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金榜揭榜的這一天下午，待皇宮門前廣場上的人都散去，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還對著金榜前面站著的一個二十多歲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低頭小聲議論，“不愧是張根果然金榜題名名列第一甲。”對于張根奪得探花郎整個京城都沒有懷疑包括張根也沒有懷疑過。

站在金榜前的黑衣男子就是張根，今年的探花郎，名中探花意味著以后注定將平步青云擁有羨煞旁人的前途。

如果是平常的讀書人也許會欣喜若狂，只不過他是張根。

張根站在金榜面前，看著金榜上自己的名字陷入了沉思，對于金榜題名張根早有預料，甚至覺得原本還可以更近一步奪得狀元的。不過不管是探花還是狀元對于現在的張根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

張根看著榜上自己金光閃閃的名字，并沒有別人想的驚喜萬分，亦或是惋惜；張根內心毫無波瀾。

張根看了一眼周圍議論的人后轉身離開了，穿過廣場張根拐進了小巷里，觸摸著小巷里的長滿青苔的外墻，聽著走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思緒慢慢拉回了十五年前。

這是張根離開京城后十五年間第一次回來，現在的京城和十五年前的京城有很大的不同，人更多了，市坊更多了，更繁華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味道也不同了。

張根這個名字如果是經常混跡江湖的人一定不會陌生，屬實是這個名字近幾年太響亮了。

三年前張根仿佛是突然從在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擲進了這座平靜的江湖引起來了軒然大波。

三年前，一個血腥的事件在江湖爆炸開來。混跡于江浙一帶被人稱為“十八虎頭”的土匪寨子一夜之間被人血洗一空。雖然江湖上每天上演著的打打殺殺并不少，尤其是“十八虎頭”的武功最高大當家在江湖上不過是二流高手，也許是得罪了哪一方一流勢力，被人給找上門滅門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并不會在江湖上興起軒然大波，滅掉“十八虎頭”的不是人們以為的哪個江湖一流高手或勢力。這一切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年，那個少年一下子成為了江湖的焦點。紛紛猜測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師承何處，為什么要滅掉“十八虎頭”。

沒錯那個少年就是當時十九歲的張根，十八虎頭滅門事件江湖足足討論了半年，也沒有討論出結果，只知道那個少年名叫張根，其他的對于他的過去，他的師承一無所知。但這并不影響張根一下子成為江湖年輕一代最強的人物之一。

本來經過大半年的時間，張根的名字在江湖上逐漸褪去時候，張根的名字又再次響亮了起來。距張根十八虎頭滅門事件過去七個月后，張根挑戰當代棋圣歐陽老先生，三局皆勝的消息再次引起軒然大波。歐陽老先生三個月未出房門日夜反復推演那盤棋，更讓張根的名氣又上一層。

只不過他是張根，如果僅僅如此他就不叫張根了，繼十八虎頭滅門事件，三勝老棋圣后，在去年張根和當代書畫雙圣劉文泛舟游玩后，不出半年劉文的風格驟然一變，又在江湖激起波浪。

現在張根參加科舉一次便奪得探花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不然又是一個新聞。只不過張根在京城引起一番轟動了，在十天前張根一進京城，便在城南的方廣寺與還未奪得狀元的趙伯賢來了一場佛道之辯，直到中途榜眼李子文也加入了進來，形成了為期三天的佛道之辯，形成一樁美談。張根，趙伯賢還有李子文的名字借此一下子在京城傳開，被譽為京城三大才子。

這一切虛名張根都不在乎，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談論，此刻張根正觸摸著京城的痕跡，聆聽著京城的呼吸。

別人不知張根來自何處，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來自哪里，他就來自這座京城，準確地來說來自十五年還沒推翻舊朝的京城，這是他十五年前離開后第一次回這座城市。

張根沿著記憶中的印象，一步一步地在京城中走著，逐漸遠離了喧囂，周圍的人少了起來，房子也逐漸低矮少了起來。

直到太陽的余暉照在他的臉上，終于找到了自己記憶中的地方，這個地方是張根對于這個京城唯一覺得有點觸動的地方。

看著眼前破敗的院子，漸漸與記憶中相重合，張根緩慢推開院子門，看到院子里有個身穿破舊官服臉色蒼白的老人躺在躺椅上悠閑的享受著最后的余暉。

張根看著老人，并不是自己想找的記憶中人，但又覺得此人有些熟悉的感覺。

躺在躺椅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李老頭，他微皺著眉頭看著闖進來的年輕人，覺得有些熟悉在記憶中出現過。

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了一會，張根做了個晚輩禮開口說到：“晚輩張根，初來京城幾日，看老伯你自己住這么大的院子，位置安靜清遠，便想在這叨擾小住幾日，價錢都好商量。”

李老頭看著張根的打扮，有些江湖氣和書卷氣，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覺得沒有這么簡單，不知有什么目的。但是誰又會和錢過不去呢，何況張根看著不像缺錢的主，便懶洋洋地說：“一個月十兩銀子，后面的房間你隨便選一個吧。吃喝自己解決哦。”說完指了指后面破舊的二層小木樓。

張根遞給李老頭十兩銀子后，沒有先進房子里，而是沿著記憶在院子里逛了起來，在后院的海棠樹下張根看到了死掉的李老頭墓碑，站在碑前久久無言，默默地折了一枝海棠花放在了碑前。

隨后張根進了被李老頭把大牢木牌摘掉的地牢里，張根站在地牢里看著被廢棄的樣子，一一摸過，感覺內心的空洞又變大了。

站在地牢里盡頭，看著被打掃干凈的牢房有些奇怪，但沒有深究慢慢退了出去。

回到剛才選的二樓的房里簡單的打掃了一下，平時李老頭也會打掃所以張根沒有太費勁便能住了。

張根打開窗戶透氣，把久未有人住的腐朽氣散去。他靠在窗臺上看著夕陽慢慢落下，不知在想什么。

在旁人看來，張根年紀輕輕便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實在是讓人羨慕，但是只有張根知道這一切都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并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得到這些并沒有讓他欣喜。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個黑洞在不斷地吞噬著他，張根一直想要拼命地填滿它，但黑洞一直在擴大淹沒著他的感情他的所有，每當夜里都會壓的讓他透不過氣，所以張根很少睡覺，或者睡眠很淺。

就是因此張根見證了這個熱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