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風沙在曼德勒城外呼嘯，卻絲毫吹不進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城。碧曼宮的琉璃瓦在夕陽下泛著血一般的光澤，仿佛預示著今晚宴會上即將上演的暗流涌動。
呂宋國國主諸葛懷瑾端坐在鎏金龍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他年近五十，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只是眼角的皺紋和略顯松弛的面頰暴露了這個國家實際掌權者的疲憊。他身側站著兩位重臣——尚書令王天義與中書令趙云澤，兩人雖面帶微笑，眼神卻如刀鋒般在空氣中無聲交鋒。
“永王殿下到——“
隨著內侍尖細的通報聲，一襲白衣的厲旸緩步走入大殿。他身形修長，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雙如墨般的眼睛深不見底。他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步伐看似虛弱卻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踩在眾人心尖上。
“見過舅舅?！皡枙D行禮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又迅速被布料遮掩。
諸葛懷瑾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連忙起身：“旸兒不必多禮。多年不見，你母妃可好？“
厲旸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勞舅舅掛念，母妃一切安好。“他的目光卻越過諸葛懷瑾，落在大殿入口。
“辰城主到——“
一襲黑衣的辰皎大步踏入，腰間佩劍隨著步伐輕響。她比尋常女子高出半頭，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一雙湛藍色的眼眸平添幾分凌厲。所過之處，侍衛們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久聞辰城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爸T葛懷瑾笑著舉杯，“能同時請到云國永王與我呂宋鄰邦辰城主，實乃寡人之幸。“
辰皎微微頷首，目光卻直直看向厲旸：“永王殿下，別來無恙。“
厲旸掩唇輕咳：“辰城主風采更勝往昔。“
兩人對視一瞬，空氣中似有無形火花迸濺。
殿內，呂宋國國主諸葛懷瑾早已起身相迎。他年約五旬，面容和善，一身明黃色龍袍上繡著精致的孔雀紋樣。見二人入內，他臉上立刻堆滿笑容：“兩位貴客遠道而來，真是令碧曼宮蓬蓽生輝?。 ?
厲旸上前一步，恭敬行禮：“舅父大人?！八桃庥昧擞H屬間的稱呼，眼角余光卻瞥向辰皎。
諸葛懷瑾笑容微僵，隨即恢復如常：“旸兒不必多禮。辰城主，請上座。“
殿內早已擺好三張鎏金案幾，呈品字形排列。諸葛懷瑾坐北朝南，厲旸居左，辰皎居右。案幾上擺滿了珍饈美味：西域的葡萄美酒、南海的鮑魚海參、呂宋特產的孔雀舌羹...每一道菜都價值連城。
諸葛懷瑾舉起金杯，笑容滿面：“今日能同時請到云國永王殿下與我呂宋的貴客辰城主，實乃寡人之幸。來，先飲一杯！“
厲旸優雅舉杯：“舅父盛情，侄兒感激不盡?！?
辰皎只是沉默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諸葛懷瑾拍了拍手：“聽聞辰城主喜好歌舞，寡人特意準備了飛天敦煌舞，請城主品鑒。“
絲竹聲起，十二名身著彩衣的舞姬飄然而入。她們頭戴金冠，身披彩帶，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宛如壁畫中的飛天仙女降臨人間。舞至高潮處，領舞的少女一個騰躍，彩帶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引得滿堂喝彩。
“妙！實在是妙！“厲旸撫掌贊嘆，“早聞呂宋歌舞冠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辰皎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領舞少女腰間若隱若現的匕首上，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國主有心了?！?
王天義撫掌贊嘆：“妙極！此舞只應天上有??！“
趙云澤冷笑一聲：“王大人好雅興。只是不知平川城外的難民，可有機會欣賞這等妙舞？“
諸葛懷瑾臉色微變：“趙愛卿，今日只談風月?！?
“國主恕罪?！摆w云澤拱手，卻意有所指，“只是近日平川城來了兩位神秘謀士，據說精通兵法韜略，臣不免憂心。“
辰皎把玩著酒杯，唇角微揚：“趙大人消息靈通?！?
厲旸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旁侍衛毛千睿連忙遞上藥丸。厲旸吞下藥丸，虛弱地笑了笑：“讓諸位見笑了。這身子骨，怕是連趙大人的憂心都承受不起?！?
辰皎目光在厲旸和毛千睿之間游移，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宴會進行到后半，大臣們的爭論愈發激烈。王天義拍案而起：“平川王狼子野心，我們呂宋若不先發制人——“
“王大人此言差矣！“趙云澤打斷道，“真正的威脅恐怕近在眼前！某些人打著盟友旗號，實則包藏禍心！“
辰皎突然放下酒杯，金屬與玉石相撞的清脆聲響讓大殿為之一靜。
“呂宋國的待客之道，令人嘆服?！八曇舨淮螅瑓s字字如冰。
諸葛懷瑾額頭滲出冷汗：“辰城主勿怪，兩位愛卿只是憂國心切...“
宴會不歡而散。月色如水，辰皎獨自站在碧曼宮后花園的蓮池邊，指尖輕撫腰間佩劍。
“快一年不見，你的劍還是那么冷。“
辰皎沒有回頭：“永王殿下的咳疾倒是愈發精湛了。“
厲旸從陰影中走出，月光下他的面容更顯蒼白：“方才宴會上，你故意讓趙云澤提起平川謀士。“
“彼此彼此?！俺金ㄞD身，眼中寒光乍現，“你在廬州救我，在上京為我說話，現在又出現在呂宋——厲旸，你到底想要什么？“
厲旸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我要云國的皇位?！八曇舻统?，“而你，想聯合呂宋攻打平川城?！?
辰皎瞇起眼睛，另一只手已按在劍柄上：“放手?！?
“不放。“厲旸逼近一步，“三年前在廬州，你被煉成鬼兵時也是這個眼神。那時我就說過，你這雙眼睛太容易暴露心思?！?
兩人僵持間，毛千睿在遠處輕咳一聲。厲旸松開手，后退一步恢復那副病弱模樣：“你的計劃不會成功。呂宋內部派系林立，諸葛懷瑾根本無力出兵?！?
辰皎冷笑：“那你呢？一個病弱皇子，憑什么認為能坐上那個位置？“
“因為我是最合適的人選?！皡枙D眼神陡然銳利，“厲閆殘暴不仁，云國民不聊生。而我——“他指向不遠處靜立的毛千睿，“有最好的謀士，最忠誠的部下。即使我失敗，千睿也會完成我的心愿?！?
辰皎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毛千睿，后者恭敬行禮。她突然笑了：“救你母妃？就為了這個？厲旸，你當我是三歲孩童？“
“救母妃只是其一。“厲旸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更重要的是這個?！?
辰皎展開竹簡，面色驟變：“云國邊防布陣圖？你——“
“誠意。“厲旸輕聲道，“我需要盟友，辰皎。就像你需要有人牽制平川王一樣?！?
夜風拂過，蓮葉沙沙作響。辰皎久久凝視著厲旸，仿佛要看穿這副病弱皮囊下的真實靈魂。幼時那個被宮人欺負的小皇子，如今已成長為深不可測的對手。
“為什么是我？“她終于開口。
厲旸微笑，那笑容竟有幾分真實：“因為只有你敢在皇后司瓊生剖取子案中，在未央宮牽制眾臣。“他頓了頓，“也只有你，能不顧流言將景德江家滅門，讓權傾朝野的攝政皇都忌憚三分?！?
提到江家，辰皎眼中殺意驟現：“景德之事，我不會忘?！?
“所以我們需要合作。“厲旸伸出手，“各取所需?！?
辰皎沒有立即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