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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拜訪薛橫

“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嘿嘿……”

胡管家離開之后,周同揮了一下拳頭,顯得頗為欣喜。

習武近兩年,他的武藝,算是這幫人中的翹楚,加上與許亦切磋過后的這些日子,更是勤奮操練,自覺有了不小的長進。

身懷利刃,怎會不想一試鋒銳?

另兩人也高興起來:“是啊是啊,而且還要開始發銀子了……”

護院學徒,只管吃住,并沒有月例。

他們這邊高興,那些還未‘轉正’的學徒看在眼里,不由得好一陣羨慕。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一些閑話。

“陸家的田產在哪啊?”

“這倒不知……”

“管他呢,反正有車馬送咱們過去!”

“希望不會真有賊人……”

“有才好呢!”

“……”

聊了一陣,方才各自散去。

許亦回到住處,看了一圈,也沒幾樣值得收拾的東西。

無非幾件衣物、兩雙鞋,其中一雙嶄新的黑布鞋,還是去歲年關時陸府發的,一直沒舍得穿。

統統裝進了包袱里。

最后,許亦掀開床單,以及下面鋪的干稻草,在木質床框的夾縫處,伸進去手指掏了幾下,掏處幾粒形狀大小不一的銀豆子來。

自入陸府開始,每月二錢銀子,攢了一年多,才攢下這些身家。

總共約摸一兩多。

后來做了護院學徒,便不再有月例了。

“臨走之前,還是該去看看薛師……”將銀豆子在手中捻了捻,許亦思索著。

他能從一個普通下人,成為護院學徒,而今更是成為了正經的護院,都要感謝薛橫當初出面去找胡管家那次。此前個把月,薛橫還多次給他單獨開小灶,傳授武藝,更不用說。

這是恩,得有所表示。

他將銀豆子貼身揣好,從后門離開了陸府,去往城北方向。

他本想叫上周同他們一起,但想想還是罷了。

自己感念薛橫的恩情,旁人卻未必,要是他們不愿破費,自己多嘴,反倒讓人家難堪。

在路上,許亦打聽了一番,在一家據說頗有盛名的酒坊,耗費三錢銀子打了一壇老酒。

聽說薛橫好酒,這便算是禮物了。

薛橫的撼山拳館,開在城北,相對僻靜。

許亦到時,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拳館的演武場里,正有十幾個年輕人在操練。

有人看他在門外張望,便上前詢問。

“你找誰?”

“求見薛師。”

許亦拍了拍懷中酒壇,客氣說道。

對方便知曉了來意,示意少待,隨后進去通傳,過了一會,便出來將許亦引了進去。

在拳館偏廳里,見到薛橫。

幾日未見,薛橫似乎憔悴了許多,眼里隱有血絲,看起來很有些疲倦的樣子。

‘莫非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許亦心想。

但也不好直接問,他將酒壇放下,抱拳說:“薛師,這兩年承蒙您教導,我這兩日就要出城去做事情,臨走前,冒昧前來拜訪您……這酒是我一點心意,還望您莫要嫌棄。”

薛橫明顯愣了下。

隨后他擺擺手笑起來,“不必如此客氣的……陸老爺請我去授藝,這本是我分內的事。”

許亦誠懇說道:“于您或許是小事,但對我……這些年命如飄萍,無親無故,若不是薛師,我這會兒恐怕還在劈柴挑水呢。”

說著二人都笑起來。

薛橫感慨說道:“實話說,我這些年教的弟子也不少,但論勤懇,超過你的沒有幾個,很好,很好。”

“天資駑鈍,只好勤快些。”

“不用妄自菲薄,你如今的實力,放到江湖上也算得是好手了……”

“還……”

“……”

二人寒暄了一會,許亦才知道,薛橫這些日子沒去陸府,是因為兒子身體不好,害了一場病。

薛橫的獨子,名為薛少言,似乎還是個秀才。

但這件事薛橫并未詳說,許亦也不便細問,閑聊片刻,便起身告辭。

薛橫也未留客,勉勵了幾句“武道貴勤”之類的話,目送許亦離開了拳館。

“相公。”

過了一會,妻子周氏從內院過來,形容也顯得憔悴,“是誰來了?”

薛橫笑了笑:“陸府教的一個年輕人,給我送了壇酒來,倒是有心……少言怎樣了?”

“好些了。”

“還咳么?”

“不咳了,大夫說再有幾天,就該能下地了。”

“好好好……”

薛橫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忽然嘆了口氣。

周氏沒有說話,望著丈夫的側臉,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頭。

薛橫摟了摟妻子的肩,低頭便瞥見妻子頭上的幾根白發,忽地愣了一下,過了會,他抬頭望向許亦離去的方向。

“剛才那年輕人,我記得是流民出身的……命如飄萍,命如飄萍啊!你說——”

薛橫忽然望向妻子的眼睛,“你我如今也老了,要是哪天不幸……到時候少言該怎么辦?”

“呸呸呸、這種話……”

周氏呸了幾聲,但在這個必然發生且無法回避的話題面前,終于還是沉默下來。

“少言從小身體不好,這輩子無望武道,讀書……也不是容易的事,你我百年之后,還有誰能護著他呢?”

薛橫負手走到廳門,望著庭院中郁郁蔥蔥的草木,眉頭蹙成了川字。

過了一會,他回過頭,目光定定地望著剛才被他隨手放在幾案上的那一壇酒,似有觸動,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微微出神。

“怎么了?”周氏柔聲問道。

薛橫醒過來,略一斟酌,說:“這樣!你傳出消息去,就說從今天起,來我們武館學拳,學費減半!至于如今已經在武館的……也減下來!”

周氏吃了一驚,抬頭愕然望向丈夫。

薛橫臉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緒來,只是語氣認真地說:

“我這幾十年,敝帚自珍,生怕旁人將我薛家拳法的精髓學了去,可到如今……又能傳給誰呢?

“若是多些門徒弟子,教點真東西,反倒能將撼山拳發揚光大,也不算違背祖宗教訓。

“最重要的是,弟子多了,不管人品如何,總會有那么幾個惦念著我薛家這份香火情,對少言有個照應!

“少言往后總是要成家的,若他的孩子有武道天賦,我教不動了,我那些弟子總還能教他,那咱們薛家的拳法,也算是傳下去了……

“我想明白了,人活著,錢財武功都是寶貝,人若死了——”

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只有情份才能余蔭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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