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虛實尚存

許淮靜靜地看著何竹默幾秒，對他的行為也不惱，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何先生。”

感覺到博瑜桑略帶疑問的目光看來，何竹默放開許淮。

場面一下劍拔弩張，危險暗藏在平靜的外表下。博瑜桑很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許淮抬手隨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接下來的話間接承認了他的真實身份：“你怎么認出我的？”

“對立的人有時候是同類人。”

詹姆斯瞬間明白：“因為過于了解。”

對于這樣的結果，詹姆斯沒有表現出憤怒，他的神態放松，語氣自然，剛才的暴躁不安被匿藏，消失不見，因為他深知，他對面坐著一個什么樣的人：“從你損毀竊聽器的時候我早該猜到你接下來的行動了。”

何竹默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出言毫不客氣：“在陸青宵進我別墅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詹姆斯對何竹默的話語沒有放在心上，他們的內心都有一種傲氣：“何先生說笑了。”

“陸青宵是不是在兩個禮拜前給你打了一次電話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他一直在幻想著一個烏托邦的世界，他現在所生活的地方里的人永遠無法真正認清自己，只有那里的人思想才是純正的，沒有瑕疵的，他們是可以清楚地認識自己的。你深知他的生命就要結束了，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詹姆斯眼睛微微瞇起：“你也裝了竊聽器？”

“我才不會那么沒品。”何竹默保持著他清冷的語調，但是說出來的話語令人難以接口，這就是他特有的說話藝術，沒有經過特別的雕琢，但是卻是直擊事物的最深處，給對方添堵。

詹姆斯聞言，哈哈大笑，何竹默是沒有什么感覺，倒是博瑜桑感到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在那么關鍵的時刻，最好是不要毀掉，可是你反其道了。”詹姆斯對上面的話默認，何竹默現在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可怖，但是他感到身上閃起一束興奮的火花，內心的征服欲望再一次被挑起。

博瑜桑的腦海瞬間浮現出幾場畫面——昨天晚上那塊被何竹默扔掉的黑色物體……然后他后來的行為……剛才離開房間前，何竹默緊緊盯著垃圾桶好幾秒。而在抵達餐廳之前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系列看似沒有任何交集的事件都被他恰如其分地掌控，并在無形中產生了一種聯系，使之達至到可預見的范圍內，可見他心思慎密到什么程度。

何竹默雙手交握，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顯得十分閑適，并沒有接話。

詹姆斯挑眉:“所以你昨天在給博小姐的講話的時候，就是在暗示你并沒有殺害陸青宵，也十分巧妙地讓我聽不出來你已經發覺我了？”頓了頓，似乎是在回味，又包裹著難以說清的情緒：“好一個已知與未知、現象與本質。只可惜我當時并沒有細想——你不是一個會隨意大費周折的人，看來你很護著她。”

詹姆斯這樣帶著玩味的語氣令何竹默的神色沉了沉，何竹默周圍無形的氣場在這算得上空曠的地方肆意恣長了起來。

“我勸你不要對她懂什么歪心思，否則我會讓你連心思都沒得動。”何竹默冷酷的神色令人無法質疑這句話背后的真實性。“而且就算你細想了、發現了什么。你還是會來，不是嗎？”這時候，他語氣里的諷刺已經難以分清。

詹姆斯看起來似乎非常愉悅：“還是你最了解我。”

何竹默沒有理會他和陸青宵之間的微妙以及剛才那句似褒似貶的話，只是平靜客觀地陳述了一件事實：“不管我是承認還是不承認我是否殺害了陸青宵，我想都會對你造成更大的刺激，有時候讓人陷入一種未知的狀態反而比已知更好不是嗎？況且……這本身就是你的一個計謀。”

“你還是沒有變，對別人的控制欲望非常強烈。”何竹默唇邊勾起諷刺的笑容：“特別是思想。”

“你也是，堅持著死活不妥協。”

外面響起警笛的聲音。腳步聲漸漸近了。

“你竟然派人抓我？！”

仔細一聽，可以聽出他話語里難以察覺的陰霾。

“難得你出現在公眾視線。”何竹默露出了一絲笑容，但這樣的笑容里沒有勝利的意味，反而增添了復雜，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更加模糊不定。

雖然面臨著被抓進警局的處境，詹姆斯的反應云淡風輕，出人意料：“夠狠。”

警察將他的手扣起，詹姆斯一點真實情緒都沒有流露，依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在經過何竹默身邊，他低低地說道，其實何竹默已經預料到他要表達的內容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破譯了嗎？”

在這之前，何竹默并沒有忽視他垂下眼所說的話——真相已離我遠去，看來我只能抓緊謊言不放了。

除了……

他手上一定還有其他籌碼！

博瑜桑靜靜地看著兩人互動，他們之間的對話在這個看似被虛化的空間里，形成了虛實之間的交流，許多事情的真相被淡化了，令人一時難辨真偽，給意念造成了極大的刺激性。

何竹默看著詹姆斯逐漸淡出自己的視線，思緒有些飄遠，等落到博瑜桑身上時，才漸漸聚集，兩個字眼清晰而深刻地控訴著過往帶來不可泯滅的影響，瀉入著極端痛苦以及不安。前塵往事似乎要被攤開，像是被時間斬斷的一些事物也似乎都在粘合，即將要鮮明地躍然眼前。

十年。

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