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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呀!”

我嚇到,驚叫了一聲,馬上意識到這應(yīng)該就是那個杜大人了。

“沒,沒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答道??偛荒芫瓦@么告訴他是門德爾松寫的《婚禮進行曲》吧。

“你自己編的?”

話說著,他已來到了我身邊??梢愿杏X到身邊多了一個大熱源。

“啊,不是?!毙南胍浅姓J是自己編的就太對不起門德爾松了,實話實說吧,“是門德爾松寫的《婚禮進行曲》?!?

“誰寫的?”他問,頗有些驚訝。

“門德爾松?!蔽依蠈嵒卮?。

“他,是西信國人?”

“西信?”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這個西信國是西邊和這個大尚帝國相接壤的一個番國。實力雖比不上大尚帝國,但也有不少小國依附于它。這些,都是我向翠兒打聽的。

“不是?”

“哦,我是說……他其實是個混血兒,”我答,瞎掰吧,“就是說,他的父親是西信國人,他的母親是這里人?!?

“你認識他?”

我怎么覺得他特像訊問犯人的。聲音還是冷冷的,聽不出起伏。

“不認識?!甭犓跉馕夷母页姓J,不過說實話我確實不認識門德爾松……繼續(xù)瞎編吧,“是他教給我的一個伯父,然后我又向我堂妹學(xué)的。”

“哦。”

不想他卻只淡淡應(yīng)了一句,似不太在意。

不過現(xiàn)在——

一桿朱漆桿秤挑去我的蓋頭。那一瞬,我開始奇怪,他為何不先揭蓋頭再和我說話?

一張俊美的臉放大倍數(shù)極高地呈現(xiàn)在我面前。

丹鳳美目,鼻梁挺拔,輪廓線條俊朗……

“啊……是你!”

原來,他就是那天的那個“做秀嫌疑犯”杜大人!

面前的美男子,薄唇微微彎起一個淺笑著的弧度。

“呃……我們見過的,你記得么?”我有些遲疑地說道。

“嗯,呵……”

這個人淺笑著的樣子,很好看。

雖然,眼角卻一絲笑意也無。

這個人,漆色的眼眸,太過清晰地映著面前的一切,像是隱藏著吞噬一切的場般,莫名地讓人感覺到壓力,神經(jīng)不由自主地緊繃得有些隱隱作痛。

“大人……今年幾歲了?”

“明年便是而立之年。”

他答道。

接著,起身走到蓋著紅布的圓木桌前坐下。

銀壺銀盞——我亦起身,走到他身邊,輕拾起兩只銀杯,斟上酒。

“大人何時回京?”我問,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必須面對他的正夫人、他的二夫人、三夫人。

想到這里,胃,突然有些不舒服地痙攣起來。

“下個月。這幾日還要繼續(xù)南下。”他直視著我的眼睛輕聲道,“只是,我會扮為布匹商人。”

堂堂的朝廷工部侍郎,扮作布匹商人南下……是工作呢。

拿過銀碟里盛著的一枚小福橘,指甲尖劃開橘皮的瞬間,略有些刺激的香氣散開來,眼眶微微濕潤。

“妾身知道了……不過……那……就是說……可以兩個人度新婚蜜月咯?”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單純可笑?哦,糟了,又說了個現(xiàn)代詞匯。

“蜜月?”

“就是剛結(jié)婚的第一個月。”我趕緊回答。

“嗯,”他轉(zhuǎn)開視線,想了想,“這么形容,亦是貼切?!?

缺乏起伏的聲音,有一點點感覺,不那么冷了。

又是一陣沉默。

竭力回憶以前聽過的笑話,哪個可以說說緩解氣氛?

“敢問大人,您為何要娶我?”

怎么一出口就成了這個?!

“嗯,”奇怪的是,他居然又笑了,可是這次,薄唇彎起的弧度,卻透著些許威脅的味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想……”

聲音越說越小,才不過四個字,已再也說不出其他。

“那天?!绷柽p哼了聲,簡短地答了兩個字。

“那天?”

這次,他卻不再回答,起身吹滅了蠟燭。

冰冷的觸感,黏糊糊地粘在背上。

是了,又做了噩夢了呢……

一些畫面,瞬息間閃過腦海。

……走廊。我在走著。

看周圍環(huán)境,應(yīng)是學(xué)校。身邊的人都在小聲嘀咕,拋過來的目光大部分都充滿了好奇,還有一小部分,則是輕蔑的鄙視……

……一個人,一個男生,在對著我大吼大叫,而我卻痛哭著幾乎背過氣去……

……“淡玥,這次考得不錯。班級的希望就在你了?!薄?

……“淡玥,我恨你?。?!”……

……漫天的落葉。心臟,緊緊抽搐。有什么事就要發(fā)生了……就要發(fā)生了……

下意識抓緊了——冰冷的被角。

“別怕。”

恍惚中,似是有人極輕地貼在耳邊說。

“風(fēng)哥哥……”

過了許久,才驚覺,自己剛才,念出了誰的名?

臉上,冰涼的澀感。

哭了么?

身側(cè),杜玖卻已不見。

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了我一個。

悠揚笛聲,久久回蕩于寬闊江面之上。

月色旖旎,淡云如墨;清風(fēng)輕徐,波靜明澈。

那個立在小漁舟上吹笛、披著蓑衣的身影,轉(zhuǎn)瞬間,已消失在了青山連綿的彼端。

今天,是南下之行的第一天。

一大清早,凌晨四點左右就給人叫起來了,然后一行人十分“浪漫”地在月色下躡手躡腳地走到河邊,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商貨船。

雖心里十萬個不愿意離開溫暖的被窩,但是看到了秋夜與秋晨相交的時刻其實也蠻愜意的。睡意被凌晨的寒意一浸就煙消云散了。環(huán)顧河道兩邊,銀杏葉上寒霜初結(jié),黯淡銀光輕泛;天空如青墨泠然,西邊,一輪蒼冷殘月傾斜……這“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式的圖畫真是美極(也可能是因為我是頭一次見到,其他人都對這些全不在意的樣子)。

薄霧輕籠江面。

那笛聲,并無幽怨,天然不加雕飾,似璞玉般柔和,又似清風(fēng)般爽朗。聽得醉了,竟?jié)u漸分不清是夢是幻。

“嘎——”立在船頭的,是烏鴉呢。

烏鴉黑亮的羽毛映著黯淡天光——很漂亮。

思緒漸漸回復(fù)明晰。

現(xiàn)在,幾點了?習(xí)慣性地看向左手腕——自然是沒有手表。來這里的時間也不短了,可這看表的習(xí)慣總改不了。

坐在船艙里,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立在船頭的杜玖頎長的身影。夜晚寒氣重,他那么一動不動地立在船頭很久了——他不覺得冷?

思量許久,終于起身,掀簾出艙,緩步走到他身邊。

“大人,很晚了?!?

抬起頭,望向他。只見他一臉嚴肅,正凝眸望著前方。

半晌,才回問道,“怎么了?”

“哈。”我不禁笑了一聲,大概見不得別人太嚴肅的樣子,“妾身是說很晚了,該睡了?!?

“嗯?!闭f著,他抬起右手,以食指指節(jié)敲了一下欄桿,清脆的一聲,在黯淡河面之上靜靜擴散開來,“你先去睡。我還要考慮些事?!?

盯著他敲欄桿的動作,一時有些失神。印象中,好像也有這么個人,也是這么個動作,漫不經(jīng)心地敲著欄桿和自己說話的。

“好?!背读舜浇?,笑了下,屈膝行了萬福禮,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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