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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城狐社鼠

有一天我練習毛筆字,想著當日的政治新聞,不覺寫下“城狐社鼠”的字樣,就順便指給孩子們看這成語里的兩種動物。不是為了教他們什么,而是我喜歡看他們從字里尋找實物特征的模樣。然而說到孩子們寫字,是會引人嘆氣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把字寫得多么好?我所見者不多,就不能說了。但是相對而言,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把字寫得多么糟?我可是天天都在見識著的。有一回我實在忍不住,跟張容說:“你寫的字,我真看不下去。”

他立刻回答:“我知道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師也是這樣說的。”

他的老師頭一次撕他的作業本子的時候,我非常不諒解。擔心這對他的信心會有很大的傷害——雖然直到此刻,我還不能確認那樣一把撕掉好幾張作業紙會是完全無害的——但是我相信另一端的論理更糟,而且偽善。一位知名的科學研究工作者兼科普作品翻譯者曾經發表了一篇文章,大意是說,沒有必要逼著孩子把字寫好。她的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是:“反正現在連手機按鍵都能輸入中文了,何必還堅持手寫文字呢?”

我之所以能拜讀到她這種怪論,恰恰同撕作業本事件有關。當我向學校反映“老師不該撕學生本子”之后,學校教學輔導單位大概也覺得應該有另類的教學作為或想法來跟個別的老師溝通,于是發下了這樣一篇文字,讓老師和家長都參考參考。可是當我讀完了這篇大作之后,反而嚇得手腳發軟了起來——直想在第一時間向我原先抗議的那位導師道歉。更不期然頂著科學研究之名的學者,對于教育松綁的實踐,竟然已經到了這樣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讓我想起來同一個邏輯之下的另一批人:人本教育基金會算是指標了,他們當道了這么些年,所搞的那一套,說穿了就是“不作為的隨機應變”。這樣的教育工作者先凝聚一批彼此也摸不清教育手段究竟伊于胡底的“清流”,大伙兒殊途同歸地修理各式各樣具有強制訓練性質的教育傳統和策略,反正打著“不打孩子”的大旗,就像是取得了進步潮流的尚方劍。如此,這批人士結合了種種具有時髦政治正確性的社會運動者,推廣著一套大人發懶、小孩發呆的野放教育哲學,“森林小學”因之而流行了一整個學習世代,大約不能說沒有發跡。

可是這種機制發展到后來,要不要賣教學產品呢?當然還是要的——恐怕這還是早就設計好的愿景呢!建構式數學教材賣翻了,孩子們的數學能力反而更加低落。家長們最困擾而不愿意面對的是,孩子成了肉票,家長當上肉頭。那些個主張快樂學習的改革者全成了白癡教育的供貨商,每隔一段時間還不忘了跑出來擿奸發伏,說某家某校又在打孩子。偏也就有主張鞭刑教育的混蛋,還真給這種單位提撥媒體曝光的機會。

這就是“城狐社鼠”。表面上說,是借著權勢為非作歹的官僚或貴戚,人們投鼠忌器,也就縱容無已。更深微的一點是,這些混蛋所倚仗的城、社有時未必是一個政黨或政治領袖,而是誰都不肯多想就服膺了的公共價值,比方說,不可以打孩子。要知道,打著不打孩子的招牌,還是可以欺負孩子的。就像打著科學的招牌,居然會輕鄙書寫活動一樣,大模大樣欺負著我們的文化。

送給孩子的字

[金文]

且夫狐者,人之所攻也;鼠者,人之所燻也;臣未嘗見稷狐見攻,社鼠見燻,何則?所托者然也。——劉向《說苑》


這就是“城狐社鼠”。表面上說,是借著權勢為非作歹的官僚或貴戚,人們投鼠忌器,也就縱容無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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