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說:“我真的沒有想過要殺他。
當時,我們在西安巡演,有個老板看中了他,想要把他挖過去。
給他的工資很高,他說他心動了,但是我畢竟是他的師父,他還是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見。
我當時很生氣,我培養了他二十年,他現在卻說要離開我,那我這么多年的心血不都白費了嗎?
那天他來到我的房間,說他想要去更廣闊的世界去看看,那個老板能帶他去國外,去世界最好的舞臺表演。
他說他也會給我一筆錢,算作是這么多年對我的補償。
錢?
我笑了,多少錢能彌補我這么多年來的投入?
我當時真的很生氣,我就……我就推了他一下,沒想到他身上竟然掉了一把刀。
他說是表演結束忘了卸下來了。
我當時很生氣,就借題發揮,說他數典忘祖,我不同意的話,怎么,還要拿刀殺了我不成?
他跪下來給我磕了九個頭,說徒兒不孝。
然后就準備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沒有控制住,就……就從背后捅了他一刀。
當時他流了好多血,從我面前慢慢倒了下來,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后來,我摸了一下,發現他已經沒有了氣息。
我當時很害怕,想著不能被人發現,現在馬戲團剛剛有了一點名氣,這是我一輩子的夢想,不能因為這件事毀了它。
所以,我就把他封進了墻壁。
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韓非問:“你是怎么抹去他的身份的?這點你還沒有回答我。”
團長說:“他的消失,很快就被他的女朋友,還有我的女兒發現了。
我當時跪在她們面前,拜托她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她們顧及到師徒之情和父女之情,沒有告發我。
從孤兒院出來以后,我們就常年在外流浪,居無定所,所以別人不會發現異常,我只要找到一個人替代他就行了。
說來也是湊巧,我在天橋下真的碰到了一個和他很像的乞丐,第一眼看去我還以為是他回來了。
我勸說那個乞丐,說只要他做我的徒弟,我可以包吃包住,免費教他幻術。
那個乞丐當然是滿心歡喜,他也很聰明,一年多的時間就學了一些基本的幻術,不過應付普通觀眾也足夠了。
就這樣,這件事就被我隱藏了起來。”
石磊問:“就這么簡單?”
團長說:“是的。”
韓非知道,石磊不明白在這樣一個信息化的時代,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地抹去一個人的存在,但是石磊忘了,他們是一群江湖人,沒有那么復雜的人際關系,也許,被人遺忘,是他們的宿命。
韓非把口供放到團長面前。
團長嘴唇抖動,花白的頭發散在蒼老的面容上,有淚從腮邊滑落。
他簽了字。
石磊走過來:“走吧。”
團長在韓非和石磊的押送下,向著審訊室外走去。
上警車的前一刻,團長回頭,看著韓非說:“警官,能幫我在那天的廢墟上放三朵花嗎?”
韓非點頭。
警車鳴著警笛漸行漸遠,身后的景物也變得模糊,好像到頭來,世事都是一場大夢。
賽博空間。
桃源洞。
洞中,有菩薩在念經,念的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梵音響徹洞府,金色的字符盤旋著幻化成金色的蓮花,繼而又枯萎,變成黢黑一片,如同焦炭。
從黑色的蓮臺中,飛出一只黑色的蝴蝶,妖冶,詭異,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洞門開了,有亮光照進來。
休謨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山洞門前。
對面石壁上是一個碩大的貓頭,一紅一藍的異色瞳,白色的絨毛十分蓬松。
白貓張口:“老東西,今天怎么得閑到我洞府里?什么把你吹來了?”
休謨笑道:“怎么,沒事就不能來看看老朋友了?”
白貓說:“朋友?我這人可向來沒什么朋友。”
休謨自顧自坐在石凳上:“那就不攀交情。直說吧,我是奉命而來。”
白貓問:“奉誰的命?首座?”
休謨搖搖頭:“不是。”
白貓沉默了一會兒,張口問:“她,有什么指示?”
休謨說:“羅素,她讓我提醒你,你的領地內,來了一群了不起的人。”
白貓問:“你說的是抓到弗洛伊德的那四個警察吧?
那你就多慮了,就憑他們,一輩子也別想查到我,我這洞府,如果不是我敞開大門,任何人也別想進來。”
休謨說:“弗洛伊德就是因為太過于自信,才被他們抓住了把柄。”
白貓冷笑:“是嗎?這和我得到的信息了不太一樣。
據我所知,是弗洛伊德得罪了她,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
一些關鍵信息,都是她故意散播出去的。”
休謨面具后的臉色已經發白:“羅素,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這是大不敬!”
白貓吐了吐舌頭:“我們這群人的命都拴在她的手上,我哪敢對她不敬?
前車之鑒還不夠多嗎?
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活兩年。”
休謨站起身,說:“她還是挺關心你的,你和我都是組織里的老人,她不希望你出事。
據我所知,他們剛剛破獲了馬戲團那場爆炸案,才十天而已,你布局這么久就被他們破局了。
所以,不能總是看清年輕人。
她特意讓我來告訴你,多多提防,最近收斂一些,小心駛得萬年船,別在陰溝里翻了。”
白貓打了個哈欠:“知道了。
恕不遠送。”
休謨出了洞門,洞門猛地合上,煙塵激蕩。
白貓露出猙獰的面容:“老子進組織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跑到這兒來指手畫腳,還派了這么個老東西來,真是可笑!
那好,我就讓你看看我真正的手段。
小丫頭片子,做事畏首畏尾,這樣的人怎么能夠得到古神的信任?
還騎到老子頭上來了?
真是可笑!”
警局,九組會議室。
韓非接到了一通電話,開啟了免提。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韓先生,您要的畫我已經畫好了。”
是羅賓。
韓非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