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娓娓而談的小怪，又轉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夕陽，漸漸露出無奈之色，無法相信這小小的身體里竟然這么有精力，滔滔不竭地說了這么久，連水都不喝一口的。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小怪帶偏了話題，這家伙貌似還沒解釋自己為什么要喝自己的血。

“喵，小子你往哪看呢，能聽到我的事情是你的榮幸，怎么還心不在焉！”

張若凡雙手一攤，目光轉向小怪，道：“你的事跡有空再說，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用我的血才能療傷。”

小怪愣了一下，有些意猶未盡的搖了搖頭，道：“好吧，我之前說了，這只是猜測而已，而且我看不透你了。”

它跳上了桌子，盯著張若凡的眼睛，正色道：“你的眼睛很特別，是罕見的金瞳，而且十分純凈，這種眼睛在獸族意義非凡，只有荒古時期血脈純正之輩才能擁有。”

張若凡呼吸一緊，目中露出激動之色：“那你知道原因嗎，為什么我會有這種眼睛？”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金瞳的能力，可號令百獸，而且不能主動釋放，從來都是在情緒受激之后才被動顯露。他有一種猜測，自己遲遲無法突破煉氣境，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的原因。

小怪深深地看了張若凡一眼，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妖族？”

“妖族——嗎？”

張若凡心中一怔，雖然不知道小怪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目光還是露出思索之色。

他自入宗以來，就只是一直在打工還債，未免有些疏于了解仙界常識。還是君凌送給他一本《鴻蒙史傳》，才讓他基本彌補了知識空缺，也增加了一些見聞。

這本典籍極其考究，乃是當今號有“書圣”之稱的儒林散人所著，書中內容涉獵極廣，不僅詳細講解了人族和獸族的上古之戰，還解釋了妖族的由來。

此族介于人族與獸族之間，但卻不屬于任何一族，大部分的妖族來源于獸族，這種妖稱為先天妖，然而也有很小的一部分妖來自人族，稱為后天妖。

先天妖的來歷較為簡單，異獸突破到靈獸，要渡天劫，凝聚自身生命精華，化丹入府，然而在天劫中，靈獸需要做出一次選擇，保持自身形態繼續修煉，以獸身正大道；或者舍棄自己的一部分血脈，按照人形擬化自己的部分身體，成為一只……妖。

人族為天道寵兒，其身體無論是修煉資質還是感悟大道的能力，都是化凡為仙的上上之選，光憑修煉速度這一條，就不知比獸族快了多少倍，這一點雖然獸族也不愿承認，但卻是不爭的事實。

一旦靈獸選擇而成妖，而且渡劫成功，那它就會褪去原本的身份，不再是獸，而是成為妖族的一員，自身獸丹轉為妖丹，從此踏上一條妖族大道。

此時的修為，早已不能用獸族的進化論來定義，妖族稱其為丹靈期，因為這是成妖的第一步，故而這一境界的妖族也被稱作小妖。

此后，妖族身上原本靈獸的血脈將不再純正，但會漸漸擁有人族的一些特征。

成為妖族的好處甚多，不僅修煉速度與人族相同，還能保留獸族的本命神通。因此，十之七成的獸族最后都會成為妖族，這也是幾十萬年前的大戰里，獸族敗給人族的原因所在。

當一只妖從修至丹靈期巔峰，也就相當靈獸進化到了六階巔峰，這時，無論是獸還是妖，都要渡第二次天劫。

獸族渡劫，會激發自身遠古血脈，獲得一絲蠻荒氣息，從而靈氣自韻，神魂納虛。而妖族渡劫，則進入化形期，將身體完全化成人形，獸魂人身，神通自成，稱為……大妖。

但無論是七階靈獸還是化形期大妖，單體能力都可以完虐人族的元嬰境，這一點毋庸置疑。

傳說之中，有一種獸類得天獨厚，修煉資質完全不遜色人族，甚至猶有過之。那就是上古時期的初代神獸，這種獸類根本無需稀釋自身血脈去化妖，在靈獸七階之時會自動幻化成完美的人身，獸血純凈，靈神內蘊的同時，擁有人類的道軀，成為天道之寵。

荒古時期，天地間充滿洪蠻之氣，只有血脈純正的初代神獸可以這樣做。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獸族越來越多的初代種消失于世間，或飛升，或隕落，或藏匿，誰都不知道它們去了哪里，就這樣一點一點消失了，毫無蹤跡，而他們的血脈也漸漸稀缺，少有后代繁衍存活。

普通獸族無法像初代種一樣完美化形，又對遙遙無期的進化時間心存不甘，只能選擇通過天劫主動稀釋血脈，成為妖族。

小怪輕嘆口氣，道：“我的傷，若想要快些恢復，只能借助七階以上的靈獸之血溫養自身，而我在你身上，能感受出一道獸族的氣息。

剛開始在酒樓遇見你，我只是懷疑你是一只扮豬吃虎的化形期大妖，也沒太在意，但你金瞳開啟的那一刻，身上獸族氣息濃蘊到了極致，這是妖族不可能擁有的。”

它望著張若凡，雙眸越來越亮：“所以我猜測你是神獸的后裔！渡劫后無需成為妖族，就可以在人身和獸身之間自由轉換的神獸后裔！你的血，對我來說可能是最大的補藥，只需一滴，貓爺就有望在百年之內恢復到原來的境界。”

這時，它眼中的神采突然暗了下去，“可惜我嘗過你的血后，并沒有感受到內部的神獸之力，僅僅有初代種的氣息而已。

貓爺說自己看不透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張若凡心頭震驚，心底泛起驚濤駭浪，一張小臉滿是不可置信，他顫抖著開口：“你的意思，我……我不是人族，而是獸族？”

小怪無奈地笑著：“沒錯，就相當于神獸的幼崽，牙還沒長齊的那種。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還是九階異獸就能完美化形，但是你血液中的氣息絕對沒錯。”

張若凡腦中仿佛雷霆乍起，轟鳴不止，雙眼露出茫然之色。

“我，我不是人？”

童年的一幕幕，飛速在腦海中閃回。

自己還是小娃的時候就可以縱橫山林，百獸避退，只要是獸族，全部要聽他的號令。而且聽父親說自己是從若河而來，有群魚馱負，他又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睜眼，那個被漫天術法追殺的女人，心中那模糊的猜測更加確定。

他仿佛失去了力氣，呆坐在椅子上，如泄氣的皮球，目光渙散，小嘴一張一合，在那里喃喃自語。

“怪不得，怪不得我無法修煉，我是獸族，連靈根都沒有，還修煉個屁……”

“魂穿到了……獸族的身體嗎？”

小怪望著失魂落魄的張若凡，心有不忍，上前安慰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想當年我發現自己不是虎族，而是一只貓的時候，跟你現在的樣子差不多的。”

張若凡瞪了它一眼，呲牙道：“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你只是族類不同而已，但好歹都是獸族，我這個連物種都不同了，這能一樣嗎！”

小怪一時語塞，往前走了兩步，想要伸出爪子拍拍張若凡的肩膀，但是它看到張若凡的眼神不太對，茫然中還帶著一絲怒意，甚至有淡金色的光芒閃滅，它沒來由的一慫，又縮了回去，只能在桌子上走來走去，尷尬不已。

一人一貓就這樣無言相對，直到夜幕降臨，月亮升起，張若凡才平靜下來。

他拿出腰間的小葫蘆，拔開塞口，張開小嘴小飲一口，當清甜的酒香溢滿口齒，他茫然的心緒好像得到了慰藉，整個人也重新變的充實起來，慢慢接受了現實，目光中的神采漸漸恢復。

他想通了，不是人族又有什么關系，又不是不能修煉，以神獸之身照樣可以修仙。

“小爺起碼是個有人身的神獸，氣息純正，沒準我是一條真龍呢，或者是鳳凰，是四大神獸之一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里，張若凡總算是緩過勁來，心中不再糾結，他起身爬到椅子上，一只腳踩在桌子上，抬眼望天，目露神秘，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悠悠道：“即使蒼天如此待我，我亦會昂首向前，潛心修煉，以獸身證道，早晚要成為萬古第一仙——獸！”

小怪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看他能接受現實，不再恍惚，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張若凡是個樂觀的人，善于換位思考，既然無力改變，就要調整心態去默默接受。雖然這件事有點難以接受，但是他考慮良久，還是從各個方面找出了一些值得高興的優勢。

無論如何，自己的思想是人類，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盡管自己是獸族，那也是一只斯文的獸族，有文化的獸族。

既然現在的身體是人身，那就可以繼續以人身生活下去，普通修仙者看不出絲毫端倪。

聽聞獸族都會有自己的本命神通，自己身為神獸，這種神通一定不會少，雖然目前還沒發現，但以后總會有，無形之中又多了許多底牌。

之前自已一只無法突破煉氣，現在也算是找到了原因，如果換成獸族的修煉方式，那么修為突破應該指日可待了。

想到這里，張若凡有些興奮地看著小怪，道：“既然你說自己是獸族大能，那么你一定知道獸族如何修煉了？”

小怪聞言雙眼一亮，目光帶著一絲笑意，傲然道：“喵，那是當然，怎么，想學啊你？”

“當然要學！快教我，我為自己的修為苦惱了好久了。”

張若凡擺出乖巧的模樣，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但沒想到，小怪卻搖了搖頭，轉身跳到桌子的另一頭，與張若凡拉開了一些距離，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