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呂宋國王都的宮墻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風顏卿一襲黑衣，如同幽靈般掠過重重守衛，輕車熟路地來到辰皎的寢宮外。他修長的手指在窗欞上輕叩三下，停頓，再叩兩下——這是他們多年前約定的暗號。
窗扉無聲開啟，辰皎的身影出現在燭光中。她已褪去白日里的華服，只著一件素白中衣，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襯得她肌膚如雪。見到風顏卿，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隨即側身讓他進入。
“你倒是準時?！俺金ǖ穆曇魤旱脴O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外面可有眼線？“
風顏卿搖頭，摘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面容。他眼角微微上挑，唇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卻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胺判模依@了三圈才過來，沒人跟蹤。“
寢宮內只點了一盞燈，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墻上如同兩只蓄勢待發的猛獸。辰皎走到案幾前，倒了兩杯茶，推給風顏卿一杯。
“東夷和安南已經亂了?！帮L顏卿接過茶杯卻不飲，只是用指尖輕輕摩挲杯沿，“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三個月內兩國內部紛爭不斷，已無力再對呂宋形成合圍之勢?！?
辰皎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她抿了一口茶，輕聲道：“這確實解了呂宋的燃眉之急。那么，聯合計劃可以開始了？“
風顏卿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卷密信，在燭火上烤了片刻，信紙上逐漸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叭涨?，我與司空千潯合作，已經構陷了加齊的大都尉統領伊萬。但此人跟隨加齊多年，根基深厚，恐怕很快就能卷土重來。“
辰皎接過密信快速瀏覽，眉頭微蹙：“伊萬不除，終是心腹大患?！?
“正是?！帮L顏卿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我提議用反間計，讓加齊親手除掉自己的臂膀?！?
燭光下，兩人的影子在墻上交疊，仿佛正在編織一張無形的網。辰皎沉思片刻，突然抬頭直視風顏卿：“具體如何操作？“
“伊萬此人，雖被構陷，但加齊未必會徹底舍棄他?！帮L顏卿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所以，我們要讓加齊自己動手?！?
辰皎微微瞇起眼睛，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反間計？“
“不錯。“風顏卿唇角微揚，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伊萬最大的倚仗，就是加齊對他的信任。所以，我們要讓這份信任徹底崩塌。“
風顏卿從袖中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函，遞給辰皎。辰皎展開一看，上面赫然是伊萬的筆跡——或者說，足以以假亂真的仿寫。
“這是……“辰皎眉頭微蹙。
“伊萬與東夷國密謀的證據?！帮L顏卿冷笑，“加齊生性多疑，最恨背叛。若讓他發現伊萬暗中與敵國勾結，他絕不會容忍。“
辰皎仔細審視信函內容，上面詳細記載了伊萬如何向東夷國泄露平川軍的布防，甚至承諾在關鍵時刻倒戈，助東夷國一舉攻破平川。
“這信寫得倒是逼真，但加齊會信嗎？“辰皎問道。
風顏卿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單憑一封信自然不夠，所以，我們需要‘證人’。“
“司空千潯已經安排好了?！帮L顏卿低聲道，“三日后，會有一名東夷國的密使‘意外’被平川軍抓獲。此人身上，會帶著伊萬的親筆信——當然，也是我們偽造的?！?
辰皎眸光一閃，“加齊若見到信使，必然大怒?！?
“不僅如此?！帮L顏卿笑意更深，“這名信使會在嚴刑拷打下‘招供’，聲稱伊萬早已與東夷國達成協議，只待時機成熟，便助東夷國吞并平川?！?
辰皎沉吟片刻，“可加齊未必會全信，他或許會親自審問伊萬?！?
“所以，我們還需要第三步?！帮L顏卿眼中寒光閃爍。
“伊萬此人，性格剛烈，最恨被人污蔑。“風顏卿冷笑，“若加齊質問他，他必定暴怒，甚至可能出言不遜?！?
辰皎眸光微動，“你是說……讓他自己激怒加齊？“
“不錯?！帮L顏卿低聲道，“加齊本就多疑，若伊萬表現得過于激動，甚至指責加齊不信任他，加齊會怎么想？“
辰皎緩緩點頭，“他會認為，伊萬心中有鬼?！?
“不止如此?！帮L顏卿微微前傾，聲音如毒蛇般冰冷，“我們還可以安排一場‘刺殺’?！?
“三日后，加齊會在王帳內遭遇一次‘刺殺’?！帮L顏卿淡淡道，“刺客會‘失手被擒’，并在臨死前高喊——‘伊萬大人，屬下無能！’“
辰皎瞳孔微縮，“加齊必定震怒。“
“屆時，伊萬百口莫辯?！帮L顏卿冷笑，“加齊會親自下令處死他，而我們……只需坐收漁利。“
辰皎眼中精光閃爍，緩緩點頭：“妙計。不過，這需要呂宋國主的配合?！?
“所以接下來，“風顏卿眼中閃過一絲算計，“需要你在國主面前拋磚引玉。據我所知，王都城西五百里處有一處未開發的鐵礦...“
辰皎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你連這個都知道？那處鐵礦是呂宋絕密！“
風顏卿輕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他頓了頓，“以鐵礦為餌，誘國主參與我們的聯合行動。先反擊平川，再...打壓呂宋。“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如同一把利刃刺入辰皎心臟。她面色微變，握緊了拳頭：“連環計？“
“正是?！帮L顏卿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數萬燕軍已在邊境集結，只需稍稍威懾，東夷和安南兩國國主自會獻國投降。最后一統大漠，指日可待?！?
寢宮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辰皎的目光落在風顏卿修長的手指上，那雙手看起來優雅無害，卻已在暗中操控了無數人的生死。
“那么...平川王加齊呢？“辰皎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風顏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處置...交給你?！?
辰皎猛地蹙眉，茶盞在手中微微顫抖。她沒有立即回應這個提議，而是突然話鋒一轉：“三個月前，永王厲旸來到呂宋。“
風顏卿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哦？“
“他所有的提議...“辰皎直視風顏卿的眼睛，“都跟之前卿卿說的一模一樣?！?
燭光下，風顏卿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緩緩放下茶杯，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巧合罷了。“
“巧合？“辰皎冷笑，“連措辭都分毫不差？“
風顏卿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辰皎，你意有所指？“
辰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透過窗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熬暗陆覝玳T之事，卿卿處置得...相當徹底?！?
風顏卿的手指突然停住，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冷：“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直刺辰皎心口。她轉身，看到風顏卿眼中罕見的激烈情緒，不由得怔住。那個永遠從容不迫、笑里藏刀的風顏卿，此刻眼中竟有如此明顯的痛楚。
寢宮內氣氛驟然緊張。辰皎感到一陣心悸，她從未見過風顏卿這般模樣。沉默片刻，她輕聲道：“卿卿...經歷過什么？“
風顏卿抿緊雙唇，眼中情緒漸漸隱去，重新戴上了那副完美的面具。他站起身，黑色衣袍在燭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這不重要。“
辰皎心中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卿卿的殘忍手段背后，必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悲慘過去。她猶豫片刻，決定換一個話題：“厲旸...他真的只圖那云國皇位？“
風顏卿神色稍緩，重新坐下：“我不了解厲旸為人。只知他生來體弱多病，先帝厲睿淵最初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后來為了與瑞王厲昶抗衡，才算入了厲睿淵的眼。論資質，他本是最適合的人選...直到太子厲閆回歸?！?
辰皎若有所思：“難怪卿卿當年會救他...“
“什么？“風顏卿猛地抬頭。
辰皎意識到失言，急忙掩飾：“沒什么。只是...厲旸的過去確實令人唏噓。“
風顏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辰皎趁機問道：“那么，你認為厲旸可以聯手嗎？“
“看你自己的判斷?！帮L顏卿語氣冷淡，“無須我所言?！?
辰皎突然感到一陣無名火起：“你今晚怎么回事？沖我發什么邪火？“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風顏卿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竟輕笑出聲：“辰皎大人也會動怒？真是稀奇。“
辰皎氣結，正欲反駁，突然想到什么，臉色變得復雜起來：“卿卿...很喜歡你，是不是？“
風顏卿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那你呢？“辰皎逼問道，心跳如鼓，“你也對她...“
“辰皎?！帮L顏卿打斷她，聲音冷得像冰，“我們今晚討論的是三國局勢，不是兒女私情。“
寢宮內再次陷入沉默，這次卻帶著幾分尷尬。辰皎感到臉頰發燙，暗罵自己沖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鐵礦的事，我會安排?！八驳剞D換話題，“至于厲旸...我會再觀察?！?
風顏卿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走到窗邊時，他突然停下，背對著辰皎說：“加齊的事...你不必勉強。若下不了手，我來?！?
辰皎渾身一震，還未回應，風顏卿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窗外，一輪冷月高懸，照在空蕩蕩的庭院里，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她緩緩走到窗前，望著風顏卿離去的方向，輕聲自語：“卿卿...你到底是誰？“
夜風拂過，帶走了她未出口的疑問。辰皎知道，在這場復雜的權力游戲中，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包括她自己。而面具之下隱藏的真相，或許比表面的陰謀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