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他說他會叫我起床的……”任苒一邊寫著作業，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走了神。

“可是這樣麻煩他，是不是不太好啊？”任苒拄著頭嘟著嘴，面對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卻笑出了聲來。

“小小光你說，為什么我會那么開心呢？”任苒入神地盯著放在桌子上的小小光，自言自語道。

任苒眨眨眼，嘆口氣道：“算了，你怎么可能回答我呢？”

說完任苒舉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突然想到：“不對呀，我的手機里也可以設置鬧鐘的啊。”

“可是……”

“為什么我心里會好期待時光打電話來叫我起床呢……”

“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我拎著朱嘉言剛剛吃完的那一堆飯盒走向衛生間，丟到大垃圾桶里，就在這個時候，微信突然響了起來。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這是……那個醫生添加了我的好友。”

我趕緊離開了衛生間，一頭扎進了病房里，朱嘉言看我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忙問：“怎么了？出門撞鬼了跑得這么快。”

“你看！”我把手機丟到他的懷里，他胡亂接了一把，直挺挺地砸到他胸前。

朱嘉言瞪著眼睛：“不是大哥，我骨折哎，你下手輕點兒好嗎！”

我撲到他的床邊，跟他一起看著手機屏幕，朱嘉言看了一會：“這是，那個醫生的微信號？”

我點了點頭，朱嘉言差點翻身起來，我把他按住：“激動歸激動，身子別亂動。”

朱嘉言勸道：“微信都加上了，趕緊跟他說明情況啊。”

“我覺得微信上說不太妥，萬一有一些話是用文字所表達不了的呢？”

“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如果能跟他見一面的話，那就是最好的了。”

“那你問問，他們醫生應該都有輪換班的吧？既然今天他這么忙，說不定明天就會有時間的呢。”

“我試試。

說完我便拿起手機編輯起來，深思熟慮之后，我在朱嘉言的注視下默默地打下幾個字。

“我是上周日與你見過面的那個少年，不知道明天是否有機會見個面。”

“你是，那個因為救我們而受傷的少年？”

“是我。”

“今天我有幾場大手術，所以一直沒有閑下來，直到現在才回你的消息。明天我是輪換休息，應該有時間跟你見一面的。不過，方便先問一下大致是什么事情嗎？”

我沉默了一會，斟酌之后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您來澄清一下。”

“既然很重要的話，那我們明天約一個時間見面說吧？你是不是還在上學，你大概幾點放學？”

“我被停課了三天，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停課？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是的。”

“那好，我們明天早上八點，就約在醫院里見吧，要不要約一個具體的地點？要不就那次事情發生得的那個地方怎么樣，住院部的精神科室，我們兩個都知道那個地方。”

“好，就這樣吧。”

我們兩個的對話到此為止了，朱嘉言跟我擊了個掌：“這下好了，誤會什么的都可以解釋清楚了，恭喜你，恢復清白之身！”

我的嘴角其實是忍不住上揚的，所以只能強行忍著笑，朱嘉言鄙視地看著我：“你說說你，想笑就笑唄，又不是什么壞事兒，干嘛憋著呀？”

我看向朱嘉言，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謝我什么呀？我在醫院躺著也沒幫你什么忙，說實話對你幫助最大的也是那七個吧。”

我點了點頭，坐在了他的床邊，他突然把清了清嗓子，對我說：“其實吧，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一開始這件事情，也沒有個結果，我也不敢跟你說。事到如今，你看看你要不要聽？”

“你的表情突然變得這么凝重，我都不確定我到底應該聽還是不應該聽。”

“要不，你還是聽一聽吧。”朱嘉言幫我做了決定，我便坐定洗耳恭聽了。

“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學校，你妹妹知道你在這里，她又怕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們兩個做了你一整天的接線員。”

“接線員？”我奇怪地看著他。

“不止接線員，我們幾個都擔任了重要的職務，誰也沒閑下來。”他拿起手機翻出學校論壇給我看。

“你看看學校論壇，就今天一天而已，都已經炸開了鍋了。”

我從頭到下的往下翻這些帖子，眉頭皺在了一起：“這些是……”

“一些吃瓜群眾的無腦發言，你倒是也不用特別在意。不過畢竟事關你，我又不好不跟你說。”

我一直翻了下去，嘴角往上挑了挑：“你也說了這些都是一些無腦發言，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只要這件事情的真相公諸于世，他們自然會被狠狠地打臉。”

朱嘉言笑道：“我去，沒想到你這個當事人的心態倒是不錯啊，不過其他人可我不是這樣的。”

“其他人，他們怎么了？”

朱嘉言接過手機，翻出了一條大長帖，昵稱是甜心心里甜。

“方心恬，她一直夸夸其談說自己是個大才女，不過今天這件事我是徹底領教了她的才華和文學造詣。她寫了一篇足足有800字的抨擊文，諷刺那些不明真相就胡亂造謠的黑子們。文采斐然，辭藻華麗，800字里沒有一個臟字，卻句句話都殺人誅心，又毒又辣。”

我呆滯地看著那篇帖子，不知道此時該說什么，朱嘉言看我不說話，又給我看了幾篇帖子。

“你看看這些帖子，尤其是這一篇。”他把帖子遞到我面前，帖子很短，可是評論區卻很長，其中熱度最高的是一個名叫齊天小圣的人。

“小圣？這難道是……”我抬頭看了看朱嘉言，朱嘉言點點頭：“就是安澤軼啊，我看你們兩個平時總是拌嘴，沒想到等你被人抹黑了之后，他跟那些造謠者罵得是最兇的。”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那些評論，朱嘉言在旁邊給我解說：“安澤軼，平時看他喜歡跟你吵架，我就知道他的吵架水平絕不一般，如今看來也的確如此。每一篇帖子下面都有他的痕跡，給你看的這一篇是熱度比較高的一篇。他一個人跟將近十個人對罵，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從早上罵到中午不停的那種，結果那么多人居然都沒有罵過他一個人，全都灰溜溜的跑了。”

說完了這些他又補充道：“不過，大多數的造謠者都是吃瓜，有一大批都是高二高三的學生，甚至還有一些已經離開學校的畢業生，他們為了開心而不明真相的地胡亂造謠，安澤軼也真是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我微微一笑，沒注意到自己的眼角有淚珠在晃：“他還挺自戀，把大圣的名號給自己復制了一份。”

“說起大圣，侯與放也犧牲不小……他在自習課的時候，獨自一人涉險進入主任辦公室，聽說跟童主任爭吵起來。他埋怨童主任沒有給你解釋的機會，質疑她的處罰不合理。后來被童主任閉門不見，還是守在門口站了一節課，后來是被二班人強行帶回班的。”

“蔣軻也很不一般，他查出了其中幾個造謠者的身份，是高二的人。然后左佑就急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那種，拎著班級后面的拖把桿一個人就打上去了，起先那群高二的人，沒人拿他當回事。后來有人被左佑堵到了門口追打了一層樓，整整一個上午沒一個人敢從左佑出現的那條路經過。”

我趕緊問道：“什么！左佑跟人打起來了，那他有沒有被學校處分啊！”

朱嘉言笑道：“左佑是比較能打，可他也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專門挑那些攝像頭的死角，而且打完就跑，高二也壓根沒人認識他，誰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那就好……”我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最可憐的應該是咱們班長吧。”朱嘉言扭頭看著我，我也跟他對視了過去。

“你臨走前，是不是交代過她什么事情？”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確有此事，我讓她穩住大家，不要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

“但是大家怎么可能忍得住心里那股氣呀，班長在學校里已經想盡辦法想要控制住大家，可是這么多人，她照顧著一個就照顧不住另一個，結果全都崩了一個都沒攔住！”

朱嘉言給我說完這句話，我的心頭一緊，手忍不住地攥緊病床上的床單。

“大神，我覺得你也應該體諒一下她，你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把這么重的任務交給她，你想沒想過她心里的壓力會有多大呀？而且就因為她沒能攔得住大家，她就把所有的過錯歸到自己的頭上了。她覺得沒能完成你交給她的任務，一個人偷偷哭了好久，這也是時璐告訴我的。”

“最關鍵的是，人家頂著這些壞情緒，今天還大老遠地跑來醫院看你，完全沒有跟你提過這件事吧！”

我安靜地聽朱嘉言給我講了學校里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長舒一口氣：“好啦，我這個二號接線員的任務也是還是完成啦。”

我借著打水的由頭，一個人走到了水房，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呆滯在那里許久。

“他們真的不會嫌我麻煩，真的會那么努力的幫我。我一直覺得作為朋友只要我能幫到他們一些事情就好，從來沒想過別人能幫我什么。可是……”

我回憶著朱嘉言跟我說得那一堆事情。時璐記錄下了所有的事情轉告給朱嘉言，二人將事情完完整整地向我報備；方心恬寫稿子來幫我反駁造謠者；安澤軼用激烈的言語來擊退造謠者；侯與放為了我居然跑去質問主任；蔣軻幫我調查；左佑為了捍衛我的清白跟人打架。

還有任苒，我是在無形之中給了她那么多的壓力，自己卻毫不知情。可是她一點都沒有跟我埋怨，一個人默默地把擔子扛了起來，雖然結果不太盡如人意，但是我都能想象到她有多么的努力過。

“謝謝你們……朋友們……”我的眼淚伴隨著心里的柔軟，在臉頰上輕輕劃過。

“我從來沒想過朋友們對我的幫助會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讓人情難自已。過去的我，不愿與其他人分享心事，只愿意一個人默默負擔。不過現在，我心里的想法改變了，你們是我足夠信任的朋友，愿我們可以永遠同舟共濟，互相勉勵。”

我的嘴角輕輕上揚，剛好淚珠滴落在我的嘴邊，輕輕滑下。我把剛才內心里的這一段想法全部籠絡起來，編輯成文字發到了那個新建立不久的“妖魔鬼怪九人組”群里。

我看到了所有人立刻秒回信息，各種鼓勵的表情和話語，當然安澤軼還是改不掉要跟我吵架的毛病。

最后一條是任苒發過來的。

“你是我們大家心中光芒普照的太陽，但在被烏云遮蔽的時候，也讓我們成為你心里的那一縷光芒吧！”

我眨了眨已經濕潤通紅的眼睛，倚在墻邊，模糊地看著手機屏幕，笑著說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心里的光芒……”

當我走回到病房的時候，看見朱嘉言正笑容洋溢地看著我，我疑惑地問：“怎么了？”

朱嘉言笑著點點頭：“來，兄弟，抱一下！”

我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別那么矯情！”說完之后，我走了過去，他坐起身子，用那半邊身體跟我抱在一起：“只要我們幾個永遠心連著心，就沒有打敗不了的困難。”

149

次日，我精確無誤地在六點鐘醒了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本能地拎起手機，翻找任苒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電話對面奶聲奶氣的，我料想到任苒絕對是剛剛被我吵醒。

我只能無奈地笑了笑：“班長，別睡了，你上學要遲到了！”

“啊！”任苒瞬間驚醒，看了看手機屏幕：“六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遲到了呢！”

我笑了笑：“早一點叫你，你能多一點時間準備，如果我再晚一點的話，怕你真的會遲到的。”

“謝謝你，時光……沒想到你真的那么早就專門打電話來叫我起床……”

“我答應過你的事，當然不能失約。”

“那我就起床去洗漱嘍，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已經聯系到了那個醫生，今天我會去跟他談一談那件事情。放心，我一定會早日澄清的。”

任苒特意跟我強調：“那就好，你一定要跟他說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不能讓你這些天的怨氣都白受了。”

我答應著：“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你抓緊時間去洗漱吧。還有，等回到學校的時候，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什么話不能現在說嗎？一定要到學校才能說嗎？”

“我現在嘮嘮叨叨再跟你說個沒完，你今天可就白白起那么早了。”

“那好吧，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學校來啊？”

“視情況而定。”

“行，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這三天落下的課程，等你回來之后我會幫你的。”

“謝謝班長，我先掛了，拜拜！”

“拜拜！”

我們兩個掛斷了電話，任苒已經很清醒了，她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只是臉開始發燒，已經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他真的親自叫我起床……”任苒心里一直念叨著，看著外面還沒怎么亮的天，緩緩走向衛生間。

等照上鏡子的那一刻，任苒嚇了一跳：“我的臉怎么了？怎么這么紅啊？”

腦子里瞬間閃過了我和她剛剛的電話內容，任苒趕緊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一定是昨天睡覺被子蓋的太厚了，所以熱的，熱的，一定是這樣的。”

我掛斷電話之后，也睡不著了，同樣望著天花板呆滯著。

“只是給自己的同桌打個電話而已，為什么這次要比以前緊張那么多，是因為這次情況比較緊急嗎？”

朱嘉言也被我的電話叫醒了，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說道：“怎么了？一大早上就在跟我們的班長甜蜜對話啊。”

“只是對話，哪有甜蜜呀！”我無奈地懟他一句，才發現他扭了個頭居然又睡著了。

“不過這件事情應該要怎么說呢？這個醫生愿意幫我的話，可是又要如何讓童主任相信呢。如果只是電話，童主任見不到真人的話，她多半會以為我雇了一個托吧。”

我心里是越想越糾結，突然想到了林淼徹夜未歸。

“這個林淼不是喝酒去了嗎？怎么一個晚上都不回來啊？”我嘟囔了一句，這時林淼拎著早餐進來了：“誰說我一個晚上沒回來的，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兩個都已經睡得像豬一樣了，早餐都是我給你們買回來的。”

我連忙起身，對林淼說：“林老師，我已經聯系上那個醫生了，一會兒見面。”

林淼驚喜地看著我：“真的嗎？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點了點頭：“可是你的酒醒了嗎？”

林淼信誓旦旦地說道：“放心，我喝酒就沒醉過，保證不會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