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外婆，你還有什么事嗎？”
秦青看見馬義方蠕動的嘴唇，問道。
“哦，我，咳咳，想跟白梅說個事。”
馬義方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凝重。
“三婆，什么事？”
白梅見馬義方找她有事，便走過來，挨著馬義方坐下。
“那個，白梅，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要告訴你，我怕哪一天，兩腿一蹬，就沒有人給你說這件事了。”
馬義方搓著手，為難地看看白梅，又看看屋子里的白中和秦青，幾次張嘴，都沒有把話說出來。
“沒事兒，三婆，你說吧。”
白梅以為，馬義方想說關于白圓的事。
本來，馬義方是不知道白圓和白梅之間的事情的，是秦青氣不過，跟她說白圓搶了白梅的陳詩昊，云云。
“這個作孽的妖精，怎么干出這樣的事情來喲！真是白疼她一場！”
馬義方聽了，直跺腳，罵白圓妖精。
好幾年了，白圓從白梅的生活中消失好幾年了，白梅也想知道白圓和陳詩昊現在的情況。
秦玉蘭去世，陳現林給陳玉軒說了，可是，他們一家都沒出現，就托陳冰帶了個禮，陳冰陳玉也只是來走了個過場，連安慰他們爸爸的話都沒有兩句，更別提對白梅說個什么寬慰的話了。
他們一進門就一口一個軒叔叔，軒叔叔家怎樣怎樣，軒叔叔又是怎么怎樣幫他們兄妹倆......反正軒叔叔家的廁所都比他們家的堂屋氣派，“軒叔叔”放的屁都是香的。他們老子連說句話都讓他們覺得不利索，膈應得慌。
“爸，你那病，說不清話就別說，老在這叨叨，煩人。”
他們倆嫌棄地眼神令陳現林像做錯事一樣，將頭低成了90度。
他們不僅不安慰陳現林，反而還說了好些很難聽的話，什么“你看看，當時讓你不要和她結婚，你偏不相信，現在好了吧，到最后，你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要是當時你不娶她，不供那一家子，把那些錢給我們，咱們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她那個兒子，簡直是個大禍害，現在，把他媽禍害死了，接下來，肯定又要來禍害你了”“你總是不愛聽我們的，現在，她一死，你看她那兩個女孩會不會孝順你”......
白梅倒沒覺得有什么不習慣的，只是，陳現林很失落，也很傷心。
秦玉蘭一死，他覺得自己瞬間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當時，他剛得病那會，他就想到了死，只是，秦玉蘭不讓他死，還把他照顧得很好。
“咳咳，那個白梅。”
馬義方再次清了清嗓子。
“三婆，你說吧。”
白梅眼神柔和地看著馬義方，示意馬義方不要有心理負擔。
“白梅，你不要以為，你媽去世了，你們就沒有親人了......”
馬義方說得很慢，生怕白梅聽不清似的。
“我知道，三婆，你們都對我們好。”
白梅輕輕地點著頭。
“我和你白大爹......都會對你們好的。”
馬義方在說到“白大爹”三個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放心吧，我還是白家溝的人，我不會忘了你們，忘了對我好的人的。”
白梅又輕輕地點了點頭，她以為馬義方怕秦玉蘭死了后，白梅就徹底飛出去，對白家溝沒了牽掛，把她給忘了。
“白梅，其實......其實......你不該叫我三婆，你該叫我奶奶。”
馬義方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完，瞬間老淚縱橫。
“嗯......嗯？什么？奶奶？”
白梅剛開始沒注意，后來才反應過來，嚇得立刻跳了起來。
“都是作孽呀，作孽呀。”
馬義方用雙手蓋在臉上，不停地流淚。
“三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我爸他不是我親爸？還是我媽不是我親媽？怎么會這樣？”
白梅提高聲音，眼淚瞬間肆意橫流，滿臉疑惑地望著身邊這個平時不怎么言語的老人。
秦玉蘭剛死，就來了個奶奶，白梅的心臟再強大，也經不起這番沖擊。
“白梅，別激動，先聽聽三婆怎么說。”
白中趕緊過來抱住白梅，輕聲安撫。
“是啊，白梅，你先別激動，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秦青也趕緊過來安撫白梅。
“姨外婆，你別哭，小心身體......不過，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秦青一會安慰安慰白梅，一會又輕輕拍拍馬義方的枯手，這個老人到底藏著多少故事？
“唉。”
馬義方放下蓋在臉上的手，將兜里的帕子掏出來，擦了擦眼淚，開始說道：“真是丟人吶！要不是你媽就這樣走了，我也不會說出來，我們原來答應過你爸媽，要讓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可是，誰知道，他們倆都走得比我這個死老婆子早，唉。”
“哎呀，姨外婆，你快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秦青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性子急，急起來，不分場合不分人，有一次，領導在上面講話，過場多，她直接站起來說：領導，你能不能不要講這么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不就行了。害得那位領導好一陣尷尬。
“秦青，你別著急，讓三婆慢慢說。”
白中正色看了看秦青，嚴肅地阻止了她繼續插話。
“你媽年輕的時候是很漂亮，大家都喜歡她，你不知道，她懷著你的時候，很像那個日本的一個明星，叫什么百惠的，四個字，你爸和你白大爹都很喜歡你媽，但是呢，你媽選擇了你爸。你爸和你白大爹很要好呀，經常一塊玩，你白大爹知道你媽的意思之后也沒吭聲，還是繼續和他們一起玩，直到你爸跟你媽結婚，他才很少和他們在一起......”
馬義方摸了摸白梅的臉，輕輕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
“在你爸你媽結婚之前，有一天，你媽跑來找我哭，她說，她被你白大爹給糟蹋了，她懷上了......唉，真是丟人，那個時候，你白大爹已經和你白大媽訂婚了......這是個什么畜生......”
馬義方正在揭開丑陋的傷疤，心里十分不好受。
“后來，你爸也追過來了，他說了，他還是會和你媽結婚，這個孩子，也就是你，白梅，他會當成他親生的，只是，他希望以后誰都不要提起這件事，除非哪天孩子成為孤兒。”
馬義方斷斷續續地將這段難以入耳的往事講出來，仿佛費盡了力氣，她一下子從板凳上滑了下去。
“三婆”
“姨外婆”
白中和秦青二人趕緊將馬義方扶到床上躺下。
白梅愣在原地，仿佛凍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