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甲午五十年:1895-1945:媾和·書憤·明恥
- 陳占彪
- 7129字
- 2020-03-06 17:49:16
中國媾和使節會談紀要
第一次會談
(一八九五年二月一日)
第一次會談系于〔一八九五年〕二月一日在廣島縣署樓上接待室舉行。我方出席者為全權辦理大臣伯爵伊藤博文、子爵陸奧宗光、內閣書記官長伊東巳代治、外務書記官井上勝之助、外務大臣秘書官中田敬義、外務省翻譯官陸奧廣吉。中國方面為欽差全權大臣張蔭桓、邵友濂,參贊官伍廷芳、瑞良、梁誠,翻譯官羅庚齡。張、邵兩全權大臣等人于午前十一時到署,暫在另室休憩,后由井上外務書記官引領進入接待室。伊藤辦理大臣等已先在座,及張、邵等人入室,乃互作握手禮。列席官經介紹后,均一同入座。此時已較規定時間過了十分鐘左右。其會談要旨如下:
伊藤伯爵:(用日本語說)今天首先進行互換全權委任狀。
有誰做翻譯?
(此時羅庚齡起座往前來,說:本職可做翻譯。)
張:國書現已帶來。
伊藤伯爵:那么,請先一看。
(此時將用黃絹包裹的卷形的文書置于桌上,請伊藤伯爵一覽,伯爵立即翻閱,后仍置桌上。與此同時,陸奧子爵亦出一書,告以此系我皇帝陛下所賜與余等的全權委任狀,向羅庚齡問道:“臺端能加翻譯否?”羅答:“可以。”陸奧子爵說:“并且也有英文的譯文。”伊藤伯爵乃取英文譯文以示伍廷芳)
伊藤伯爵:(指彼所謂國書)這就是全權委任狀嗎?
張:(由伍代說,以下大概如此)是國書,就是Credential……昨日所賜尊函二封已收到,當時并收到了貴全權委任狀的謄本,已各做了答復。(此中在伍有些誤解,經羅以日本語翻譯后,判明所謂兩封公文,一封是任命的通知,其他一封是關于本日兩國全權大臣舉行會晤交換委任狀的通知。)
伊藤伯爵:貴國的全權委任狀究竟如何?現在所看到的不是說是國書嗎?
張:全權委任是包含在國書里面。
陸奧子爵:(張的話剛一完立即就說)在這個全權委任狀之外,尚做了覺書,請對此速予回答。
伊藤伯爵:(向張和伍說)貴國沒有遵照近來國際法的慣例,因為國書和委任狀是有區別的,而不是同樣的東西。所謂國書是在邦交繼續存在的時候,由一國帝王向其他的帝王派遣使臣時,為Accredit〔委派〕用的,是指在該國帝王準許謁見時所捧呈的東西而言;至于對某一特殊的事件,在特殊場合所用的Full power〔全權〕則與通常親和國之間所應用的國書,其性質完全不同。若是閣下在親和時期來駐我國,則當然應攜帶Credential,但今天兩國正在交戰中,閣下既然是為了特殊的目的,帶著特殊的任命前來,那么,就有提出特殊的委任的必要。
張:閣下前以特派大使身份前來我國時,記得也是攜帶了國書,另外還攜帶了全權委任狀嗎?
伊藤伯爵:原來是國書和全權委任狀兩樣全攜帶了的;當時本打算在北京拜謁時捧呈國書,但因皇帝幼齡的緣故,竟沒賜謁見,我頗感遺憾,乃將原件帶回;當回到天津,和到了天津的李中堂舉行會談時,是互閱了全權委任狀,然后才開始談判的。昨天曾經預先通知在今天開頭第一件事是交換全權委任狀,就是為了不要發生像這樣錯誤的事。
伍:但是,因為國書中已有全權委任的事,所以考慮不需要另外的委任狀了。
伊藤伯爵:前已說過,無論國書中包含意義如何,國書是在親和國之間所用的,不是像今天兩國間親和已經破裂,為了特殊的目的而特派使臣所應攜帶的東西,所以對這次的使命,不可不互換特殊的全權委任狀。
(此時張、伍互相作私語)
張:原來考慮只要有國書就夠了,如一定要有全權委任狀的話,可到旅館去取去,本已準備了的,因未想到此事,所以現在沒有帶來。
(此時得伊藤伯爵許諾后,梁誠赴洗心樓旅館去取委任狀,暫時轉為雜談。)
伊藤伯爵(對伍說):為了不使有這樣不妥當的事,昨天還特別用書面作了通知……
伍:實因我沒有和全權大臣同宿一處,所以昨天貴函送來的事,我在到此地以前還不知道。想是我全權大臣等以為有國書就十分夠了。
(四五分鐘時間雙方無語)
伍:前在天津拜別后,您一向都好嗎?
伊藤伯爵:(一面微笑吹煙)幸尚健在。(仍吸煙如故)李中堂以后健康嗎?李氏多大年紀了?
伍:(點頭說)李中堂曾告以見著閣下時,代為致意。中堂年齡雖已七十有三,甚是老健,食欲不讓于壯者。
伊藤伯爵:羅典〔豐〕祿氏起居如何?
伍:閣下還記得羅典〔豐〕祿嗎?他也幸尚健康,好像遠頗得意。
伊藤伯爵:(向張說)知道閣下曾到過美國。
張:是的,在美國任過公使。在那次赴任途中曾來貴國,得一見閣下,并蒙允許一看閣下贈給李中堂的槍,……那時是徐公使駐扎貴國。
陸奧子爵:(向張說)由美國歸國以后,再到外國去過嗎?
張:不,哪國也沒有去。……記得和陸奧子爵在美國分別的時候,是在鐵道車站上。
陸奧子爵:是由華盛頓到紐約偶然同車的。
張:(向陸奧子爵說)記得閣下在那以后一直就在外務省。
陸奧子爵:不,出入了兩三個省,最后在閣下進入總理衙門前后,我才居于現職,一直到現在。
張:(向陸奧子爵說)閣下完成了孚眾望的愉快事業,實在不勝欽佩羨慕,我國也想哪一天能照那樣去做。
(陸奧子爵微笑不答)
伊藤伯爵:現在總理衙門的首座是誰?
張:是恭親王。
伊藤伯爵:不是慶郡王嗎?
張:慶郡王是副職,不是首座。
伊藤伯爵:恭親王的年齡多大?
張:六十三歲。
伊藤伯爵:那么,比李中堂小十歲。
張:是的。
(約十分鐘無語)
伊藤伯爵:由上海航海到長崎,不感覺特別辛苦嗎?
張:雖有點暈船,但尚不感覺特別辛苦。我等于上月十一日起程(未指由何處起程),由山海關沿鐵道到塘沽,由該處乘輪船赴上海,意外地節省了日子。若是由天津陸行,只到煙臺,就得費二十天的時間。且因氣候也略略相同,所以到此不感辛苦。
伊藤伯爵:北京的氣候很冷,人民生活的狀況也完全不相同……
張:北京的寒氣雖甚,但在和貴國接近的地方,氣候大概相同。
陸奧子爵:旅館是否能適貴意?
張:厚意多謝,特別清潔,很是舒適。
伊藤伯爵:(向張說)閣下的故鄉是什么地方?
張:是廣東省。
伊藤伯爵:(向邵說)閣下是何處?
邵:是浙江省。
伊藤伯爵:李經方氏的近狀如何?
張:彼因丁憂,回到出生地的蕪湖,現在尚在閑居。
張:(向陸奧子爵說)記得曾向閣下介紹過李經方,他曾在貴國任駐扎公使很久。
陸奧子爵:李氏在我國任公使是一個短時期,但他在神戶和其他地方客游的時間倒是很長,他日本語很好。
張:像李經方這樣的人,現在閑居,我感覺可惜,已向我政府推薦,以應像今天國家危急之秋,迫切用人的需要。
(約經過十分鐘無語。此時梁誠攜兩個黃絹所包文書入室,恭交與張,張將此放在伊藤、陸奧兩全權大臣面前)
張:委任狀雖是兩份,因為是分別給我和邵的,其中一字一句都沒有不同的地方。(參照另紙第三號)
陸奧子爵:全權委任狀就是交換原本嗎?還是……
張:兩位閣下所攜帶的是原本嗎?
伊藤伯爵:是的,是原本。(此時親自展開委任狀,恭示以至尊陛下的署名,張亦會意,將之捧戴,表示敬意。)
張:就是交換原本雖也沒有異議,但事情完畢后是否返還?
陸奧子爵:如果希望返還,等事情完畢時怎樣都……
伊藤伯爵:在兩國全權大臣手中存在著交涉事件期間,不可不交換委任狀。這是一般的辦法,但在事情終局后,根據貴方需要,也可立將本書返還,尤其……
陸奧子爵:在返還原本時,需要交換謄本。
張:事情完畢后,退還證書,是我國的常例。
伊藤伯爵:不然,說是貴國的常例,這點我不能置信。我曾以全權大使身份前往貴國,與李中堂談判時,曾將李中堂的全權委任狀原件攜回。
(此時為張翻譯之伍廷芳呆然)
陸奧子爵:先互相交換了全權委任狀后再說,對所提出的覺書,務請在今天回答。
張:好,以上均可回答。這回是否允許謁見貴國皇帝陛下?
伊藤伯爵:在現在的場合是不許謁見的,因為在平常和平繼續存在的時候才進行謁見,現在交戰中的貴國使臣,是帶著特殊的使命前來,所以允許謁見是無謂的。
張:假使和議成功以后,這次是否也不許謁見?
伊藤伯爵:這次閣下等是為了特別的事件,被簡派前來,不論其商議的成否如何,對敵國的使臣是不能允許謁見的。
張:既然如此,國書的原本應原件帶回,但可另準備謄本,擬將謄本奉上。
陸奧子爵:擬等得到對覺書的回答以后,再決定第二次會談的日期。
張:那么,是否今天就到此為止,不進行開談了嗎?
伊藤伯爵:在接到覺書的回答以前,應不進行開談。
(此時,張、邵請求在今后會見時,將像今天穿制服一事省略,伊藤伯爵答以此可聽從尊便)(談判至此暫時停止,但梁誠用英語對伊藤伯爵說:有特請閣下注意的事,昨夜來曾為了拍發密碼電報雖數次委托電信局,也不許發電,想或系為了密碼的緣故亦未可知,但其中文意是專為希望恢復兩國的和平,通電內容也全是關于這一問題,絕不涉及他事,至于使用暗號的原因,僅為了在到達本國總理衙門的中間,防此對報紙或其他有所泄露,所以特請允許給以發電的自由為盼云云。)
伊藤伯爵:或者也有這樣的事情吧!像貴國雖在尚未啟釁端前,當危機千鈞一發之際,即曾杜絕一切由在北京公使、公使館所拍發的密碼電報,何況今天和平已破裂,現正在交戰中,自不可與和平之日相提并論;今天就是余等與閣下等會見于一堂,也不能看作是和平的使臣,卻不得不看作是敵國的使臣,此點閣下等亦不可不加以諒察。因此,閣下等如擬在我國通電,不可不得我的允諾。貴國在和平將破裂之際,亦曾不法地禁止發電,在今天交戰中的形勢之下,我方不許閣下等拍發密碼電報,相信絕非不當。
張:在尚未開戰以前,就禁止貴國在北京公使的發電一事,果是真的嗎?我不得不稍有疑問,但因為當時我外出不在北京,所以難以知曉是否為事實。總之,在我回到北京以后,對各國公使館是全都允許拍發密電的。
伊藤伯爵:閣下所說的是中立國的事。……對于中立國,我國也是同樣的。……請閣下等首先要記著中日兩國是正在交戰中,當和平的時期有和平的交際,這點還用說嗎?
張:我等不是為了求得恢復和平而來的嗎?
伊藤伯爵:縱使是為了恢復和平,但對目下兩國正在交戰中,將作如何解釋?
張:電報雖是密碼,但并不出于為了和平之外的事。……
伊藤伯爵:事情的性質如何,非我所應問。在今天的形勢下絕對難以許諾;若是一定希望拍發的話,請將該密碼明白開示,如此亦可予以許諾。
張:雖說是密碼,其實是單為與本國政府之間所用,而且因該符號本極為大冊,很不容易謄寫。
陸奧子爵:如不能將謄本繕制交來,則到底是難以許諾的。
張:今天到此告辭,對于覺書當盡速回答。
至此乃散會,時為午后零時三十分。……
第二次會談
(一八九五年二月二日)
第二次會談于二月二日午后五時起在廣島縣署樓上接待室舉行,中日兩國方面的出席者均與前次相同。是日,張、邵二人著水色淡茶色衣服,蓋為便服。一同互行握手禮就座后,已較規定時間約過二十分鐘。
伊藤伯爵:經查核昨天所交換兩閣下的委任狀,發現較諸國際法上慣例之所謂全權委任狀,實屬不完備,余茲不得不作如下的聲明,深感遺憾。(此時伊藤伯爵拿著置于左方的英譯演說手稿,起立朗讀,然后將該手稿交與伍廷芳,使翻譯給張、邵二大臣。)〔演說文從略——原編者〕
(在伍氏翻譯伊藤伯爵演說手稿中,張、邵二大臣頻作密語)
陸奧子爵:關于現在由伊藤伯爵作了演說的問題,余擬提出此一覺書,并有英文譯文,擬煩伍氏譯述。(此時伍受取英譯覺書,詳加譯述,原文如左)〔從略——原編者〕
張:(由伍代言,以下大概如此)現在伊藤伯爵的演說中有“選擇有名望官爵者使當此任”云云,請問貴意是否即因對本大臣一人有所不滿,故作此言?
伊藤伯爵:(冷笑)不然。
張:那么,是指今后所派遣的人說的嗎?
伊藤伯爵:是的。
陸奧子爵:事到如今,何時起程出發固可聽從貴意,我方在可能范圍內并可盡量鄭重保護,但閣下等知道,本市為大本營所在地,當然不得久留,閣下等除了從他處速覓便船而外,沒有其他辦法。無論如何我們可以準備輪船送到長崎,由該處歸國,較為方便。這一段路程,我等將不辭煩勞。
伊藤伯爵:如赴長崎,該地有去上海的定期航海船,歸國很為方便。
邵:如照您所說,現在如何均屬為難。但仍擬作一言:本大臣等是奉我皇帝敕諭簡派前來與貴國全權會同商議,所以本大臣等在離去此地時,也不可不奏請我皇帝的敕許,因此本大臣等希望速電北京,請得敕許后,再由此地出發。
伊藤伯爵:閣下等若沒有貴皇帝的敕許,就要荏苒地留于此地嗎?您說原來是帶有全權為了會同商議而前來的,正因為所謂全權委任得不完全,所以沒有會同商議的必要,今既如此,閣下等除了從速起程以外,似無他途吧!
張:按您所說,因全權委任得不完全,故不得會同商議,然本大臣等是為求和平而來此地,既然其目的已甚明白,現在可拍電給在北京美國公使,由該公使向我政府商議,將閣下所不滿足事項加以增補。
伊藤伯爵:如您所說,談何容易?閣下如何能夠保證將全權立即做到完備?
伊藤伯爵:(向伍說)足下對國際法上的Full power是如何的東西,想能熟知。所謂全權委員,當然需要有皇帝的親署。現在既然沒有,所說經過北京美國公使,使不完備的全權委任狀成為完備,能辦得到嗎?原來本大臣等通過美國公使,得到十分保證,相信閣下等是有全權,故予以接待,但其所謂全權委任,竟與保證相反,不是國際法上的所謂全權委任;既如此,故不能繼續會談。
張:總而言之,在由此地出發以前,須一度拍電給本國政府,不可不請得我皇帝陛下的敕許;不如此,我等不能不負恣意歸國之責。
伊藤伯爵:(向伍說)請足下將此等事理向兩閣下詳加解說:若作為全權大臣在此舉行會見,其全權必須完備;對其所妥議事項,應立即締結和平條約;而且,若不使該條約有實踐的功效,則會同商議是沒有意義的。這就是決定拒絕繼續談判的原因。像現在相會于一堂,兩位閣下是代表中國,本大臣等是代表日本國,就是國與國的會商;然而閣下等所說不得到貴皇帝的敕許不能由此地出發一事,我想那只是貴皇帝與閣下等之間的關系,不涉及兩國,閣下應知道,您所主張的這點,是你們自己的事。
張:然則是否許可拍電給在北京美國公使田貝校官〔Colonel Denby〕?
伊藤伯爵:若是打算拍電給北京美國公使的話,可以委托經由該國在日本的公使拍發。
張:是說拍電給在東京美國公使,使其轉達給北京政府嗎?
伊藤伯爵:我想這樣辦較好。
張:我等來貴國以前,在北京美國公使與我政府之間,曾經往復數次文件,現將該抄件提供尊覽。
(此時由伍將漢文抄件遞給伊藤伯爵)
伊藤伯爵:我亦擬將我政府與美國公使間的主要往復文件朗讀一二篇。
(朗讀之文從略)
張:因在北京田貝美國公使說:將全權包含在文書中即可,所以北京政府就按他所說的辦理。
陸奧子爵:無論美國公使說了什么,他并沒將此事通知我方。我方曾對美國公使說過:“如果是帶有全權的人,則不拒絕與之會見。”我們現在仍然堅決信守此語。
張:因為美國公使不懂漢文,不得不一一加以英譯后給他看,所以在此中間發生了這樣的誤會。
陸奧子爵:然而從明白議事、決事的點來看,〔全權〕就不是一面電達北京政府請旨施行的意義,這樣解釋,有何不可?
張:貴國的異議論點,似在于逐一電達北京請旨施行的問題上。果然是如此嗎?
陸奧子爵:到現在已沒有進行議論的必要。方才提供尊覽的覺書中,已舉出了我方異議的要點。請將之熟讀,便可立即了解我方的意見。
張:事既至此,我等擬早晚起程,但仍想一言辯明。事情的誤會,畢竟是起因于東京和北京之間的電報錯誤,結果我等雖然急于要求和平,但因不知貴國的要求究竟是在哪里,所以有必要先知道一個大概,只有一度得知大概后,委任的范圍才能明確,正因為還不了解大概,所以不得不一一電達請旨施行。
伊藤伯爵:由于貴國近來不尊重國際法上的慣例,事乃至此,實深感遺憾。凡是國與國間進行這樣的商議時,如不是互派確實的全權委員,實無必要進行會同商議。閣下等藐視國際法上的慣例,竟漫然說因不知大概的要求。現在兩國正在交戰中,其媾和條件將由于戰爭的進行如何而定,形勢變化時,條件也不得不隨著變更。因此在目前銜命前來的人,不可不有一經熟議立即訂約的全權。然而根據閣下等所言,似僅是為了窺測我方意向;口頭雖說切實讓求和平,但是實沒有議事、決事、行事的權能。
張:看到兩閣下的全權委任狀,其文末關于貴皇帝批準一節,有該事認為正當時云云,是否若認為不正當時,即不予批準?
伊藤伯爵:雖然已經沒有議論的必要,但對尊言難以緘默,故作一言。原來批準權雖然應屬于君王所掌握保有,其批準與否屬于君主的特權,但若拒絕批準兩國全權委員的議定事項時,不可不有明白重大的理由,不能隨便拒絕批準,所以批準是尊重君主的權利,是不可不加以實踐的正式手續。
張:我們對于這樣的事情,因很少向外派遣使臣,所以對國際法上的慣例很迂闊,致有此錯誤,可請閣下稍加諒恕。
(此時伊藤伯爵露出微笑)
陸奧子爵:不論貴國的慣例如何,因現在涉及兩國的事情,有關宇內觀瞻,所以不得不遵從國際法上的慣例。
伊藤伯爵:貴國的慣例,是貴國內的慣例,不是列國的慣例。凡寰宇之間,國與國間的交際有他的法、有他的例。現在商議貴我兩國的案件時,不能按照貴國內的慣例,想閣下等亦當能了解。
伍:尊言誠然。但希望諒解我等是專為求我國的和平而來,否則等于無使命而遠來貴國。且張、邵二大臣在國內也是身居要職的人。
伊藤伯爵:這次的會議,實事屬重大,但兩閣下的全權竟如此不完備,實出我意料之外。瑣碎問題可置而不論,然而主要的全權委任竟如此渺茫不可捉摸,是絕對不能加以寬貸容忍的。就是任何高位顯官,若沒有相當的全權,也絕對不能再行會見。這樣,豈不是沒有貴國皇帝車駕親臨,將不能進行商議了么?
陸奧子爵:十一日有由長崎開出的便船,可以搭乘該船。本市因是大本營所在地,不許無故使敵國的使臣在此駐留。閣下等若能準備好,希望明天或后天由此地出發,我政府為了相送到長崎,已經預先準備了一艘輪船。
張:如有到長崎的船,哪一天都可以。
伊藤伯爵:輪船已經準備了,任何時候都可聽候尊意解纜開行。閣下等能立即準備好嗎?
張:明天也好,后天也好,都可以出發,整理行李是很容易的。
(至此散會,時為午后六時四十分)
(以上兩篇原文見伊藤博文:《秘書類纂27·雜纂其四·中國媾和使節會談紀要》,東京:原書房昭和四十五年版;譯文見邵循正等編:《中日戰爭》第7冊,新知識出版社195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