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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漢史
  • 林劍鳴
  • 10597字
  • 2020-03-26 16:56:41

第三節 楚漢戰爭的全面展開

當田榮和陳余在東方與項羽火并之際,劉邦在西方也公開向楚展開了進攻。楚、漢戰爭正式開始。

一 劉邦進入漢中及還定“三秦”

劉邦進入漢中 劉邦所率義軍是最早進入關中的一支,他的野心是稱帝,就是不能稱帝也應如約在關中為王。不料,項羽卻將他封至秦朝流放罪人的巴蜀之地為漢王。這使劉邦憤怒異常,他甚至準備立即同項羽拼命。但在蕭何等群臣勸說下,劉邦自忖力不能敵,只好忍氣吞聲地接受分封。他又請求將漢中也劃歸自己,得到項羽允許,還派三萬人隨劉邦入漢中,實際是監視他。劉邦率軍離開關中時,竟有數萬民眾自愿隨劉邦而去,反映了人們對項羽及項羽分封的三秦王的厭惡。漢軍從杜南入蝕中,過褒中(在秦嶺太白山內)時,劉邦接受張良的建議燒掉棧道“示天下無還心”(《史記·留侯世家》),以麻痹項羽,也兼有斷絕追兵的用意。

劉邦進入漢中后,一方面養精蓄銳,保存實力,一方面等待時機,準備反攻。他派張良利用舊關系投奔韓王成。韓王成本被項羽封在韓國故地,但當時尚在項羽身邊未就國。張良自漢投來,使項羽疑慮重重,索性不放韓王成走,而將他們帶在身邊。張良趁在項羽左右之機,向他鼓吹:“漢王燒絕棧道,無還心矣。”(《史記·留侯世家》)時恰值東方田榮反楚,項羽果然放松對劉邦防范,而集中兵力應付東方。劉邦就趁此機會整頓兵馬,準備與項羽一決雌雄。

韓信拜將還定“三秦”劉邦在南鄭整頓兵馬,對以后戰爭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個措施,就是拜韓信為將。

韓信本淮陰人,少時家貧,不得為吏,也不愿從事生產,曾乞食于漂母,并受過本縣少年的袴下之辱。《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飲食,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絕去”,“信釣于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饑,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秦末農民起義開始后,韓信曾隨項梁渡淮,后在項羽營中任郎中,曾多次獻策,均未被項羽重視。當劉邦由關中入蜀時,韓信由楚投漢,隨劉邦入漢中,初為連敖,后拜為治粟都尉,亦未被劉邦所重。但蕭何對韓信頗為賞識,曾向劉邦力舉。無奈劉邦無所表示,韓信懷才不遇,決心亡去,遂不辭而別。蕭何得知韓信離開漢營,立即親自策馬追趕,終將韓信追回,并向劉邦保薦:“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史記·淮陰侯列傳》)劉邦接納蕭何建議,擇日設壇具禮,以隆重儀式拜韓信為大將。

被封為大將后,韓信向劉邦分析與項羽爭天下之條件,他指出:劉邦“勇悍仁強”雖不及項羽,但項羽僅有“匹夫之勇”,不能“任賢屬將”;僅有“婦人之仁”,不能論功行賞,逐義帝、濫燒殺,封秦人恨之入骨的章邯等三將于關中秦地,均不得人心。這就造成對劉邦之有利形勢,利用這一形勢“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的分析雖欠全面,但他能透過軍事實力這一表面現象,從人心向背來分析劉、項雙方條件對比,這無疑是正確的,表現了韓信的政治洞察力和軍事才能。劉邦即據韓信策劃,部署出兵關中事宜。

公元前206年七月,東方的田榮已并三齊之地,彭越又率兵擊楚。劉邦見時機已到,就留蕭何收巴、蜀糧食以給軍餉。八月,他一面派人大張旗鼓地修理棧道,引吸三秦軍隊注意;暗地則組織大軍從陳倉(陜西寶雞東)道出兵。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策果然有效,漢軍順利地進擊關中,猝不及防的章邯軍一觸即潰,劉邦一舉占領雍地,兵至咸陽。又趁勢向東、北進擊,塞王欣、翟王翳望風而降。項羽所封秦地三王遂被漢軍消滅,關中之地全部為劉邦占有。

此時,項羽已歸彭城。在那里,他也正在自食分封的惡果:殷王司馬卬欲舉兵反楚,項羽派陳平為武信君率魏王咎在楚地的親兵前往鎮壓(《史記·陳丞相世家》)。殷王卬剛剛被鎮壓下去,漢軍占領關中并已出關的消息就傳來,項羽連忙派故吳令鄭昌拒漢。正在韓地的張良聞訊急向項羽上書為劉邦解脫,說劉邦目的無非是想“王關中”,其目的已達到,決不敢再向東進兵。項羽聞張良所言,又加之北邊之田榮未定,無暇西顧,只好任劉邦勢力發展。

二 劉邦還都櫟陽和對楚宣戰

還都櫟陽——奠定政權基礎 劉邦在關中立定腳跟以后,迅速鞏固基地,建立和健全漢政權的組織機構,為對項羽的楚軍直接作戰做好準備,并為西漢封建王朝的建立奠定基礎。

漢軍的勢力發展到關中以后,不少文臣、武將紛紛來歸。如公元前206年沛郡人王陵率部眾數千投奔劉邦。《漢書·張陳王周傳》:“王陵,沛人也,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及高祖起沛,入咸陽,陵亦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擊項籍,陵乃以兵屬漢。”“屬漢”在何時?據《漢書·高帝紀》云,元年九月,“漢王遣將軍薛歐、王吸出關因王陵兵,從南陽迎太公、呂后于沛。羽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可見,至少在公元前206年前王陵就已歸屬劉邦。公元前206年十月被陳余戰敗的張耳也來歸漢據《史記·張耳陳余列傳》:“張耳之國,陳余愈益怒……因悉三縣兵襲常山王張耳。張耳敗走,念諸侯無可歸者,曰:‘漢王與我有舊故,而項羽又強,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漢王之入關,五星聚東井,東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雖強,后必屬漢。’故耳走漢。漢王亦還定三秦,方圍章邯廢丘。張耳謁漢王,漢王厚遇之。”這里并未指張耳歸漢在何時。但《漢書·高帝紀》中將“耳敗走降漢,漢王厚遇之”記于“二年冬十月”下。這時仍襲秦制,以十月為歲首,“二年冬十月”即在“元年九月”之后一個月,并非一年以后的十月。,被遣往韓國的張良也暗中潛回關中。在這期間,劉邦開始健全政權機構,如將新收復的地區按郡縣制重新劃分,又任命曾為秦代泗水卒史的沛人周苛為御史大夫,以周昌為中尉(《漢書·張周趙任申屠傳》)。公元前205年十月,劉邦確定將“東通三晉,亦多大賈”(《史記·貨殖列傳》)的櫟陽定為國都,這里是由關中東出函谷關的戰略要地。漢建都于此,反映了其旨不在于“王關中”,而是把戰略目標放在關東的廣大地區。

定都櫟陽后,劉邦一面“繕治河上塞”(《漢書·高帝紀》)鞏固關中根據地,同時又發布一系列瓦解敵軍、穩定根據地的政令。如:

(一)宣布率一萬人或一郡來降者,封萬戶。

(二)開放故秦園囿池苑令民耕種。

(三)賜民爵、賜牛酒。

(四)蜀漢民由于軍役負擔較重,免除二年租稅;關中從軍之士兵,免除其家一年負擔。

(五)“大赦罪人”。(均見《史記·高祖本紀》)

(六)每鄉舉年五十以上在民眾中有威望之民一人為“三老”,擇鄉三老一人為縣三老,協助縣令、丞、尉管教全縣,并免除其徭役。

(七)除秦社稷立漢社稷。

以上種種政令的發布,使西漢王朝的最初基礎,在關中地區奠定下來。

與政權建設的同時,劉邦繼續向東、西、北三個方向擴展土地。前205年十月,劉邦派兵占領隴西,同時進攻北地,將在此鎮守的秦將章邯之弟章平俘獲。而劉邦的主力軍則全力向東推進:他親自率兵至陜(河南三門峽市陜州區)“鎮撫關外父老”(《漢書·高帝紀》),在漢軍的威懾下,項羽所封之河南王申陽投降,漢于其地置河南郡。劉邦又利用韓國舊王族的內部矛盾,任命韓襄王之孫信為韓太尉,率兵攻項羽所封之韓王昌,并將韓王昌擊敗于陽城。公元前205年十一月信被劉邦封為韓王,從此韓軍成為劉邦屬下的一支武裝。

劉邦“還定三秦”后的幾個月,就在政治上、軍事上取得顯著成就,為東進與項羽角逐做了重要準備。

劉邦正式對項羽宣戰 當劉邦鞏固關中根據地的時候,項羽在東方正忙于屠殺。公元前205年冬十月,項羽密令九江王黥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將義帝殺死于郴,就連這個用以號召各路義軍的傀儡偶像也最后拋棄了。這就加速了項羽所分封的諸侯的四分五裂。公元前205年正月,項羽在城陽(山東莒縣)與田榮會戰,田榮兵敗逃至平原,被當地人民殺死。項羽重新立田假為齊王。接著,他就率兵至田榮所占之故地——北海,將這里的城郭、室屋一律燒光毀平“皆阬田榮降卒,系虜其老弱婦女”,所過之處“多所殘滅”(《史記·項羽本紀》)。本來,田榮在此地不得人心,才被人民殺死。不料,項羽的燒殺更使人寒心。于是,激起當地人民的激烈反抗,“齊人相聚而叛之”(同上)。其中田榮之弟田橫收攏齊亡卒萬人,在陽城與項羽軍對抗,使項羽軍不得脫身,戰爭呈膠著狀態。

趁項羽軍被牽制于東方之際,劉邦于公元前205年三月率兵從臨晉渡河,大舉東進。漢軍攻勢銳不可擋,被項羽封在河東的魏王豹聞風而降。接著,漢軍又攻河內,降殷王司馬卬。司馬卬降漢,使項羽遷怒于曾經“定殷者將吏”(《史記·陳丞相世家》),陳平見項羽不能成大事,又恐被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同上),仗劍渡河投向劉邦。劉邦與陳平交談后,立即授其都尉官職,與之同車參乘,令他負責監護各軍“典護軍”。注10

注10陳平的出身、來歷亦頗值得注意,據《史記·陳丞相世家》記載:陳丞相平者,陽武戶牖鄉人也。少時家貧,好讀書,有田三十畝,獨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游學。平為人長(大)美色。人或謂陳平曰:“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之不視家生產,曰:“亦食糠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而棄之。 及平長,可娶妻,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久之,戶牖富人有張負,張負女孫五嫁而夫輒死,人莫敢娶。平欲得之。邑中有喪,平貧,侍喪,以先往后罷為助。張負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后去。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弊席為門,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張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女乎?”負曰:“人固有好美如陳平而長貧賤者乎?”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負誡其孫曰: “毋以貧故,事人不謹。事兄伯如事父,事嫂如母。”平既娶張氏女,用益饒,游道日廣。 里中社,平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這些記載雖頗有些傳說成分,但亦可看出陳平少有大志,且為人公正,能為人所服。其出身下層,對民間疾苦有一定了解。所以在政治上同項羽終于分道揚鑣,而投靠出身于下層的劉邦,并得到重用,這不是偶然的。

漢軍取得初步勝利后,即南渡平陰津(河南孟津東北),到洛陽新城,在這里有三老董公向劉邦獻策:“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三軍之眾為之素服,以告之諸侯,為此東伐,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漢書·高帝紀》)這就是說,劉邦應向天下公布項羽殺義帝的罪狀,大張旗鼓地對他進行討伐。這樣做就使項羽處于政治上的被動地位。劉邦馬上下令公開為義帝發喪,他自己則脫衣袒臂號啕大哭,臨哀三日。同時,劉邦又發使各路諸侯,通知他們:項羽殺掉天下共立的義帝,實為大逆不道,號召諸侯出兵討伐:“寡人親為發喪,諸侯皆縞素,悉發關內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愿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史記·高祖本紀》)這樣,劉邦就為同項羽的戰爭找到一個堂皇的理由,爭取到多數諸侯的支持,使漢軍在道義上、輿論上居于主動地位。這也標志著漢同楚正式公開宣戰。此后,楚漢戰爭進入全面展開的階段。

三 從反楚聯盟的出現到楚漢相峙

反楚聯盟的形成和漢軍的彭城大捷 劉邦搶到“討逆”旗幟,在政治上爭得主動,加之項羽專橫暴戾,使得許多諸侯、將領對其不滿。于是,不少人叛楚歸漢,先后都集聚在劉邦周圍。

劉邦首先派人至趙,聯絡陳余共同擊楚。陳余對張耳仇恨未消,提出“漢殺張耳乃從”(《史記·張耳陳余列傳》)的條件。為籠絡陳余,劉邦找到一個貌似張耳的人,斬其首送給陳余,陳余遂派兵助漢攻楚。

前205年四月,田橫在城陽又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同楚軍交戰。項羽將主力投入對齊作戰,使得劉邦能乘機率“五路諸侯兵”所謂“五路諸侯兵”者,自古以來對其理解有很大分歧。應劭曰:(五路諸侯為)“雍、翟、塞、殷、韓也。”如淳曰:“塞、翟、魏、殷、河南也。”韋昭曰:“塞、翟、韓、殷、魏也。”師古曰:“諸家之說皆非也……五諸侯者,謂常山、河南、韓、魏、殷也。”還有的認為:“劫五王諸侯兵,猶后言引天下兵耳,故漢伐楚可言五諸侯,楚滅秦亦可言五諸侯。”(以上均見王先謙《漢書補注·高帝紀上》)筆者認為,這個問題據目前資料,很難取得確切結論,不妨存疑。共五十六萬人從側翼向楚進攻。漢軍至外黃(河南民權西北),彭越率三萬人歸漢,劉邦拜其為魏相國,令魏豹為西魏王,率兵奪取魏國故地。

就這樣,一批反對項羽的諸侯,集聚在劉邦周圍,形成了愈來愈大的反楚聯盟。公元前206年項羽所封的諸侯王,至公元前205年三月,有一半以上歸順了劉邦。現將當時分化的情況列表如下:

此外,被項羽分封的殷王卬被漢軍俘虜,雍王章邯被圍于雍丘后亡。濟北王田安、遼東王韓廣、齊王田都,先后被彭越、臧荼、劉邦等所殺。而劉邦的陣營中,除有上述諸侯王加入外,還有一大批謀臣、武將如彭越、陳余、王陵、韓信、陳平都是在項羽分封后不到一年的時間內投入到漢軍營壘來的。這種現象表明,形勢是朝著有利于漢軍方面發展的。

在這種形勢下,公元前205年四月,漢軍趁項羽主力被牽制于齊地而不得脫身之機,一舉攻入楚的根據地彭城。取得對楚公開宣戰后的第一次突襲勝利。

漢軍敗退成皋 漢軍輕易取得的勝利,使劉邦忘記楚、漢兩軍實力懸殊、楚軍的兵員和戰斗力均遠遠超過漢軍這一現實。入彭城后,劉邦只顧“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會”(《史記·項羽本紀》),似乎大功告成。不料,項羽得到彭城失守消息后,立即率三萬精兵從魯南下,出胡陵至蕭(屬泗水郡),與漢軍展開激戰。由于漢軍被一時勝利沖昏頭腦,又兼之楚軍一向善戰,半天的時間,項羽軍就由蕭攻至彭城,并將彭城之漢軍擊潰,劉邦率漢軍南退,在谷、泗水被楚軍殺死者達十余萬。在靈璧(彭城南)東之睢水上,又有十余萬漢軍被殺死或擠落水中,一時使“睢水為之不流”(《史記·項羽本紀》)。劉邦的主力被楚軍圍困,全軍覆沒,只有劉邦等數十騎乘大風突圍而出,向西逃走。漢軍在彭城大敗是劉邦等麻痹輕敵的結果,也反映了漢軍實力尚遠不如楚軍強大。

劉邦率數十騎逃亡過沛時,原準備將家小接走。但歸來才知,他的父親太公及妻子呂雉早被親信審食其護送逃走,而半路上又被楚軍劫去。劉邦之五歲長子劉盈和三歲的長女(魯元公主)也不知下落。劉邦無奈,只好繼續奔逃,路上與逃亡的劉盈及魯元相遇,于是同車載行。楚軍一直尾隨緊追,途中為減輕負載,劉邦曾數次欲將劉盈及魯元推下車,幸被滕公夏侯嬰收載,才幸免落入楚軍之手。劉邦逃至下邑(安徽碭山),有呂雉兄周呂侯在此駐兵,才遇救。劉邦在這里收拾余眾,整頓兵馬,略事喘息后歸至滎陽,聯絡各路諸侯,充實軍力,再圖大計。

這時,不少諸侯軍見漢軍潰敗,又紛紛降楚。如塞王欣、翟王翳皆公開投入項羽麾下,齊和趙也同楚言和而反漢。魏王豹則以歸國省親為借口,脫離劉邦的陣營返回故國,與楚聯合。在漢軍陣營中,擁有實力的將領,只剩下韓信了。他“收兵與漢王會滎陽,復擊破楚京、索之間”(《史記·淮陰侯列傳》),成為支持漢與楚對抗的惟一主力軍。劉邦又急令蕭何設法補充軍隊。蕭何征發關中人民,包括老弱及不夠服役年齡的悉數參軍,送至滎陽,這才使漢軍抵住楚軍進攻,使其不能西進。

自公元前205年至公元前204年,漢、楚兩軍相持于滎陽成皋,在這正面戰場上,漢軍雖勉強抵住楚軍的進攻,但雙方實力相較,楚軍具有絕對優勢。如果這種形勢不改變,漢軍失敗的前途是不可避免的。

劉邦扭轉敗局的措施 為扭轉敗局,劉邦利用正面戰場相持的機會,整頓內部,鞏固后方,利用楚軍陣營內的矛盾,瓦解敵軍,并在軍事上從側翼和后方打擊楚軍,取得不少局部性勝利。

公元前205年六月,劉邦親自回到櫟陽,宣布劉盈為太子,并大赦罪人,以此來安定人心,表示漢政權的“穩固”。這時雍王章邯的殘軍仍被圍在廢丘頑抗,劉邦回關中后下令攻破廢丘,章邯兵敗自殺,徹底拔除了敵軍在關中的最后一個據點。兩個月后,當劉邦從櫟陽返回滎陽前線之前,蕭何已被正式委以建立后方根據地的重任:侍太子,守關中,制定法令,主宗廟、社稷,修整宮室,組織縣邑,事有不及奏者,得以全權便宜行事。從此以后,漢軍有了一個較為鞏固、安定的后方。蕭何在這里,計戶口,征糧餉,轉漕、調兵,源源不斷地將物資、兵員運往前方,有力地支援了前線。對根據地的建設,顯示出劉邦的深謀遠慮。

在前線,劉邦仍然繼續奉行唯才是用的方針,不論資格,不分畛域,凡有益于漢之人才均破格選用。如被起用的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軍為左、右校尉,率騎兵與楚騎兵大戰滎陽以東,取得大勝。

劉邦不斷利用敵軍的內部矛盾,達到壯大自己的目的。派隨何說服黥布,勸其反楚歸漢,公元前204年十一月,黥布果然發兵攻楚,不勝。十二月黥布與隨何間行歸漢,劉邦即將部分士兵劃歸他統率,令其共同防守成皋。公元前205年八月,劉邦又派酈食其召魏王豹歸漢,豹不聽。劉邦就任韓信為左丞相,與灌嬰、曹參共率軍攻魏。

韓信在攻魏的戰役中,表現出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魏王豹為抵抗漢軍進攻,早在臨晉對岸蒲坂布好重兵,以逸待勞。但韓信則只在臨晉設疑兵,以船只佯渡迷惑敵軍,另在夏陽(陜西韓城南)“以木罌缻渡軍”(《史記·淮陰侯列傳》)。這樣,當魏王豹還在蒲坂呆守之時,韓信所率之軍已突襲至魏之國都安邑。結果,魏王豹被韓信軍俘獲,魏地悉平。漢在此置河東、上黨、太原郡。

早在劉邦于彭城戰敗后,陳余就發現張耳未被殺,自己受劉邦所騙,故此同漢王決裂。韓信攻下魏地后,請求率兵三萬向北進攻代王陳余及其所扶植的趙王歇。劉邦立即照準,并派張耳俱往。后九月,韓信率兵大破代兵,并于閼與(山西和順)生擒代相夏說。

韓信破魏勝利后,劉邦即將其精兵抽回,調至滎陽,在正面戰場上與楚軍對抗。但韓信并未停止在側翼的進攻。公元前204年十月,他與張耳共率數萬人下井陘(河北井陘)擊趙,趙王歇和成安君陳余聚兵于井陘口迎擊。趙軍號稱十萬,占據有利地形,居于優勢地位。但陳余拒絕廣武君李左車之勸告,不用以逸待勞、絕漢軍輜重出奇兵取勝之計,而恪守所謂“義兵不用詐謀奇計”之迂腐信條,使韓信轉劣勢為優勢。漢軍于井陘口令萬人背水而陣,迫使士卒作殊死戰。又出奇兵二千騎,偷襲趙軍大本營。趙軍大營潰亂,陳余被殺于泜水,趙王歇被生擒。井陘勝利后,韓信聽取被俘之李左車建議,暫時按甲休兵,停止向燕、齊進攻,發使勸燕歸漢。燕王聞訊只得向漢表示歸順。韓信請得劉邦準許,又立張耳為趙王,使北方廣大地區基本歸順劉邦。

韓信在魏、趙取得的勝利,有力地支援了滎陽、成皋間的楚、漢正面戰場。加之,劉邦建設后方根據地的一系列措施發揮效用,才使居于劣勢的漢軍在滎陽、成皋戰場與楚軍相持達一年之久,而未立即敗亡。

正面戰場的暫時轉移 盡管劉邦與項羽在滎陽、成皋戰場上相持很久,但未能徹底改變漢軍劣勢的地位,加之楚軍不斷襲擊漢軍后方糧道,使漢軍陷于困境。一籌莫展的劉邦見危在旦夕,曾一度企圖以立六國后的方法削弱楚軍勢力,挽救漢軍覆亡之危機。這是謀士酈食其所獻之計,他曾勸劉邦說:“陛下誠能復立六國后世,畢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向風慕義,愿為臣妾。德義已行,陛下南向稱霸,楚必斂衽而朝。”劉邦聽后大喜,立派人刻印,準備實行。后被張良得知,他向劉邦指出:用封六國后的辦法削弱楚,有“八不可”張良反對劉邦立六國后的“八不可”內容。據《史記·留侯世家》記載:(張良)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后于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后于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圣人之墓,表賢者之閭,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巨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為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為。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陰,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后,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且夫楚唯無強,六國立者復撓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這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方法,其結果非但不能削弱楚軍,反而樹立了更多的與漢爭天下之敵,遺患無窮。張良的分析無疑是正確的,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無論是重新分封還是依舊立六國后,其后果都是增加統一的困難。歷史的發展證明了這個看法。張良的分析,使劉邦猛省,大罵酈食其幾乎誤敗大事,立即令人將刻鑄好了準備分封的印銷毀。

劉邦既不能長期抵抗楚軍之進攻,又不能以立六國后之辦法削弱楚軍,便采用陳平等所獻之計,離間楚軍內部關系。劉邦以四萬金給陳平,令其實施反間計。陳平先以重金收買楚軍內部官兵,令他們散布:楚將鐘離意欲與漢講和,共滅項羽而分王其地。鐘離意為項羽屬下得力之戰將。上述謠言傳出后,果然使項羽對鐘離意產生懷疑。公元前205年四月,楚對滎陽加緊攻擊,漢軍提出割滎陽西以請和。范增勸項羽乘勢進攻,陳平則在來漢的楚使面前故意暗示漢與范增早有密約,引起楚使懷疑。回去后,楚使將其所得到的假情報向項羽報告,最后使項羽對范增完全失去信任,進攻滎陽之議被置之不理,范增盛怒之下拂袖而去,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史記·項羽本紀》)。

劉邦施用反間計,雖使項羽軍喪失重要之文臣、武將,但并未根本改變滎陽前線的形勢。在楚軍步步逼近的強大攻勢下,公元前204年五月,劉邦見滎陽不能堅守,遂偽稱投降,令紀信乘王車佯裝漢王,至城東欺騙楚軍,自己則與數十騎逃出西門奔成皋。

至成皋后,漢軍仍無力拒楚。于是,劉邦接受轅生獻策:率兵出武關,深入南方襲擾楚軍側翼,以緩和滎陽、成皋一線之形勢。當時,北方有彭越與楚抗衡,劉邦與黥布率兵出宛、葉間,引項羽軍南返,與彭越軍成掎角之勢。結果使楚軍不得不南北奔走,使主要戰場暫時轉移至南方。

楚軍占領滎陽漢軍戰略變化 由于劉邦將主力移向南方,堅守一年之久的滎陽、成皋防線,終于在公元前204年崩潰,項羽軍先后攻占滎陽、成皋,生俘韓王信。

自滎陽、成皋失守后,劉邦倉皇北渡,至韓信、張耳駐兵之小修武,突入其營,宣布收回此二人兵權由自己統帥。令張耳守趙地,任韓信為將軍,命他收趙殘兵攻齊。

公元前204年八月,劉邦又聽從郎中鄭忠建議,改變正面與楚作戰之戰略,采用從后方和側翼打擊敵人之策略。派劉賈、盧綰率卒二萬渡白馬津,深入楚地與彭越配合,騷擾楚軍后方,燒其積貯,斷其糧道,又不與楚軍正面交戰。公元前204年八月,彭越克梁地,攻占睢陽、外黃等十七城,使楚軍遭到極大損失,項羽不得不從成皋統兵來救。九月,項羽命大司馬曹咎守成皋,自己則回師東征。

當項羽回師東向之際,劉邦聽從酈食其之計:一面組織力量奪回滎陽、成皋,以便取得“藏粟甚多”(《史記·酈生陸賈列傳》)的敖倉此時的敖倉在楚軍手中。見于《資治通鑒》卷10,高帝三年,酈生說劉邦曰:“愿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以后就記有“王從之,乃復謀取敖倉”云云。這段資料證明,敖倉是在漢軍奪回滎陽后才落入漢軍手中的。但是,在《史記·酈生陸賈列傳》中,卻在記載酈生說陸賈后“上曰:‘善’”,緊接著就記有“乃從其劃,復守敖倉”之語。從這口氣使人感覺:似乎敖倉原來就在漢軍掌握之中。參證其他資料,可以斷定這種理解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如《漢書·高帝紀》在四年十月下,在記載漢軍“取成皋、軍廣武”之后,才記“就食敖倉”的;《史記·項羽本紀》也在“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皋,軍廣武”之后,才有“就食敖倉”之記載。在《資治通鑒》中,高帝三年秋七月下,記有酈生說齊王云:“今(漢)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云云。也說明敖倉是在奪回成皋之后才為漢所據的。據《漢書·地理志》記,“敖倉在滎陽”,即如酈食其所說的“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乃引而東”是實情的話,漢軍也不可能占據在楚軍勢力范圍內之敖倉。這里說的“不堅守”并非“不守”。《史記·酈生陸賈傳》所記乃酈食其的言論,并非漢軍取得敖倉之過程。所以不能依此而斷定敖倉原來就在漢軍手中。,另一方面又派酈食其向齊王游說,勸其向漢。公元前204年九月酈生至齊《資治通鑒》將酈食其至齊的時間列在公元前204年七月之下,這是不對的。因為:(1)酈生是在七月向劉邦獻策的,而獻策之后即使劉邦當即派他前往,亦不可能朝發而夕至,在當時犬牙交錯的戰場上行程二三個月是完全有可能的。(2)在酈生說齊王的言論中,有“今(漢)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之句,證明出發前后,漢已占據成皋、敖倉,因此,據《漢書·高帝紀》“漢王使酈食其說齊王田廣,罷守兵與漢和”應為九月。,他向齊王田廣指出漢必勝、楚必敗之形勢,田廣被酈生一番游說所動,決心向漢,下令撤除防漢之守備,與酈生縱酒為樂。于是,齊國的七十余城一時皆背楚而歸漢。酈食其說降齊王在歷史上被譽為美談。唐代詩人李白在《梁甫吟》中這樣寫道:君不見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揖山東隆準公,入門開說騁雄辯,兩女輟洗來趨風,東下齊城七十二,指麾楚漢如旋蓬。

然而,酈食其的功勞卻引起漢軍營壘中一些人的嫉妒。那就是韓信和辯士蒯徹。韓信攻趙、下燕之后正準備東向占齊,但兵未至平原,聞酈生已將齊王說服。此時,韓信營中蒯徹向韓信進言:酈生僅以一言而下齊七十余城,“將軍將數萬之眾,乃下趙五十余城,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漢書·蒯伍江息夫傳》)。韓信在蒯徹的鼓動下,不顧酈食其與齊王所訂之盟約,一舉攻入齊國歷下(山東濟南巿西),兵至臨淄城下。齊王田廣見韓信兵至,以為酈食其有意欺詐,乃將酈食其烹之,率兵走高密(在膠西),并派人向楚求援,田橫、田光、田既等皆率兵與漢軍對抗。聯齊計劃前功盡棄。

但在成皋戰場上,由于項羽率兵東去,而使漢軍取得勝利。楚將大司馬曹咎最初遵從項羽囑咐,堅守不戰。但漢軍不斷罵陣,終于使曹咎下令出擊。公元前203年十月楚軍渡汜水,被漢軍突襲,致全軍覆沒,咎自剄汜水上。漢軍乘勝攻入成皋,就食敖倉,實現了酈食其提出的方案。

項羽在魏地攻占十余城后,聞漢軍占成皋,立即回師,尋漢軍主力決戰。但漢軍避開楚軍鋒芒不與之交鋒。項羽軍至廣武與漢軍周旋數月,卻無決戰機會。由于敖倉已落入漢軍之手,楚軍糧道又不斷被襲擊,項羽急于求戰。最后竟將囚禁之劉邦生父太公置于陣前,向劉邦宣告:若不投降,即將太公烹之。劉邦在項羽威脅下并未動搖,他回答說:“吾與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史記·項羽本紀》)項羽見此策仍不能激劉邦與之決戰,只好作罷。

漢軍在廣武、成皋的戰場上避免同楚軍交戰,而在側翼削弱敵軍。這一戰略的變化,事實證明是正確的。在這期間,為鞏固后方,劉邦于公元前203年十一月再次回櫟陽,先將俘獲之塞王欣梟首,以振奮士氣,是年秋八月又曾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斂,轉送其家”(《漢書·高帝紀》),以收買民心。這樣做果然取得效果,于是“四方歸心焉”(同上)。在軍事方面,公元前203年十一月韓信所轄之軍于濰水擊敗齊、楚聯軍,虜齊王田廣。灌嬰、曹參分別擊殺齊守相田光及將軍田既。齊地盡為韓信所率之漢軍所占領。只有田橫投奔彭越,自立為齊王,與漢繼續對抗。

漢軍戰略的變化,使楚軍分兵幾路,無法與漢軍主力進行決戰,因而戰爭繼續處于相持階段。

四 項羽的敗亡

楚、漢相持的階段沒有維持多久,到公元前203年末,雙方力量對比就發生了根本變化。地主階級爭奪農民戰爭勝利果實的斗爭,終于在公元前202年以項羽失敗而告終。

劃鴻溝為界 經過兩年多的戰爭,楚、漢雙方均出現一些重要變化。

在漢軍方面,軍事實力和政治影響一天天增大,逐漸超過楚軍。同時,在其內部君臣之間也出現了一些矛盾,漢王和諸將領間出現了裂痕。韓信取得齊地后,自恃功大,即派人請求漢王封他為“假王”(假是代理之意)。他借口說:“齊夸詐多變,反覆之國,南邊荒楚,不為假王以填之,其勢不定。今權輕,不足以安之,臣請自立為假王。”(《漢書·韓彭英盧吳傳》)劉邦見報,知是韓信故意借機要挾爭權,震怒異常,欲發作,幸有在場之張良、陳平及時提醒他說:“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劉邦便改口說:“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同上)這樣,弄“假”成“真”,韓信即被封為齊王。由此可見,劉邦封韓信為齊王,乃是出于無可奈何。在此前后,于公元前203年十一月,劉邦還立張耳為趙王,七月立黥布為淮南王,均是劉邦拉攏諸侯的一種手段。但這樣做,也隱伏了漢軍內部諸將領爭奪權位的矛盾。如有人曾勸韓信叛漢聯楚,或與漢、楚“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史記·淮陰侯列傳》)。雖然,韓信當時沒這樣做,卻反映了擁有重兵的將領同漢王劉邦存在著不可避免的沖突。只是當時尚未影響到共同對楚的斗爭而已。

在楚軍方面,因遲遲不能取得對漢軍的勝利,韓信又在東方不斷進攻,使楚軍糧盡餉缺,疲于奔命,也不愿再戰。恰值劉邦派人請求放回太公。于是,項羽與劉邦講和停戰,雙方議定,劃鴻溝為界。鴻溝是戰國時魏國開鑿的運河。其故道自今河南滎陽北引黃河水,東流經今中牟縣、開封北,折而南經通許東、太康西、至淮陽東南入潁水。鴻溝以東為楚,以西為漢。九月,項羽放太公、呂雉歸漢,自己率兵東歸,認為從此可以天下太平,一心回西楚做霸王去了。

楚漢之間進入短暫休戰狀態。

垓下之戰 項羽罷兵東歸,劉邦君臣卻企圖趁機消滅楚軍。所以,當公元前203年十月,楚軍撤退至固陵(河南太康南),漢軍卻從后面追殺而來。不過,由于漢軍方面的韓信及彭越未能如約前來會戰,結果反被楚軍所敗。固陵之戰表明,休戰實際是不可能的。

漢軍在固陵主動向楚進攻,結果反被楚軍圍困。張良等向劉邦分析韓信、彭越爽約之原因,指出:彭越欲稱王的愿望未得滿足;韓信雖被封王,但更欲得其家鄉故邑,若能滿足他們的欲望,必能聽劉邦調遣。劉邦為籠絡他們,立即下令:許諾以“睢陽以北至谷城”之地“王彭越”(《漢書·韓彭英盧吳傳》),以陳以東至海之楚地封給齊王韓信,以堅定其反楚決心。果然,劉邦令一下,韓信、彭越立即率兵來援,漢軍實力大振。

當劉邦被困于固陵時,漢軍的另一支,由劉賈率領,圍攻楚軍后方壽春,并誘楚大司馬周殷叛楚,周殷舉兵迎黥布,皆隨劉賈歸漢。

在楚軍方面,由于長期消耗,后方時常被襲擊,軍隊得不到補充,項羽所轄部隊戰斗力愈來愈弱,同漢軍相較,已由優勢轉為劣勢。公元前203年十二月,楚軍行至沛郡洨縣之垓下(安徽靈璧南陀河北岸),漢軍將其包圍于壁壘之中。楚軍陷入重圍,已喪失戰斗力。劉邦又令圍城之漢軍戰士,大聲唱起楚歌,項羽及士卒聞楚歌四起,以為楚地皆失,軍心更加渙散。《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于是項王乃悲歌忼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困學紀聞》云:“太史公述楚漢春秋,其不載于書者,正義云:項羽歌美人和之,楚漢春秋云,歌曰:‘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是時已為五言矣。五言始于五子之歌《行露》。”夜半,項羽率八百騎突圍倉皇南逃,漢騎將灌嬰率五千騎緊追。項羽渡淮至陰陵,因迷路而身陷大澤,后逃至烏江(安徽和縣東北)被漢軍追兵圍困,終至自殺身亡。項羽于烏江自盡,歷來也有不同評論,如唐杜牧就不以此事為然。他在《題烏江亭》這首詩中,認為項羽不死,或可卷土重來: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兒。 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但是,更多的人是不同意這種看法的,如王安石在《烏江亭》一詩中這樣寫道: 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 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這種看法可謂深刻。而清人鄭燮的看法又較王安石進了一步,他在《項羽》一詩中指出項羽必敗的原因: 已破章邯勢莫當,八千子弟赴咸陽。 新安何苦坑秦卒,壩上焉能殺漢王。 玉帳沵宵悲駿馬,楚歌四面促紅妝。 烏江水冷秋風急,寂莫野花開戰場。 這幾首詩大體上能反映古人對項羽失敗的幾種不同看法。

項羽死后,楚地全歸漢所有,零星小股抵抗勢力也在短期內被漢軍消滅。垓下之戰是楚漢戰爭結束的一個戰役。項羽的敗亡標志著地主階級瓜分秦末農民戰爭勝利果實的斗爭告一段落。在楚漢戰爭中取得勝利的劉邦,則由割據政權的統治者,成為統一的、中央集權的漢王朝的最高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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