“黃魯直有日記,謂之《家乘》,至宜州猶不輟書。”
這種“日記”的觀念對陸游的創作影響甚深,他的《入蜀記》便是一部行旅日記;而這一觀念不僅體現在其筆記散文的寫作中,也影響到詩歌創作,不僅體現在詩題上日期的標示,更帶來詩歌題材和內容的新變。陸游固然是宋代日記體詩創作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事實上,寫《家乘》的黃庭堅,以及梅堯臣、司馬光、蘇軾、王十朋、楊萬里、文天祥等,都有很多日記體詩,從而形成宋詩當中顯著的詩歌類型。
學界對這一問題已有關注。胡傳志《日課一詩論》從“日課一詩”的角度談到陸游“每日堅持作詩”的創作方式和生活方式,以及由此帶來的宋詩日常化、生活化特色的形成。鮮于煌則明確以“日記體詩歌”稱呼杜甫的紀行詩
,不過作者將杜甫可以逐月排列的詩都歸為日記體詩,則未免過于泛化;同樣,盡管多有學者關注到陸游“以寫日記的方式在寫詩”
,盡管陸游在寫《入蜀記》的同時也有詩歌創作,從文體的角度進行詩文對讀不失為一個有趣的視角,但并不能因此將那些可以確定寫作時間的詩都視為日記體詩,因為文本本身具有時間表現上的類型特征,和讀者可以判定作品的寫作時間,仍然是不同的。故此,本文借鑒“日記體詩”的稱呼,將之界定為詩題中標示了日期的作品。
而按照俞樾對馬第伯《封禪儀記》作為“日記”的界定,“逐日性”是否也當為“日記體詩”的必要條件呢?明人賀復徵便曾定義日記為“逐日所書,隨意命筆”。
事實上,即使在存詩近萬首的陸游作品中,具有日期標示的連續性的詩作也并不多。從陸游的個人情況來說,其詩十不存一,刪削厲害;從一般詩人的創作來說,日記體詩畢竟只是對日記的部分特色的借鑒,而“逐日性”并非不可或缺之要素。那么,什么才是日記體詩的根本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