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鮭魚
- 緬因森林
- (美)亨利·戴維·梭羅
- 9853字
- 2020-03-18 12:06:16
我們將東西都裝好放在船上,然后再把船推入水中,那一直在燃燒的火焰我們沒有再管,所以在早餐之前,我們就已經動身了。伐木工們常因為原始森林的潮濕程度而忽略去把火滅掉的過程。每當馬薩諸塞州煙霧彌漫的時候,我們經常會聽說緬因州發生了火災,毫無疑問,這正是其中一個原因。白松因為被砍伐而消失在這片森林中之后,森林就被認為是毫無價值的了;開發者和獵人求雨,單純是希望雨能清除煙霧。然而,今天的森林潮濕程度很高,我們的火堆沒有引起火苗擴散的危險。在我們前行了1英里,過了帕馬杜姆庫克湖之前,我們已經在航道上行駛了0.5英里了。在地圖上是整個一串湖的名字,盡管有許多段河將這些湖明顯分開,而且河道局促狹小,遍布礁石,險灘眾多,但這里的湖與湖之間并沒有什么區別。整個湖的流淌方向是西北,足足有10英里長,直抵遠處的小丘和高山,是所有湖中最大的一個。麥考斯林告訴我們在遠處的山邊有一片白松林,說我們到不了那個地方,并指給我們看。在我們和穆斯海德湖中間是喬梅麗湖,它位于西邊,之前還曾經被這個州最棒的林地團團圍繞,現在卻并不是這樣了。過了一會兒,我們進入了一條新航道,新航道穿過后,我們進入了一條有2英里長的深灣,聽說它是穆斯海德湖的一部分,正向東北方緩緩流淌。我們耗費了2英里的路程過了這個小灣,然后又過了一條航道,來到了艾姆貝吉吉斯湖。
偶爾,我們會發現有專業術語叫“作為圍柵的東西”在湖的入口處,事實上它們就是那些用來圍成柵欄的還沒有經過加工的原木,這些原木有的被緊緊綁在一起放在水中,有的就在巖石上一放或被捆在樹上,留待春天使用。在那里,你經常能發現文明人在此留下的痕跡,人們除了嘆為觀止以外想不出其他詞匯來形容自己的心情。而在我們回程時,我們注意到這異常蕭瑟的艾姆貝吉吉斯湖的源頭有一個被鉆進巖石內并用鉛固定住的帶環螺栓。
不難發現,在整個運送原木的過程中,開心有趣是一定的,但與之相隨的還有數不清的挫折與困境。整整一個冬季,伐木工們的工作就是不斷地鋸那些已經被砍伐好的樹木,并且拖著它們放到河流的盡頭的一個干涸枯竭的溝壑中。然后在春天的時候,為了能求得雨天和溫度的上升,他們連在岸邊吹口哨這種技巧都用上了,哪怕襯衫里的汗水再少,他們都想把它們擰出來,來讓潮水的水位上升;他猛然地喊叫起來,緊緊地閉上自己的雙眼,仿佛自己已經拋卻一切。在這漫長的冬天里,他們主要就是通過爬行到這里去奧羅諾鋸木廠;身后有一群緊跟著你的忠誠的狗們,然后你還會遇到解凍、下雨的天氣還有山洪和大風。你會發現,每一根木頭上都會有一個物主的名字,它們是用斧子或螺鉆刻在邊材上的,而且刻得很深,以便在運送過程中不會被磨掉,木材也不會因為這些原因而被毀壞。因為每一份木材都有一個主人,木材又多,因此要發明出新奇簡便的標記必然得頗費腦力。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符號體系,若是沒有一定的經驗是無法解讀的。我有一位同伴打開他的筆記本,馬上找到了與他自己相符的原木符號,其中有十字、腰帶、烏鴉腳、環形等,如“Y-環-烏鴉腳”和其他各種圖案。每當有急流和瀑布猛烈地沖擊原木時,原木之間就會彼此擠壓、碰撞,而那些有不同標志的原木就會混到一起令人分辨不出——而每一根原木都是要跟隨同一次的山洪漂下的——伐木工們前往湖的源頭把這些原木都收集起來,并且把漂浮著的原木拿來做成柵欄并將其他的原木圍起來,怕它們被風吹跑,散落得到處都是。這些原木和小羊群們已經沒什么區別了,都在用絞盤或滑輪來拖過平靜的湖面——站在一個島上或岬角上就可以看到這種景象。若可能的話,他們還可以通過揚帆和劃槳減輕他們的負擔,幫助木頭前進。可是即便如此,很多時候原木還是會遭遇風和山洪,并且在幾個小時內被沖散到距離岸上都有幾英里遠的土地上,每當這種情況出現的時候,原木工人們只能非常無奈地把一兩根拯救回來,并把它們帶回到它們本來該走的航道上。在運輸一批原木前往艾姆貝吉吉斯湖或者是帕馬杜姆庫克湖的時候,伐木工人必須在岸邊搭起一個個既潮濕又陰涼的帳篷,過一段難熬的日子。他需要有駕駛獨木舟一樣的技術來駕駛原木,還得具備忍耐寒冷和潮濕的能力,像麝鹿一樣。他們使用的工具都很好用——一根六七英尺長、通常用糖槭木做的桿,尖部用硬鐵皮緊緊包住;一根很長的尖桿,頂端的尖鐵用一個螺絲固定在桿上。沿岸的男孩子們都會在漂浮的原木上行走,走得就和在城里人行橫道走路的男孩子們一樣好。有時你會在巖石上看到被水流沖上來的原木,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再來一次漲得那樣高的山洪,才能把原木沖下來;有時原木會卡在湍灘和瀑布處,并逐漸積聚成一大堆,此時,運木工必須鋌而走險才能使它們分散開來。木材的運送過程就是這樣的,它受許多外在因素的影響,舉個例子,假如河水的冰凍過早的話,伐木工們就要提前著手準備了,因為原木們需要足夠大的山洪才能在春天被運送下去。當然,還有很多種偶然情況也是他們需要注意的。我引用米修在《論在肯納貝克河上伐木》中的一段話——那時,最好的白松木都被運往英國——“這些從業者一般都是新罕布什爾州的移民……夏天的時候,他們一起穿過那寬廣而蕭條的區域走向四面八方,去尋找哪里的松樹生長得最茂盛。他們把割下的草曬成干草,這些干草可以喂養那些為他們付出辛苦勞動的牛,做完這些事情他們就回家了。冬天來臨時,森林里又會出現他們的身影,用紙皮樺或金鐘柏的樹皮遮蓋的小屋就是他們此時的住所。盡管天氣非常冷,很多時候的溫度都在零下40至50攝氏度,連續幾周都是如此,但他們仍舊很有活力,一直在努力工作,從未停下。”斯普林格說,砍伐工、負責清理道路的開路工、剝樹皮的人、裝貨卸貨的人、運輸木材的人還有廚師,都會在這個小隊里。“他們將樹砍倒后,將樹的長度鋸割成14至18英尺,并以嫻熟的技巧駕著牛車把木材運到河邊。他們在原木上刻上財產標志,然后就把它們推入冰封的河里。春天冰層融化時,那些原木就會順著水流漂流而下……如果第一年有些原木沒有被拖走,那么它們就會遭受大蟲的侵擾,會被咬得全身都是直徑兩英尺的空洞;可是如果它們的樹皮被剝掉的話,它們可以將近30年都安然無恙,沒有什么蟲子能傷害得了它們。”
這個星期四清晨,艾姆貝吉吉斯湖在一片靜謐中顯得那般秀美無比。有人說,在眾多湖中,它的水最深。湖面上能看見秀梅麗山、雙頂山和卡塔丁山倒映出的美麗景象,好看極了。卡塔丁山有一個奇怪的頂部,仿佛有一個奇異的平臺在它的頂部,或者也可以說是短程的公路,也許未來某一天,會有什么神仙突然降臨這里,走一走轉一轉,讓他的午餐消化得更好。劃了1.5英里,我們便來到湖的源頭附近,我們在一大片睡蓮葉的包圍下緩緩穿行,便上了岸,找到一塊麥考斯林非常熟悉的大石頭,然后在它旁邊準備我們的早餐——不過就是茶、硬面包和炸鮭魚,還有豬肉而已。我們的叉子是用榿木樹枝做成的,然后剝下的樺樹皮我們用來做了盤子。我們以錫質的深一點的勺子當茶杯來喝紅茶,而紅茶的里面既沒有糖也沒有奶。
無論是伐木工還是喜歡侃侃而談的老奶奶,都對茶有著特別的喜愛;毫無疑問,這種茶會帶給她們極大的愉悅。在麥考斯林的印象里,曾經有一個老伐木工在這里搭建帳篷,可現如今這里卻灌木叢生。我們在一條小路邊的一個茂密的灌木叢中,發現了一塊在巖石上放著的干凈紅色方磚,這磚一看就屬于磚廠,想必是來自于遙遠的地方,用途不過是為了填塞材料罷了。后來,有人遺憾地認為沒有把那塊磚帶到山頂是一個錯誤;如果它一直被留在那里成為一個標記符號,那么在未來某一天它一定是能證明文明曾來過的最好佐證。我們時不時能在這片荒野里看到一些十字架,材料都是橡木。我們從麥考斯林那里得知,當年前往肯納貝克湖的那些天主教的教徒們曾途經這里,然后他們就在這里立下了那些十字架,這些十字架就一直留存到了現在。
后來我們把這一整天的時間都用光,才完成了這9英里的行程。我們劃著小船,穿過了好幾個小湖,沿途有許許多多的湍灘和航道,還遇到了水陸聯運線,一共有四條,經過了這些,我們的航程才算結束。我會把地名和距離給你們詳解清楚,為了讓你們的旅途能夠更加的順利便捷。首先,從艾姆貝吉吉斯湖出發,要行駛0.25英里來到一個湍灘,然后才能看到水陸聯運線,或是抬著船走90桿繞過艾姆貝吉吉斯瀑布;然后劃1.5英里,穿過像小河一般狹窄的帕薩馬加梅特湖,來到帕薩馬加梅特瀑布——右側緩緩流來的是艾姆貝吉吉斯河,河水慢慢流入湖中,接著劃兩英里穿過凱特普斯科尼根湖,到達90桿長的水陸聯運線,繞過凱特普斯科尼根瀑布,而此名字的寓意便是“不能行船的水域”——左側流過來的則是帕薩馬加梅特河,它也漸漸匯入湖中;接下來劃3英里渡過波科沃克姆斯河很小的一段延伸,也就是波科沃克姆斯湖——到達40桿長的水陸聯運線,從波科沃克姆斯瀑布處繞過——湖的左側迎來的是凱特普斯科尼根湖;接著劃0.75英里渡過與前一個湖很相似的阿波爾扎卡梅古斯湖,來到40桿長的水陸聯運線,繞過阿波爾扎卡梅古斯瀑布;然后要順流而下,在湍急的水流中下行半英里左右,便可以看到索瓦徳尼亨克死水還有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河了。
一般情況下,你溯河而上時沿途所要經過的地方是這個順序:一開始你會先經過湖,又或者,如果它沒有擴展開來的話,則被稱為死水;之后是瀑布;再然后是目的地是湖水的河流,也可以是上游的河流——在這個系列中,水域的名字是沒有差別的。舉個例子來說,我們溯河而上的見證過程是:帕薩馬加梅特湖,帕薩馬加梅特瀑布,流進湖中的帕薩馬加梅特河。你會對地名的統一性和順序性有了新的感悟與理解:無論是死水還是湖泊,它們中的一部分一定是上游的河水;而且,那個湖也是下游第一個瀑布的源頭,而且傾瀉的地方正是那條支流開始流淌的地方,如此看來,瀑布之間擁有相同的名字也是無可厚非的。
就在我們將艾姆貝吉吉斯瀑布的水陸聯運線繞過去的時候,一塊巖石旁邊放著的豬肉桶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個直徑八九英寸的洞開在桶的一邊;熊完全不需要翻轉或者是推倒桶,它們只是找到相反的那一邊用牙咬出一個巨大的像老鼠洞一樣的洞而已,這個洞大到都能裝下它們的頭了;桶的底部還掛著為數不多的被撕裂而且口水痕跡很重的豬肉。因為帶著它們很不方便,所以這些補給品一般情況下都會被伐木工們存放在水陸聯運線或者是營帳里,然后等待下一批到來的人大快朵頤,因為這些補給品一般都不歸屬于個人,而是大家的歸屬品,所以所有人都可以隨意地品嘗。
對于我們是如何渡過水陸聯運線和湍灘的,我要詳細地給你們講一講,這樣的話你們就會對船夫的生活有更多的了解。例如,有一條在你腦海中你完全可以把它描繪出來的崎嶇不平彎曲難行的林間小路,它離艾姆貝吉吉斯瀑布并不遠,而它最初是一段接近45度角的上坡路,途中還有數不清的巖石和倒下的原木阻礙人們前行。水陸聯運線的情況與這差不多,我們會第一個處置我們的行李,將它們運到對岸,然后再回來用纜索將平底河船拖上山,在行進途中我們常常需要歇一歇——二分之一的水陸聯運線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走完的。然而,這條路的難走程度超出我們的想象,再這樣走下去,我們的船根本承受不住,一定會被磨壞的,所以面對這種情況,我們能想的辦法就是,找三個人用頭和肩膀把三百到五六百磅的平底河船頂住;個子最高的人站在翻轉過來的船下方的中間部位,其余兩個人各站一端,或者兩個人都站在船尾下方。人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船會變得不穩的。對于抬船的人來說,力氣和實踐經驗的完美掌控對于他們能不能把船頂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總的來說,這份工作真的是又累又苦,是貨真價實的體力活。船夫身邊的我們都沒有強壯的身體來為他們提供幫助,我們所能做的也就是在船夫扛平底河船的時候,找我們中的兩個人幫忙穩住船身,避免搖晃的船身磨破他們的肩膀;他們的帽子被折疊了起來,并被墊在了他們的肩上,他們居然有勇氣走完剩下的路,并且中途幾乎沒怎么休息,真的令人敬佩。只要面前有水陸聯運線,他們就這么把船搞過去。在這條船沉重的壓制下,還有許多倒下的樹和大小不一的光滑石頭的阻礙下,他們辛苦地前進著;偶爾有些小路的寬度是非常小的,所以身邊的人就不能再幫著扶船了。還好曾經有人來過這里,為我們開辟出了一條道路。放船下水之前,我們細心地檢查了船身,確保它是完好的,如果哪里被擦破了,就把船放在石頭上拿刀把擦破的地方刮平,這樣在我們行船的時候就不會有摩擦力讓我們前行困難了。
船夫的想法是,為了防止在水陸聯運線有太多阻礙讓我們難以前進,我們最好把船“拖拽”著渡過帕薩馬加梅特瀑布。最終,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繞行水陸聯運線,當然,他們是要帶著行李的;而我的任務就是留下來幫助船夫將船拽好。然而沒過多久,我們就遭遇了麻煩,那是我見過最湍急的河流了。船夫們將船向河邊駛近,這樣的話拖拽會更方便一點。兩個船夫看向瀑布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仿佛是驕傲于自己高超嫻熟的駕船技巧,又或者是對于嘗試新鮮事物帶給他們激動又興奮的感覺。便是當一個船夫問我們是否能劃上去時,另一個船夫表示他想試一下。于是,我們又把船劃到河中間,繼續與激流頑強對抗。我被安排在船的中部位置,以穩住船體;船在遇到礁石的時候會左右搖晃。我們坐在這搖晃不停的船只中快速地向上游前進,突然來到一處陡峭的地段,船首翹起得很高,竟高出船尾兩英尺來。可是,就在船夫們努力支撐的時候,他們手里的撐桿非常不給面子地斷了,就那么“啪”的一聲成了兩截。船夫想拿起我遞給他們的新撐桿顯然是不太來得及的,索性他高超的技術讓他用斷了一半的桿幫助我們把危機度了過去。我們就這樣有驚無險地成功抵達了。“喬治大叔”大叫了起來,說在以前這樣的事情他根本不會做的——如果不知道船首與船尾的人,他是不會把自己安排在船尾或船首的。其實有一條不會改變的水陸聯運線可以穿過森林,我們的船夫表明讓一艘平底河船從瀑布那兒滑上去簡直聞所未聞。我記得,那天瀑布垂直地傾瀉而下,至少有兩三英尺長,可以說整條佩諾布斯科特河上沒有比這更難走的地方。我已經對他們的技術與沉著冷靜的態度佩服得五體投地,任何語言都表達不出我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們兩個人默契十足——即使不回頭,一個人也知道另一個人此時正在做什么,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一樣。若是要探測河底,那么在15英尺深的水中卻不可行,你會發現船會以桿為單位向后倒退,如果沒有高深莫測的撐船技巧去全力撐船的話是無法使船保持平穩的;要不然,就讓船尾之人死死固定住桿,要有海龜一般的定力,阻止船后退時,船首的人行動迅速,機敏得很,從船的一邊跳到船的另一邊,對湍灘和礁石的情況進行仔細的觀察,好像他自己有1000只眼睛一樣。而到了現在,他只是用力地推了一下,船便穿了過去,而撐桿乃至整條船都在微微顫動著。他借力在河上前進了幾英尺。而撐桿則又卡在礁石上有脫手的危險,這樣他們將被拋棄在急流之中任憑擺布,這也是十分危險的——那些礁石仿佛許多鱷魚一樣,正躺在那里等著咬住撐桿,不等你推開它們的大顎,手中的撐桿就已經被它們拽走了。撐桿緊貼著船邊,船首被做成向上翹起的形狀,這樣,在過急流的時候,就可以順利地繞過礁石了。除非他們有長且輕盈、吃水淺的平底河船,否則想要前行其實是有難度的。船首的人對于路線的制定必須果斷且迅速,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是不可以存在的。而船只經常會被藏在礁石和巨大的漩渦在中間夾住,或者是只能擠著身邊的礁石過去。
我們打算向上游前進半英里,去往一個水流并不湍急的湍灘那里去。可就在我們即將達成所愿的時候,一塊討厭的巨大石塊卻出來壞了我們的好事。我們的平底河船在急流中一直不停地旋轉,出于無奈,我們只能請更有經驗的人來拿起撐桿操縱船只。
最淺且水草最多的湖就是凱特普斯科尼根湖,那里面的梭魚數不勝數。我們決定在這風景如畫的湖附近享用美食。“喬治大叔”曾經見到過有人在這里拿走了一整桶的鮭魚,看樣子釣上來不少;然而在此時此刻,想讓它們咬鉤不太可能。在這條運輸通道的中途,通向加拿大的緬因州荒野深處,我們看到了一張約兩英尺長的、火紅色的橡樹堂廣告,用瀝青環繞著貼在一棵沒有樹皮的松樹樹干上。這是此類廣告值得流傳的特點——不光是印第安人,就算是熊、狼、鹿、水獺和河貍,都有希望去那個廣告上的地點給自己定制一件合適時尚的衣服,又或許,它們能把自己所失去的“衣服”找回來。這個地方被我們稱作“橡樹堂運輸道”。
我們仿佛是在馬薩諸塞州的一個平凡的早上,雖然這個上午身處于這條荒涼的河流上,可一切都是那么的寧靜平和。有些時候,我們會被突然出現的魚鷹和禿鷹的尖叫聲嚇一跳——原來是魚鷹的食物被禿鷹搶走了。偶爾會在河的兩岸看到幾英畝的小小草地,草兒們正隨風擺動,可愛極了;我們的船夫對這些草產生了興趣,他們覺得這些草距離他們的林間空地太遠了,所以他們有割一些草并把它們帶回去的想法。到了夏季,這里總會有兩三個要來割草的人,他們準備將所割的草在冬季變賣——這些草的價值遠遠超乎你的想象,在當地比在其他州更值錢。我們登上了一個長滿這種燈芯草或鞘糠草的小島,在那里我們討論接下來應如何走。有一個大圓洞在松軟、潮濕的地面上,這一點可以表明踩這個洞的動物身材龐大并且體重不輕;我們猜測它也許是一只駝鹿。所有的駝鹿都喜歡有水的地方,島上所有有草地的地方它們應該都去過,它們可以很輕松地在各個島間任意穿梭,與在陸地上穿過灌木叢沒什么區別。麥考斯林曾提到過印第安語名為“pokelogan”的地方,我們曾遇到過幾次,在運木工的口中,這種地方被稱為“poke-logs-in”,意為“沒有出路的入口”——就算你有幸進入那里,能讓你出來的路也只有一條,就是之前那一條。這里還有讓你不停地繞來繞去最后卻進入了河中的小口,如果你是一個旅行的新手,那么想必你會很頭疼的。
在波科沃克姆斯瀑布那里,其附近的運輸道是非常危險的,石頭數不勝數,所以,平底河船是不能直接推入水中的,得抬高四到五英尺,找到一塊巖石放好它,然后到一個差不多的河岸來將它推入水中。伐木工們抬著平底河船行走在水陸聯運線上時,巖石會被他們靴子上的鐵釘劃出許多的凹痕,因此這里的巖石上有數不清的這樣的凹痕。據我觀察,平底河船經常停放的巖石上都非常光滑。事實上,在這片水域中,就這里的水陸聯運線來說,一半的路程就夠我們受的了,于是后半段路程我們便將船放到了迂回流向瀑布的平靜水波上,準備征服我們所遇到過的最有力的急流。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要將這條水陸聯運線走完,而我就選擇自己留下來幫助船夫把船牽拽好。一旦有人走上了船,其他人就一定要把好船,否則它就有可能翻過去。我們沿著岸邊,逆流而上,盡量有多遠走多遠。湯姆雙手抓緊了纜索,努力跳到了一塊勉強露出一點樣子的礁石上,可是就算他的腳上穿著有釘的鞋子,他還是一個不小心滑進了急流之中;好在他又穩住了自己,趕緊往另一塊石頭上跳去,然后將自己手里的纜索給了在他身后的我。然后跳回了船首。在靠近岸邊的淺水中,我從一塊礁石跳到另一塊礁石上,時而抓住一塊豎直的礁石,將纜索繞在上面;當一個船夫重新準備好撐桿時,我必須扶穩船身,然后3個人一齊向上用力,將船強行推過湍灘,這就是所謂的“牽拽”。每當出現這樣的情形,我們就會提前把自己最值錢的東西從行李里拿出來,否則都掉進河里我們可就吃虧了。
阿波爾扎卡梅古斯瀑布的水流很急,就在我們渡過了它的上游處半英里時,我們身邊有人注意到在兩岸的巖石上有許多高高堆起來的看起來又干又燥的原木,而在那堆原木中,有些比較大的原木上刻畫的也是他們自己標記的符號。我們在這里所看到的原木應該是春天山洪暴發時被沖到這里來的,想要讓它們再次被沖走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山洪暴發了——當然,這需要有個前提,那就是它們得被完好無損地保留在那里。身處于自己從未來過的地方,偶爾遇見在運輸途中受到了阻礙但卻屬于自己的私有財產,這種感覺一定奇妙無窮。在我看來,這樣的地方也一定潛藏著我曾經遺落的財產,在某個遙遠、還沒有被人們發現的河流中的石塊下,等待著一場史無前例的巨大山洪來將它沖下來。天啊,眾位神靈們,請發揮你們的神力幫助我找到我的寶藏吧!請不要讓它被深深塵封!
我們走了半英里到達索瓦德尼亨克死水這里,這個名字有“在山間奔流”的意思,是根據同名的河流而起的名字。這條河非常的有用,從上游1英里處匯入。我們今天一共完成了15英里的路程,于是決定在這里宿營。這里位于默奇河與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的河口那里,與水壩有20英里的距離,與卡塔丁山的頂峰大約有12英里的距離。
麥考斯林告訴我們這里有許多的鮭魚可以抓,所以,除了少數人在搭營帳外,剩下的人全部都跑去抓魚了。岸邊有一根印第安人或白人獵人留下的樺木桿,我把豬肉掛在木桿前端的鉤子上做餌——而鮭魚在抓到之后也可以做餌。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源自于卡塔丁山,那里的水流很急,但清澈見底,而且水很淺;我們將釣鉤拋入河口,沒過多久,許多在附近游弋的魚——白鮭、銀色斜齒鳊、鮭鱒或其他大大小小的魚,都來吃我們的餌,于是,我們不停地將釣上的魚往灌木叢里扔。沒過多久,鮭魚,也就是這群魚的好朋友,就出現了。花斑鮭和銀色斜齒鳊不斷地咬鉤,我們拋鉤有多快,它們咬鉤就有多快。在被拋上岸的這些魚中,有這兩種魚中我所見過的最不錯的幾條,而其中一條有3磅重,那是最大的一條。盡管當初有些白費工夫——因為我們在船上站著,所以魚兒總會不聽話往水里跑——但很快這個問題就得到了我們的解決:讓一個將魚鉤弄丟了的人站在岸上把像暴雨一樣落在他身邊的魚抓住,他被那些抓在自己手里的又滑又濕的魚甩得滿身都是水。當這些魚還擁有著鮮活的生命、身上的色彩還沒褪時,它們周身閃耀著光芒,像盛開的最艷麗的花朵,這是原始河流的恩賜。當這些魚在他身邊游動時,他已經不知道怎么來表達自己了——這些寶藏居然在阿波爾扎克納吉西克河中被深埋了那么久!只有印第安人見過這些生得如此美麗而耀眼的河中之花,也許只有神靈才能給出它們為何在那里游弋的答案!我能更好地明白這一點,因為這個神話不是假的,它是普洛斯透的神話,是美麗海怪傳說的集合——確實,所有的歷史對于世俗來說也僅僅是歷史而已;只有神靈出現在里面的時候,它們才可以被稱之為神話。
這個時候,我們正被“喬治大叔”吆喝著趕快把我們抓到的魚給他送過去,然后到第二天早晨之前你都可以休息了。豬肉的“咝咝”聲不絕于耳,仿佛在迫切地等待這些魚加入其中。夜晚終于來臨了,蠢笨的鮭魚們終于得到了救贖——這是它們的幸事。這里是卡塔丁山背對光線的一面,因此夜色更是被無邊的黑暗濃濃包圍,顯得卡塔丁山黑得像是東岸高高聳立的一抹黑影。我們曾經在萊斯卡博的作品中得知,1608年的一天,有一個人出自尚普多埃和蒙特家族中的一個,他曾有幸找到過一片豐富至極的魚類資源,那個地方在圣·約翰河上游約了150英里處,“他們為了把水燒開,在火上放置了水壺,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可以通過吃抓到的魚來飽餐一頓了”。在這個地方,他們的子孫后代絕不在少數。
我們與湯姆為了砍雪松枝共同前往森林,而砍完雪松枝我們就要用它來做床了。他手拿斧子,走在前面,砍下寬葉雪松最細的枝條,以及花叢中金鐘柏的枝條;而我們則尾隨其后把這些樹枝收集起來,當我們拿回到床上并擺好時,發現樹枝已將船裝得滿滿當當。我們十分認真地做床,并且用上了蓋屋頂時所用的高超技藝。從床尾開始,將雪松枝豎起,依次向前鋪到床頭,一次鋪一層,就這樣連續不斷地將翹起的枝頭蓋住,便可以做出一張柔軟、平整的床了。這張供我們六個人睡的床大約長10英尺,寬6英尺。這一次怕重蹈覆轍,我們細心地把帳篷搭好后,就在帳篷下面躺好,而熊熊燃燒的火堆仍然同之前一樣在我們面前。到了吃晚餐的時候,我們尋找到了一根仿佛是被某次山洪沖到這里來的又粗又壯的原木當作我們吃晚餐的桌子。這個夜里,我們喝了一杯不知是金鐘柏茶還是雪松茶的茶,有的時候伐木工們喝雪松茶,是因為已經沒有什么煮茶的藥草了——
喝一夸脫金鐘柏
它讓你強健有力——
但我拒絕再經歷這樣的事情,我討厭藥的味道。還有一個駝鹿的骨架在這里——這里曾經是印第安人給駝鹿剔骨的地方。
晚上,我的夢里出現了我抓到鮭魚的場景。而當我意識清醒的時候,我看到一條彩色的魚在我的床附近游動,然后跳著把昨晚我們用的鉤子給咬住了——仿佛是童話故事一般。我對自己是否真正醒來產生了懷疑。在月光的映照下,卡塔丁山的輪廓異常清晰;寂靜的夜晚中,只有流水聲清晰響徹在耳邊。我在岸上又拋了一次鉤子——哇哦,如此真切的夢,如此真切的童話!花斑鮭和銀色斜齒鳊仿若飛起的游魚,在月光映照下的夜空急速掠過,形成一道閃亮的弧線輕輕掠過卡塔丁山的陰影處。這個時候月光已經漸漸消失,黎明的曙光開始逐漸登場,我們大家突然都覺得精神抖擻,變得更加有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