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南遷后，為了規避混亂的流民，定居在武陵城中，但名下購置的田產，卻是在近百里外的長清縣下轄的一片地方。

許亦等人到的時候，已是傍晚了。

村落里炊煙漸起，飄蕩匯入山嵐之間，夕陽斜照，群山氤氳如在畫中。

驢車‘咯吱咯吱’地駛進一座老舊但極為寬敞的莊子里。

此地由陸家購置下來之后，便改名陸家莊。

“各位，先吃飯吧。”

來的是個瘦高的中年人，點頭與大家打過招呼。

路上聽駕車人講，這人姓劉，也是個管事。陸家在長清縣這邊的田產，以及眾多的佃戶、長工、短工等，都由他管著。

許亦等人，跟著去了吃飯的地方。

桌上大陶碗里，盛著熱乎的菜，但眾人看了兩眼，表情都有些難看。碗中青綠，大概有三五種蔬菜混在一起炒熟的，莫說葷腥，連油珠子也不見一顆。

“……劉管事，我們往后就吃這些么？”

四人之中，數周同性子最急，忍不住開口問道。

劉管事瞥他一眼：“鄉野地方，還想吃甚么？”

“……”

許亦等人眉頭大皺。

但畢竟是初來乍到，大家心中雖不舒坦，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各自端起碗默默吃起來。

劉管事指了指院子東邊的兩間屋子，說：“那兩間房，怎么住你們自行安排，被褥都是有的。”

說罷便走了。

“這菜有個鳥味？！”

待劉管事走遠，周同恨恨地罵了一聲。

在陸家的時候，護院學徒都有單獨伙食，畢竟習武之人不能不吃肉，成為護院之后理應有更好的吃食才對，結果卻是眼前這般。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不滿。

“這也忒差了！”

“看來這姓劉的，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管事嘛，總歸……”

“比胡總管做事，可差得遠了，再是下人，也不該這樣嘛。”

“嘿……”

四人說了幾句，各自恨恨。

但說歸說，還是就著青菜吃了個飽。

吃完飯，四人去房間收拾一番，天已黑了。一整天的顛簸，都有些疲累，大家便都早早睡下。

許亦趁著清冷的月光，在院里打了兩趟拳。

直到周身有些發熱，才回屋睡去。

第二天的時候，大家一早就又見到了劉管事。

“這些東西，你們且收著，但非到特殊時候，不要拿出來給旁人看。”

他將一個布包放在地上。

許亦上前打開，四柄三尺長的鋼刀顯露出來。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私藏刀刃，可是違反大魏律法的。

所以城中富戶的護院，多使棍棒等兵器。

但轉念一想，長清縣和武陵城比起來，算得是偏僻地方，律法松弛些，倒也尋常。

況且如今天下動蕩方止，綠林中人多有藏匿刀兵的習慣，只要不是持刀在鬧市招搖，或犯下案子，一般也不會有人過問。

劉管事這樣說，無非是提醒一句罷了。

許亦四人各取了一柄刀，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其中一個連聲贊嘆：“好刀啊，好刀！”

刀好不好，他是不懂的，但這樣說上幾句，似乎就顯得很有眼光了。

大家跟薛橫學了那么久刀法，一直是用木棍練習，連真正的刀都沒摸過，此刻拿在手里，自然是高興得不行。

等眾人看了一陣，劉管事才又開口道：

“眼看著就要收谷子了，你們平日里也無事，總不能在這白吃干飯，以后每天還是去地里干干活，練練氣力也好。”

猶如一盆冰水，登時澆滅了眾人的歡喜勁。

說完，搖頭晃腦地走了。

“……老梆子！”

周同恨得牙直癢癢，重重啐了一口。

看那模樣，一副恨不得兩刀劈了劉管事的架勢。

“難怪說寧為乞丐，不做家奴。”

許亦苦笑著想，“沒有自由身，始終受制于人……還是得想辦法盡快贖身才行。”

如今人在屋檐下，難免低頭。

但總不能一輩子低頭。

接下來的時間里，幾人固然心中不滿，但每天清早，還是拿上工具去田地里，和長工佃戶們一起干活。

好在，劉管事也沒有逼迫太甚。

許亦四人早上去，忙活一上午，吃過晌午之后，便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們自行商量，兩兩為一對，每天傍晚的時候，去田地里巡視一番，防著些手腳不干凈的破落戶來偷糧食。

在六月中旬的時候，還真逮到個本村的閑漢，看谷子熟了，傍晚悄悄來地里偷。

劉管事讓人打了他一頓，又嚴厲警告一番，便將其放走了。

“畢竟是本村人，不好做得太過。”

——劉管事當時是這樣說的。

但這事過后，他總算對許亦他們這幾個‘護院’稍有了些重視。于是安排下來，讓他們不必再去跟著干活，而是白天黑夜，都要去地里巡視，一定要將谷子看護好。

四人一合計，自己分工，白天兩個、晚上兩個。

許亦主動選擇了后半夜的巡視任務，正好能安排練拳的時間。他如今正在修習撼山拳譜上的招式，不好讓周同他們知道。

非是他小氣，而是當初薛橫請人給他送來拳譜時，便隱晦地表達過這層意思，他也不好擅作主張。

如今分了工，正合他意。

每日子時開始，他便接替前一人，去田地里走上一圈。

陸家在此地的田地有數十畝，旱地、水田都有，好在都相鄰成片，走一圈倒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許亦巡視一圈，便停下練一遍拳，如此反復。

轉眼到了六月底。

「撼山拳：42%」

月已西沉，許亦站在田間空地上，任由身上練拳產生的熱氣散發出去，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一個多月就有這樣的效果，不枉辛苦。”

自從分工后，有許多時間獨處。

這獨處來之不易，許亦幾乎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撼山拳的修習中，成果也不負他的付出。

除了撼山拳，刀法上的進步更大，已經徹底大成！

「無名刀法：100%」

當然，也很累。

加上這里的伙食實在欠佳，這段時間，本就偏瘦的許亦，愈顯清瘦了。

但粗布衣裳下的肌肉，卻愈發堅硬、靈活！

好在如今不用再下地干活，不出意外的話，到秋收結束回到武陵城的時候，撼山拳的進度也許能超過50%。

然而，意外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