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未見，怎么感覺你還是沒什么長進。”星濟璇也隨他后面跳了下來，找了一處地方隨意坐著，說道，“不過我敢說，你是家族里心最大的人，一家人死光了，還能若無其事去帝都，國都被人破了，還想著去承襲爵位，是不是還等人為你收拾爛攤子，然后心安理得回涼國做王爺？”

雖然星濟璇的話句句刺耳，戳的都是星燃的痛處，但他開口，說話時還是平平淡淡的:

“未來的事，我哪里知道。”

他默默告訴自己，已經忍了十個月，如今離帝都越來越近，沒有必要給星濟璇動手的借口。

何況自己也打不過他。

“哦？”星濟璇發出冷笑，“看來在北地生活，也喚不起你的血性，你就一直是個孩子，需要別人跟在后面為你收拾爛攤子。姜炘當年為什么會一眼喜歡上你，就是因為你這討姑娘喜歡的容貌？”

星濟璇走過來，即使星燃這幾年也長高了好多，但仍比眼前的男人矮了半個頭，他低垂著眼眸看著星燃，聲音也沒了剛剛那般囂張，平靜的有些可怕:

“我為姜炘感到不值，她若嫁給我，我會向上天發誓愛她敬她一生一世……又或是嫁給他國任何一位世子，也許都可以安穩度過一生。”星濟璇話說到這兒時竟有些哽咽，“不至于國破家亡，親眼看著丈夫被抓走生死未卜，親眼看著自己公公的頭被砍下來懸在城樓上，星燃，我猜她那時一定絕望了，是你害得她必須獨自面對這一切，要用自盡的方式保自己的清白……”

你說什么？你在說什么？

星燃只覺大腦一陣轟鳴，他想問星濟璇說這些是不是故意氣他，但他的舌頭不聽使喚，而嘴唇也是，只能做出張張合合的動作，卻發不出聲音。

她死了？他的渺渺死了？

……

再次醒來時看到搖曳的燭火，星燃從床上坐起來，看到自己在王府里，而姜咫行就坐在旁邊，倚著桌子小憩。

他睡得極清淺，盡管星燃醒來時的聲音不大，但姜咫行還是睜開了眼。

“是星濟璇帶著巡防營的人送你回來的。”還沒等他問，姜咫行就對他說了，“他說白日里遇到你就和你比武，沒想到你真有驚悸之癥，還沒分出勝負就暈了過去。”

他起身端來熱好的藥，坐在床沿上吹了吹碗里的湯藥:“趁熱喝了，安神的。”

“我不用。”星燃閉上眼，腦子里全是星濟璇的那番話，他寧愿相信剛剛做了個噩夢，一切都是假的。

“姜叔叔，你實話告訴我渺渺她如今怎么樣了？”星燃深吸一口氣。

星濟璇可能騙他，但姜咫行不會。

姜咫行怔愣，端著藥碗的手微微晃了一下，他還沒說話，星燃對一切就已明了。

“星燃……”姜咫行的眼眶泛紅，很多話哽在喉頭說不出，“節哀……”

……

“憑你的箭法，不能一舉擊斃星燃，倒是讓為父很意外。”

周王府的書房門緊閉，里面只有周王父子二人。

夜色靜謐美好，周王站在窗邊抬頭看著月亮。

此時星濟璇已換上一身常服，跪在父親身后，即使看不到父親的臉，也能猜到他的喜怒。

“有姜咫行跟著，星燃死在周國境內，我們會很難辦，天家怪罪下來，弄不好會以此為借口削藩。”星濟璇道，“不過父王放心，待他們出了周國境，我會一路讓殺手跟著，不愁找不到機會，而且殺人誅心，姜咫行現在不想讓星燃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他了，這對他打擊很大……”

周王爺轉過身，扶著星濟璇起身:“璇兒可知五年前，天家讓你們這些世子入帝都學習，除了震懾諸侯、學習禮儀外，還有什么用意？”

“兒子知道一些，當年父親說過，天家膝下子嗣單薄，大皇子戰死，二皇子早殤，還有一女兒……已經嫁人，天家和皇后恩愛，后宮中也只有一位夫人，您說他似乎已經斷了延續子嗣的念想，那年很可能是為了選一位……”

“只是我的猜測。”周王爺關上窗子，道，“以前我以為天家最看重你，畢竟十二大諸侯國里，我們父子與天家關系最為親厚，你出生在鎬京，名字都是天家為你取的，和皇子一樣從玉，可以看出他對你的厚望，但后來姜咫行站隊，天家又將皇后的親侄女兒嫁給星燃，我才覺得，事情可能和我想的不一樣了……”

星濟璇皺了皺眉:“可他是旁支小宗，到他這一輩，連宗室子弟都不算……”

周王爺眼中明暗不定:“天家如何想的，我是猜不透，為保萬全，為父也不得不做出應對，璇兒，父親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啊！”

……

這一夜星燃也不知憔悴了多少，第二日眾人見他，與他說話時，他也從不應一聲，只是低著頭站在姜咫行身邊。

“王爺提出出兵幫助世子收復涼國的事可能不能實現了，世子的驚悸之癥似乎越來越嚴重，臣下思量著越早回到鎬京醫治越好，至于涼國之事，也許天家已經有了決定，臣下今日帶世子來辭行，感謝王爺款待。”

姜咫行此時已命人收拾好行李，特意過來和周王爺辭行。

“好說，好說。璇兒，快讓人備好路上的吃喝，再去府庫里支取一千金銖……”周王爺說道，“對了，天家的圣旨，姜大人可別忘了。”

姜咫行揚起嘴角:“這是自然，傳天家口諭——”

周王爺父子想也沒想就跪下了。

“周國世子性善敦厚，深得朕心，特賞——”姜咫行說到這兒，走上前扶周王爺起身，“算算日子，賞賜已在來的路上，數額大，樣式多，臣下就不在這兒一一列舉了，恐上路晚了耽誤時辰，就先告辭了。”

周王爺父子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也先領旨謝恩了。

……

穿過雪嶺后才算離開周國境內，姜咫行一行人馬不停蹄，直到這一天之后才敢投棧休息。

半個多月后到達鎬京時已近立夏，沿路盛開大片金黃的素馨花，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