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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力奪四郡

  • 三國歸蜀
  • 譚宗亮
  • 7161字
  • 2020-10-15 14:38:20

周瑜見孔明襲了南郡,又聞他襲了荊襄,如何不氣?氣傷箭瘡,半晌方蘇,眾將再三勸解。瑜曰:“若不殺諸葛村夫,怎息我心中怨氣!程德謀可助我攻打南郡,定要奪還東吳。”正議間,魯肅至。瑜謂之曰:“吾欲起兵與劉備、諸葛亮共決雌雄,復奪城池。子敬幸助我。”魯肅曰:“不可。方今與曹操相持,尚未分成敗;主公現攻合淝不下。不爭自家互相吞并,倘曹兵乘虛而來,其勢危矣。況劉玄德舊曾與曹操相厚,若逼得緊急,獻了城池,一同攻打東吳,如之奈何?”瑜曰:“吾等用計策,損兵馬,費錢糧,他去圖現成,豈不可恨!”肅曰:“公瑾且耐。容某親見玄德,將理來說他。若說不通,那時動兵未遲。”諸將曰:“子敬之言甚善。”

于是魯肅引從者徑投南郡來,到城下叫門。趙云出問,肅曰:“我要見劉玄德有話說。”云答曰:“吾主與軍師在荊州城中。”肅遂不入南郡,徑奔荊州。見旌旗整列,軍容甚盛,肅暗羨曰:“孔明真非常人也!”軍士報入城中,說魯子敬要見。孔明令大開城門,接肅入衙。講禮畢,分賓主而坐。茶罷,肅曰:“吾主吳侯,與都督公瑾,教某再三申意皇叔,前者,操引百萬之眾,名下江南,實欲來圖皇叔;幸得東吳殺退曹兵,救了皇叔。所有荊州九郡,合當歸于東吳。今皇叔用詭計,奪占荊襄,使江東空費錢糧軍馬,而皇叔安受其利,恐于理未順。”孔明曰:“子敬乃高明之士,何故亦出此言?常言道:物必歸主。荊襄九郡,非東吳之地,乃劉景升之基業。吾主固景升之弟也。景升雖亡,其子尚在;以叔輔侄,而取荊州,有何不可?”肅曰:“若果系公子劉琦占據,尚有可解;今公子在江夏,須不在這里!”孔明曰:“子敬欲見公子乎?”便命左右:“請公子出來。”只見兩從者從屏風后扶出劉琦。琦謂肅曰:“病軀不能施禮,子敬勿罪。”魯肅吃了一驚,默然無語,良久,言曰:“公子若不在,便如何?”孔明曰:“公子在一日,守一日;若不在,別有商議。”肅曰:“若公子不在,須將城池還我東吳。”孔明曰:“子敬之言是也。”遂設宴相待。

宴罷,肅辭出城,連夜歸寨,具言前事。瑜曰:“劉琦正青春年少,如何便得他死?這荊州何日得還?”肅曰:“都督放心。只在魯肅身上,務要討荊襄還東吳。”瑜曰:“子敬有何高見?”肅曰:“吾觀劉琦過于酒色,病入膏肓,現今面色羸瘦,氣喘嘔血,不過半年,其人必死。那時往取荊州,劉備須無得推故。”周瑜猶自忿氣未消,忽孫權遣使至。瑜令請入。使曰:“主公圍合淝,累戰不捷。特令都督收回大軍,且撥兵赴合淝相助。”周瑜只得班師回柴桑養病,令程普部領戰船士卒,來合淝聽孫權調用。

卻說劉玄德自得荊州、南郡、襄陽,心中大喜,商議久遠之計。忽見一人上廳獻策,視之,乃伊籍也。玄德感其舊日之恩,十分相敬,坐而問之。籍曰:“要知荊州久遠之計,何不求賢士以問之?”玄德曰:“賢士安在?”籍曰:“荊襄馬氏,兄弟五人并有才名:幼者名謖,字幼常;其最賢者,眉間有白毛,名良,字季常。鄉里為之諺曰:‘馬氏五常,白眉最良。’公何不求此人而與之謀?”玄德遂命請之。馬良至,玄德優禮相待,請問保守荊襄之策。良曰:“荊襄四面受敵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劉琦于此養病,招諭舊人以守之,就表奏公子為荊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長沙、桂陽、零陵四郡,積收錢糧,以為根本。此久遠之計也。”玄德大喜,遂問:“四郡當先取何郡?”良曰:“湘江之西,零陵最近,可先取之;次取武陵。然后湘江之東取桂陽;長沙為后。”玄德遂用馬良為從事,伊籍副之。請孔明商議送劉琦回襄陽,替云長回荊州。便調兵取零陵,差張飛為先鋒,趙云合后,孔明;玄德為中軍,人馬一萬五千;留云長守荊州、糜竺、劉封守江陵。

卻說零陵太守劉度,聞玄德軍馬到來,乃與其子劉賢商議。賢曰:“父親放心。他雖有張飛、趙云之勇,我本州上將邢道榮,力敵萬人,可以抵對。”劉度遂命劉賢與邢道榮引兵萬余,離城三十里,依山靠水下寨。探馬報說:“孔明自引一軍到來。”道榮便引軍出戰。兩陣對圓,道榮出馬,手使開山大斧,厲聲高叫:“反賊安敢侵我境界!”只見對陣中,一簇黃旗出。旗開處,推出一輛四輪車,車中端坐一人,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手執羽扇,用扇招邢道榮曰:“吾乃南陽諸葛孔明也。曹操引百萬之眾,被吾聊施小計,殺得片甲不回。汝等豈堪與我對敵?我今來招安汝等,何不早降?”道榮大笑曰:“赤壁鏖兵,乃周郎之謀也,干汝何事,敢來誑語!”輪大斧竟奔孔明。孔明便回車,望陣中走,陣門復閉。

道榮直沖殺過來,陣勢急分兩下而走。道榮遙望中央一簇黃旗,料是孔明,乃只望黃旗而趕。抹過山腳,黃旗扎住,忽地中央分開,不見四輪車,只見一將挺矛躍馬,大喝一聲,直取道榮,乃張翼德也。道榮輪大斧來迎,戰不數合,氣力不加,撥馬便走。翼德隨后趕來,喊聲大震,兩下伏兵齊出。道榮舍死沖過,前面一員大將,攔住去路,大叫:“認得常山趙子龍否!”道榮料敵不過,又無處奔走,只得下馬請降。子龍縛來寨中見玄德、孔明。玄德喝教斬首。孔明急止之,問道榮曰:“汝若與我捉了劉賢,便準你投降。”道榮連聲愿往。孔明曰:“你用何法捉他?”道榮曰:“軍師若肯放某回去,某自有巧說。今晚軍師調兵劫寨,某為內應,活捉劉賢,獻與軍師。劉賢既擒,劉度自降矣。”玄德不信其言。孔明曰:“邢將軍非謬言也。”遂放道榮歸。道榮得放回寨,將前事實訴劉賢。賢曰:“如之奈何?”道榮曰:“可將計就計。今夜將兵伏于寨外,寨中虛立旗幡,待孔明來劫寨,就而擒之。”劉賢依計。

當夜二更,果然有一彪軍到寨口,每人各帶草把,一齊放火。劉賢、道榮兩下殺來,放火軍便退。劉賢、道榮兩軍乘勢追趕,趕了十余里,軍皆不見。劉賢、道榮大驚,急回本寨,只見火光未滅,寨中突出一將,乃張翼德也。劉賢叫道榮:“不可入寨,卻去劫孔明寨便了。”于是復回軍。走不十里,趙云引一軍刺斜里殺出,一槍刺道榮于馬下。劉賢急撥馬奔走,背后張飛趕來,活捉過馬,綁縛見孔明。賢告曰:“邢道榮教某如此,實非本心也。”孔明令釋其縛,與衣穿了,賜酒壓驚,教人送入城說父投降;如其不降,打破城池,滿門盡誅。劉賢回零陵見父劉度,備述孔明之德,勸父投降。度從之,遂于城上豎起降旗,大開城門,赍捧印綬出城,竟投玄德大寨納降。孔明教劉度仍為郡守,其子劉賢赴荊州隨軍辦事。零陵一郡居民,盡皆喜悅。

玄德入城安撫已畢,賞勞三軍。乃問眾將曰:“零陵已取了,桂陽郡何人敢取?”趙云應曰:“某愿往。”張飛奮然出曰:“飛亦愿往!”二人相爭。孔明曰:“終是子龍先應,只教子龍去。”張飛不服,定要去取。孔明教拈閹,拈著的便去。又是子龍拈著。張飛怒曰:“我并不要人相幫,只獨領三千軍去,穩取城池。”趙云曰:“某也只領三千軍去。如不得城,愿受軍令。”孔明大喜,責了軍令狀,選三千精兵付趙云去。張飛不服,玄德喝退。

趙云領了三千人馬,徑往桂陽進發。早有探馬報知桂陽太守趙范。范急聚眾商議。管軍校尉陳應、鮑隆愿領兵出戰。原來二人都是桂陽嶺山鄉獵戶出身,陳應會使飛叉,鮑隆曾射殺雙虎。二人自恃勇力,乃對趙范曰:“劉備若來,某二人愿為前部。”趙范曰:“我聞劉玄德乃大漢皇叔;更兼孔明多謀,關、張極勇;今領兵來的趙子龍,在當陽長坂百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我桂陽能有多少人馬?不可迎敵,只可投降。”應曰:“某請出戰。若擒不得趙云,那時任太守投降不遲。”趙范拗不過,只得應允。

陳應領三千人馬出城迎敵,早望見趙云領軍來到。陳應列成陣勢,飛馬綽叉而出。趙云挺槍出馬,責罵陳應曰:“吾主劉玄德,乃劉景升之弟,今輔公子劉琦同領荊州,特來撫民。汝何敢迎敵!”陳應罵曰:“我等只服曹丞相,豈順劉備!”趙云大怒,挺槍驟馬,直取陳應。應捻叉來迎,兩馬相交,戰到四五合,陳應料敵不過,撥馬便走。趙云追趕。陳應回顧趙云馬來相近,用飛叉擲去,被趙云接住。回擲陳應。應急躲過,云馬早到,將陳應活捉過馬,擲于地下,喝軍士綁縛回寨。敗軍四散奔走。云入寨叱陳應曰:“量汝安敢敵我!我今不殺汝,放汝回去;說與趙范,早來投降。”陳應謝罪,抱頭鼠竄,回到城中,對趙范盡言其事。范曰:“我本欲降,汝強要戰,以致如此。”遂叱退陳應,赍捧印綬,引十數騎出城投大寨納降。

云出寨迎接,待以賓禮,置酒共飲,納了印綬,酒至數巡,范曰:“將軍姓趙,某亦姓趙,五百年前,合是一家。將軍乃真定人,某亦真定人,又是同鄉。倘得不棄,結為兄弟,實為萬幸。”云大喜,各敘年庚。云與范同年。云長范四個月,范遂拜云為兄。二人同鄉,同年,又同姓,十分相得。至晚席散,范辭回城。次日,范請云入城安民。云教軍士休動,只帶五十騎隨入城中。居民執香伏道而接。云安民已畢,趙范邀請入衙飲宴。酒至半酣,范復邀云入后堂深處,洗盞更酌。云飲微醉。范忽請出一婦人,與云把酒。子龍見婦人身穿縞素,有傾國傾城之色,乃問范曰:“此何人也?”范曰:“家嫂樊氏也。”子龍改容敬之。樊氏把盞畢,范令就坐。云辭謝。樊氏辭歸后堂。云曰:“賢弟何必煩令嫂舉杯耶?”范笑曰:“中間有個緣故,乞兄勿阻:先兄棄世已三載,家嫂寡居,終非了局,弟常勸其改嫁。嫂曰:‘若得三件事兼全之人,我方嫁之:第一要文武雙全,名聞天下;第二要相貌堂堂,威儀出眾;第三要與家兄同姓。’你道天下那得有這般湊巧的?今尊兄堂堂儀表,名震四海,又與家兄同姓,正合家嫂所言。若不嫌家嫂貌陋,愿陪嫁資,與將軍為妻,結累世之親,如何?”云聞言大怒而起,厲聲曰:“吾既與汝結為兄弟,汝嫂即吾嫂也,豈可作此亂人倫之事乎!”趙范羞慚滿面,答曰:“我好意相待,如何這般無禮!”遂目視左右,有相害之意。云已覺,一拳打倒趙范,徑出府門,上馬出城去了。

范急喚陳應、鮑隆商議。應曰:“這人發怒去了,只索與他廝殺。”范曰:“但恐贏他不得。”鮑隆曰:“我兩個詐降在他軍中,太守卻引兵來搦戰,我二人就陣上擒之。”陳應曰:“必須帶些人馬。”隆曰:“五百騎足矣。”當夜二人引五百軍徑奔趙云寨來投降。云已心知其詐,遂教喚入。二將到帳下,說:“趙范欲用美人計賺將軍,只等將軍醉了,扶入后堂謀殺,將頭去曹丞相處獻功:如此不仁。某二人見將軍怒出,必連累于某,因此投降。”趙云佯喜,置酒與二人痛飲。二人大醉,云乃縛于帳中,擒其手下人問之,果是詐降。云喚五百軍入,各賜酒食,傳令曰:“要害我者,陳應、鮑隆也;不干眾人之事。汝等聽吾行計,皆有重賞。”眾軍拜謝。將降將陳、鮑二人當時斬了;卻教五百軍引路,云引一千軍在后,連夜到桂陽城下叫門。城上聽時,說陳、鮑二將軍殺了趙云回軍,請太守商議事務。城上將火照看,果是自家軍馬。趙范急忙出城。云喝左右捉下,遂入城,安撫百姓已定,飛報玄德。

玄德與孔明親赴桂陽。云迎接入城,推趙范于階下。孔明問之,范備言以嫂許嫁之事。孔明謂云曰:“此亦美事,公何如此?”云曰:“趙范既與某結為兄弟,今若娶其嫂,惹人唾罵,一也;其婦再嫁,使失大節,二也;趙范初降,其心難測,三也。主公新定江漢,枕席未安,云安敢以一婦人而廢主公之大事?”玄德曰:“今日大事已定,與汝娶之,若何?”云吾:“天下女子不少,但恐名譽不立,何患無妻子乎?”玄德曰:“子龍真丈夫也!”遂釋趙范,仍令為桂陽太守,重賞趙云。

張飛大叫曰:“偏子龍干得功!偏我是無用之人!只撥三千軍與我去取武陵郡,活捉太守金旋來獻!”孔明大喜曰:“翼德要去不妨,但要依一件事。孔明謂張飛曰:“前者子龍取桂陽郡時,責下軍令狀而去。今日翼德要取武陵,必須也責下軍令狀,方可領兵去。”張飛遂立軍令狀,欣然領三千軍,星夜投武陵界上來。金旋聽得張飛引兵到,乃集將校,整點精兵器械,出城迎敵。從事鞏志諫曰:“劉玄德乃大漢皇叔,仁義布于天下;加之張翼德驍勇非常。不可迎敵,不如納降為上。”金旋大怒曰:“汝欲與賊通連為內變耶?”喝令武士推出斬之。眾官皆告曰:“先斬家人,于軍不利。”金旋乃喝退鞏志,自率兵出。離城二十里,正迎張飛。飛挺矛立馬,大喝金旋。旋問部將:“誰敢出戰?”眾皆畏懼,莫敢向前。旋自驟馬舞刀迎之。張飛大喝一聲,渾如巨雷,金旋失色,不敢交鋒,撥馬便走。飛引眾軍隨后掩殺。金旋走至城邊,城上亂箭射下。旋驚視之,見鞏志立于城上曰:“汝不順天時,自取敗亡,吾與百姓自降劉矣。”言未畢,一箭射中金旋面門,墜于馬下,軍士割頭獻張飛。鞏志出城納降,飛就令鞏志赍印綬,往桂陽見玄德。玄德大喜,遂令鞏志代金旋之職。

玄德親至武陵安民畢,馳書報云長,言翼德、子龍各得一郡。云長乃回書上請曰:“聞長沙尚未取,如兄長不以弟為不才,教關某干這件功勞甚好。”玄德大喜,遂教張飛星夜去替云長守荊州,令云長來取長沙。

云長既至,入見玄德、孔明。孔明曰:“子龍取桂陽,翼德取武陵,都是三千軍去。今長沙太守韓玄,固不足道。只是他有一員大將,乃南陽人,姓黃,名忠,字漢升;是劉表帳下中郎將,與劉表之侄劉磐共守長沙,后事韓玄;雖今年近六旬卻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可輕敵。云長去,必須多帶軍馬。”云長曰:“軍師何故長別人銳氣,滅自己威風?量一老卒,何足道哉!關某不須用三千軍,只消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決定斬黃忠、韓玄之首,獻來麾下。”玄德苦擋。云長不依,只領五百校刀手而去。孔明謂玄德曰:“云長輕敵黃忠,只恐有失。主公當往接應。”玄德從之,隨后引兵望長沙進發。

卻說長沙太守韓玄,平生性急,輕于殺戮,眾皆惡之。是時聽知云長軍到,便喚老將黃忠商議。忠曰:“不須主公憂慮。憑某這口刀,這張弓,一千個來,一千個死!”原來黃忠能開二石力之弓,百發百中。言未畢,階下一人應聲而出曰:“不須老將軍出戰,只就某手中定活捉關某。”韓玄視之,乃管軍校尉楊齡。韓玄大喜,遂令楊齡引軍一千,飛奔出城。約行五十里,望見塵頭起處,云長軍馬早到。楊齡挺槍出馬,立于陣前罵戰。云長大怒,更不打話,飛馬舞刀,直取楊齡。齡挺槍來迎。不三合,云長手起刀落,砍楊齡于馬下。追殺敗兵,直至城下。

韓玄聞之大驚,便教黃忠出馬。玄自來城上觀看。忠提刀縱馬,引五百騎兵飛過吊橋。云長見一老將出馬,知是黃忠,把五百校刀手一字擺開,橫刀立馬而問曰:“來將莫非黃忠否?”忠曰:“既知我名,焉敢犯我境!”云長曰:“特來取汝首級!”言罷,兩馬交鋒。斗一百余合,不分勝負。韓玄恐黃忠有失,鳴金收軍。黃忠收軍入城。云長也退軍,離城十里下寨,心中暗忖:“老將黃忠,名不虛傳:斗一百合,全無破綻。來日必用拖刀計,背砍贏之。”

次日早飯畢,又來城下搦戰。韓玄坐在城上,教黃忠出馬。忠引數百騎殺過吊橋,再與云長交馬。又斗五六十合,勝負不分,兩軍齊聲喝采。鼓聲正急時,云長撥馬便走。黃忠趕來。云長方欲用刀砍去,忽聽得腦后一聲響;急回頭看時,見黃忠被戰馬前失,掀在地下。云長急回馬,雙手舉刀猛喝曰:“我且饒你性命!快換馬來廝殺!”黃忠急提起馬蹄,飛身上馬,棄入城中。玄驚問之。忠曰:“此馬久不上陣,故有此失。”玄曰:“汝箭百發百中,何不射之?”忠曰:“來日再戰,必然詐敗,誘到吊橋邊射之。”玄以自己所乘一匹青馬與黃忠。忠拜謝而退,尋思:“難得云長如此義氣!他不忍殺害我,我又安忍射他?若不射,又恐違了將令。”是夜躊躇未定。

次日天曉,人報云長搦戰。忠領兵出城。云長兩日戰黃忠不下,十分焦躁,抖擻威風,與忠交馬。戰不到三十余合,忠詐敗,云長趕來。忠想昨日不殺之恩,不忍便射,帶住刀,把弓虛拽弦響,云長急閃,卻不見箭;云長又趕,忠又虛拽,云長急閃,又無箭;只道黃忠不會射,放心趕來。將近吊橋,黃忠在橋上搭箭開弓,弦響箭到,正射在云長盔纓根上。前面軍齊聲喊起。云長吃了一驚,帶箭回寨,方知黃忠有百步穿楊之能,今日只射盔纓,正是報昨日不殺之恩也。云長領兵而退。

黃忠回到城上來見韓玄,玄便喝左右捉下黃忠。忠叫曰:“無罪!”玄大怒曰:“我看了三日,汝敢欺我!汝前日不力戰,必有私心;昨日馬失,他不殺汝,必有關通;今日兩番虛拽弓弦,第三箭卻止射他盔纓,如何不是外通內連?若不斬汝,必為后患!”喝令刀斧手推下城門外斬之。眾將欲告,玄曰:“但告免黃忠者,便是同情!”剛推到門外,恰欲舉刀,忽然一將揮刀殺入,砍死刀手,救起黃忠,大叫曰:“黃漢升乃長沙之保障,今殺漢升,是殺長沙百姓也!韓玄殘暴不仁,輕賢慢士,當眾共殛之”愿隨我者便來!”眾視其人,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乃義陽人魏延也。自襄陽趕劉玄德不著,來投韓玄;玄怪其傲慢少禮,不肯重用,故屈沉于此。當日救下黃忠,教百姓同殺韓玄,袒臂一呼,相從者數百余人。黃忠攔當不住。魏延直殺上城頭,一刀砍韓玄為兩段,提頭上馬,引百姓出城,投拜云長。云長大喜,遂入城。安撫已畢,請黃忠相見;忠托病不出。云長即使人去請玄德、孔明。

卻說玄德自云長來取長沙,與孔明隨后催促人馬接應。正行間,青旗倒卷,一鴉自北南飛,連叫三聲而去。玄德曰:“此應何禍福?”孔明就馬上袖占一課,曰:“長沙郡已得,又主得大將。午時后定見分曉。”少頃。見一小校飛報前來,說:“關將軍已得長沙郡,降將黃忠、魏延。耑等主公到彼。”玄德大喜,遂入長沙。云長接入廳上,具言黃忠之事。玄德乃親往黃忠家相請,忠方出降,求葬韓玄尸首于長沙之東。后人有詩贊黃忠曰:

將軍氣概與天參,白發猶然困漢南。至死甘心無怨望,臨降低首尚懷慚。

寶刀燦雪彰神勇,鐵騎臨風憶戰酗。千古高名應不泯,長隨孤月照湘潭。

玄德待黃忠甚厚。云長引魏延來見,孔明喝令刀斧手推下斬之。玄德驚問孔明曰:“魏延乃有功無罪之人,軍師何故欲殺之?”孔明曰:“食其祿而殺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獻其地,是不義也。吾觀魏延腦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故先斬之,以絕禍根。”玄德曰:“若斬此人,恐降者人人自危。望軍師恕之。”孔明指魏延曰:“吾今饒汝性命。汝可盡忠報主,勿生異心,若生異心,我好歹取汝首級。”魏延喏喏連聲而退。黃忠薦劉表侄劉磐——現在攸縣閑居,玄德取回,教掌長沙郡。四郡已平,玄德班師回荊州,改油江口為公安。自此錢糧廣盛,賢士歸之;將軍馬四散屯于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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