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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惡人好蒙面，還是蒙面多惡人。

沙鼠坐下自顧自嘀咕了很久，然后把事情都交代了。看著它一副“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把事情都告訴你了但你最好還是信一下”的表情，若辭沒有急著表態。

在這故事的走向被扭曲之前，她已經做好了靠全勤混日子的打算。她是沒有想到，自己這成績平平的小說都有人來說道。

先是有人說她抄了一個很厲害的作者，然后一群人到她評論區里吧啦吧啦，理由是人家寫得比你的火不可能來抄你的。若辭看著兩篇文的發布時間陷入了沉思，又順著他們說的劇情找了找，比對了內容和時間，不由無語：“你們能找清楚證據再來嗎？”

首先，我真沒看出來這兩段哪里一樣。

其次，我發的不是更早嗎？

這事略一比對便知道結果，若辭的常駐讀者少，但又不瞎，沒人買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家伙的賬。只是那些人仿佛盯上她了一樣，噼里啪啦吵個沒完，從劇情走向噴到思想內容，若辭白眼一翻，痛痛快快撕了三天。

噴子的操作，誰學不會啊？

若辭沒想明白，她就寫寫東西混混全勤，怎么招惹上這群人的？難道是什么陳年舊賬？

這三天過后，若辭看著突然半點聲沒有的評論區，又陷入了沉思。

轉手打開社交平臺，若辭想看看自己有沒有上熱搜。

驚！某不知名寫手竟和讀者在評論區罵戰……

沒有。

若是看見別人吵，她能看得津津有味，但這事輪到自己吧，別說，還挺累。

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一個并不怎么出名的演員……不知道怎么被噴上了熱搜。

若辭本來沒想摻和，甚至都沒想了解，只是看步茗好幾天都是氣不過的樣子，去翻了翻那人的賬號。她刷著評論，很有閑心地看著那一塊一塊的灰白呲溜呲溜地上去，看著這些樓層逐漸堆疊起巨廈，她手機一丟——這刷了好幾十頁了，我都沒搞懂他們在說啥。

往前翻，確實是有幾個表述清晰的，越后面，就越是問候祖宗十八代等等沒什么內容的回復。

有些地方若辭不太能理解，你問候我祖宗我叫你禮貌點，我怎么就玻璃心了？若辭晃著手機，嘖嘖，這孩子還是太謹慎，換我，我能問到他玻璃心。

不是有句老話，說，自己不樂意的別往別人身上套嘛，那些人罵了啥，回個“祝你愿望成真”也還算委婉。

果然還是最原始的反彈技能不需要費勁。

若辭嘆了口氣，有些人是沒心的，他罵你，他開心，你傷心；你回罵，他開心，最后還是你傷心。可她不知道該怎么勸步茗別理這件事，很多時候她很絕情，但她總不能對著步茗說：“咱冷漠點，絕情點，莫管他人瓦上霜。”

后來那個演員意外去世。

活該、死得好都不要錢似的，隨便抓。有懷疑是自殺了沒好意思說的，連質疑花樣刷熱度的都有。

然而死亡聲明還是喚起了一部分人隱晦的良知，這些在評論區里翻騰的水蛇終究沒有掀出浪來。

也許并不是良知——只是此時若不收斂，定將把自己推向當事人的位置。

到此為止都是故事。

畢業后若辭每天沉迷備課和填坑，偶然幾次上網，也只是去步茗的賬號底下遛一遛，點個贊。

步茗決定進軍娛樂圈的時候，若辭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你看，哪個演員沒黑子啊，每天和他們作斗爭多累啊！”重點是那么多的無差別有差別攻擊，你真的能承受住嗎？

然而她舉了一堆不成功也沒成仁的例子，步茗只是回答了一句：“我想好了”語氣鄭重。

“那……”若辭知道勸也沒用，在腦袋里搜刮了好幾遍也沒刮出什么好詞，憋到最后，認真道，“若是有什么麻煩，你解決不了，可以來找我。”

“噗嗤，”步茗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我都能讓若若說出這句話，還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呀？”

“你這人！”

嘖嘖，咱步茗就是厲害。若辭看步茗發展得挺順暢，心里忽然涌起自豪感。

只是若辭不明白怎么黑子那么多，好像天天都能看見。

步茗搖頭道：“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他們。”

“別理他們，過幾天就又下去了。”

這句話看起來足夠堅強決絕，可若辭偏偏從屏幕的反光里看見了她抹眼淚的樣子。

她們真的很少見面了。

少到對方的一顰一笑都要憑著照片去想象。

黑子來噴這種事情真的難搞，息事寧人呢你心里有鬼，講理勸和呢你綠茶白蓮，吵架抵抗呢誒呦你終于不裝了，舉報拉黑你是卑鄙下賤背后還有推手。

問世間黑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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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若辭或許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步茗走向公眾真實原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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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他們說我和弟弟長得很像。”

“我想，哪怕只能夠引起一個人的懷疑，也離找到他更進一步了吧。”

“而且，我就可以借著拍戲到處走走，沒準就能找到他了呀！”

若辭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幼稚，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

“我爸爸已經找了他十多年了……”

若辭自小就沒怎么體會過什么家的溫暖，不能理解他們之間的羈絆，她說不出話。

安慰？鼓勵？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于是只好給了她一個擁抱。

“還是那句話。”

“若是有什么你解決不了的麻煩，就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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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年舊賬若辭多得是。

因此她向來不怕這類麻煩。

真的一一數，她能從幼兒園時沒答應班里小美女交換繪畫作業的要求算起。

她到現在都覺得那人挺過分的，盡管她早已忘了那人的名字。那時老師也給小美女幫腔，回家后又剛好撞上父母吵完架心情不好，給她丟了句“給就給唄，人家讓你給她還不是看你畫得好”，就一個扭頭進屋，一個甩門出去了。

我呸！若辭將當時能做出的最兇的鬼臉朝父母背影各丟了一個。

后來七七八八的事情還有很多，若辭是個小心眼的，惹過她的人和她惹過的人都會記在本子上，后來有了手機還做了個電子版，以防到時候有人來找她算賬，她一下子說不出那么多。

自己可能是天生的鐵石心腸，沒法跟別人共情，沒法交心，只有交命。一般情況有兩種，兩不相干時，能做個友好樣子；但如果你非要動我的面包，那只能敬個決斗開始的禮了。二般情況只有一種，“你”不一樣。

她不知道步茗有沒有小本本，更不知道她過去有沒有惹過什么記仇的家伙，但反正，她成功出道以后，自己班里的同學總是嫉妒多過艷羨多過欽佩祝福的。

順逆本常事，奈何謠言四起。畢竟造謠成本低，哪有熱度往哪造，怎么激昂怎么寫，還怕傳不出去嗎？

也是人之常情，人總是看不慣高的、看不起低的，這點估計從原始社會就有。

更何況能者曾是身邊人呢？

同學之間最好攀比，同樣多少多少年教育，掙錢多、掙錢少，明里不說，心里都是要比一比的。

還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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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時候，聽長者說什么年齡越大，越難有真友情的話，也會嗤之以鼻，以為這都是舊時的現象。而隨著所遇增多，才發現我們正將自己曾不屑、鄙夷的現象與做法代代相傳。

人若是不老該多好，身不老，一生毅勇剛強；心不老，一世思如活水。倒也奇怪，自己從來不覺得身心不老可以兼得……

她曾嘲笑自己，這般容易被人打動，怎么也敢自詡涼薄？

人對未來總是憧憬著的，憧憬歸憧憬，若辭從未真切地期盼過。比如她會期盼，未來遇到一個可以真心相付的人，是友是愛無妨，重在一“真”字。可是她從不覺得自己真能遇到。

原因？個性孤僻占一半，世態炎涼占一半。

報道前她曾想過好好拾掇拾掇，塑造一個斯文點的形象，后來放棄了，因為懶。宿舍第一晚茶話會，頂著一頭亂毛還不大會說話的她明顯就不討喜。

步茗和她不同，好看、衣品好、開朗、隨和，簡直是按照她反面長，她倆卻莫名地合拍。若辭沒有太注意中間的過程，在意識到的時候，她們就是愿意記住對方吃不吃香菜的交情了。

和她坐在一張桌上寫論文，要去廁所，把電腦一推，不用鎖屏直接走；和她一起吃午飯，可以真的隨便，她知道你說的“還行”“不錯”“一般”有什么區別，你記得她在這家餐館里最喜歡的菜。若辭從未遇到過這樣放心而真實的友情，于心，她珍視；于表，她卻不能恰如其分地表達。

有些人一下午就可以啪啦啪啦地寫出好幾千字關于情感表達的論述，可就是給他們一輩子他們都不一定能好好表達。

若辭就是這種人。

而步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