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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媾和使節會談紀要在舉世皆知的馬關談判之前,1895年2月1、2日,中日分別舉行兩次“廣島會談”。其間問答實況可見于伊藤博文的《秘書類纂27·雜纂其四·中國媾和使節會談紀要》,原書房昭和四十五年版。譯文見邵循正等編的《中日戰爭》第7冊,新知識出版社1956年版。亦可見張蔭桓、邵友濂的奏報《使日張蔭桓邵友濂奏奉國書至廣島日以使權不足不能開議回滬鈔呈日廷敕書及問答電》(《清季外交史料》卷一〇六),本輯一并錄入。

第一次會談

(一八九五年二月一日)

第一次會談系于〔一八九五年〕二月一日在廣島縣署樓上接待室舉行。我方出席者為全權辦理大臣伯爵伊藤博文、子爵陸奧宗光、內閣書記官長伊東巳代治、外務書記官井上勝之助、外務大臣秘書官中田敬義、外務省翻譯官陸奧廣吉。中國方面為欽差全權大臣張蔭桓、邵友濂,參贊官伍廷芳、瑞良、梁誠,翻譯官羅庚齡。張、邵兩全權大臣等人于午前十一時到署,暫在另室休憩,后由井上外務書記官引領進入接待室。伊藤辦理大臣等已先在座,及張、邵等人入室,乃互作握手禮。列席官經介紹后,均一同入座。此時已較規定時間過了十分鐘左右。其會談要旨如下:

伊藤伯爵:(用日本語說)今天首先進行互換全權委任狀。

有誰做翻譯?

(此時羅庚齡起座往前來,說:本職可做翻譯。)

張:國書現已帶來。

伊藤伯爵:那么,請先一看。

(此時將用黃絹包裹的卷形的文書置于桌上,請伊藤伯爵一覽,伯爵立即翻閱,后仍置桌上。與此同時,陸奧子爵亦出一書,告以此系我皇帝陛下所賜與余等的全權委任狀,向羅庚齡問道:“臺端能加翻譯否?”羅答:“可以。”陸奧子爵說:“并且也有英文的譯文。”伊藤伯爵乃取英文譯文以示伍廷芳)

伊藤伯爵:(指彼所謂國書)這就是全權委任狀嗎?

張:(由伍代說,以下大概如此)是國書,就是Credential……昨日所賜尊函二封已收到,當時并收到了貴全權委任狀的謄本,已各做了答復。(此中在伍有些誤解,經羅以日本語翻譯后,判明所謂兩封公文,一封是任命的通知,其他一封是關于本日兩國全權大臣舉行會晤交換委任狀的通知。)

伊藤伯爵:貴國的全權委任狀究竟如何?現在所看到的不是說是國書嗎?

張:全權委任是包含在國書里面。

陸奧子爵:(張的話剛一完立即就說)在這個全權委任狀之外,尚做了覺書,請對此速予回答。

伊藤伯爵:(向張和伍說)貴國沒有遵照近來國際法的慣例,因為國書和委任狀是有區別的,而不是同樣的東西。所謂國書是在邦交繼續存在的時候,由一國帝王向其他的帝王派遣使臣時,為Accredit〔委派〕用的,是指在該國帝王準許謁見時所捧呈的東西而言;至于對某一特殊的事件,在特殊場合所用的Full power〔全權〕則與通常親和國之間所應用的國書,其性質完全不同。若是閣下在親和時期來駐我國,則當然應攜帶Credential,但今天兩國正在交戰中,閣下既然是為了特殊的目的,帶著特殊的任命前來,那么,就有提出特殊的委任的必要。

張:閣下前以特派大使身份前來我國時,記得也是攜帶了國書,另外還攜帶了全權委任狀嗎?

伊藤伯爵:原來是國書和全權委任狀兩樣全攜帶了的;當時本打算在北京拜謁時捧呈國書,但因皇帝幼齡的緣故,竟沒賜謁見,我頗感遺憾,乃將原件帶回;當回到天津,和到了天津的李中堂舉行會談時,是互閱了全權委任狀,然后才開始談判的。昨天曾經預先通知在今天開頭第一件事是交換全權委任狀,就是為了不要發生像這樣錯誤的事。

伍:但是,因為國書中已有全權委任的事,所以考慮不需要另外的委任狀了。

伊藤伯爵:前已說過,無論國書中包含意義如何,國書是在親和國之間所用的,不是像今天兩國間親和已經破裂,為了特殊的目的而特派使臣所應攜帶的東西,所以對這次的使命,不可不互換特殊的全權委任狀。

(此時張、伍互相作私語)

張:原來考慮只要有國書就夠了,如一定要有全權委任狀的話,可到旅館去取去,本已準備了的,因未想到此事,所以現在沒有帶來。

(此時得伊藤伯爵許諾后,梁誠赴洗心樓旅館去取委任狀,暫時轉為雜談。)

伊藤伯爵(對伍說):為了不使有這樣不妥當的事,昨天還特別用書面作了通知……

伍:實因我沒有和全權大臣同宿一處,所以昨天貴函送來的事,我在到此地以前還不知道。想是我全權大臣等以為有國書就十分夠了。

(四五分鐘時間雙方無語)

伍:前在天津拜別后,您一向都好嗎?

伊藤伯爵:(一面微笑吹煙)幸尚健在。(仍吸煙如故)李中堂以后健康嗎?李氏多大年紀了?

伍:(點頭說)李中堂曾告以見著閣下時,代為致意。中堂年齡雖已七十有三,甚是老健,食欲不讓于壯者。

伊藤伯爵:羅典〔豐〕祿氏起居如何?

伍:閣下還記得羅典〔豐〕祿嗎?他也幸尚健康,好像遠頗得意。

伊藤伯爵:(向張說)知道閣下曾到過美國。

張:是的,在美國任過公使。在那次赴任途中曾來貴國,得一見閣下,并蒙允許一看閣下贈給李中堂的槍,……那時是徐公使駐扎貴國。

陸奧子爵:(向張說)由美國歸國以后,再到外國去過嗎?

張:不,哪國也沒有去。……記得和陸奧子爵在美國分別的時候,是在鐵道車站上。

陸奧子爵:是由華盛頓到紐約偶然同車的。

張:(向陸奧子爵說)記得閣下在那以后一直就在外務省。

陸奧子爵:不,出入了兩三個省,最后在閣下進入總理衙門前后,我才居于現職,一直到現在。

張:(向陸奧子爵說)閣下完成了孚眾望的愉快事業,實在不勝欽佩羨慕,我國也想哪一天能照那樣去做。

(陸奧子爵微笑不答)

伊藤伯爵:現在總理衙門的首座是誰?

張:是恭親王。

伊藤伯爵:不是慶郡王嗎?

張:慶郡王是副職,不是首座。

伊藤伯爵:恭親王的年齡多大?

張:六十三歲。

伊藤伯爵:那么,比李中堂小十歲。

張:是的。

(約十分鐘無語)

伊藤伯爵:由上海航海到長崎,不感覺特別辛苦嗎?

張:雖有點暈船,但尚不感覺特別辛苦。我等于上月十一日起程(未指由何處起程),由山海關沿鐵道到塘沽,由該處乘輪船赴上海,意外地節省了日子。若是由天津陸行,只到煙臺,就得費二十天的時間。且因氣候也略略相同,所以到此不感辛苦。

伊藤伯爵:北京的氣候很冷,人民生活的狀況也完全不相同……

張:北京的寒氣雖甚,但在和貴國接近的地方,氣候大概相同。

陸奧子爵:旅館是否能適貴意?

張:厚意多謝,特別清潔,很是舒適。

伊藤伯爵:(向張說)閣下的故鄉是什么地方?

張:是廣東省。

伊藤伯爵:(向邵說)閣下是何處?

邵:是浙江省。

伊藤伯爵:李經方氏的近狀如何?

張:彼因丁憂,回到出生地的蕪湖,現在尚在閑居。

張:(向陸奧子爵說)記得曾向閣下介紹過李經方,他曾在貴國任駐扎公使很久。

陸奧子爵:李氏在我國任公使是一個短時期,但他在神戶和其他地方客游的時間倒是很長,他日本語很好。

張:像李經方這樣的人,現在閑居,我感覺可惜,已向我政府推薦,以應像今天國家危急之秋,迫切用人的需要。

(約經過十分鐘無語。此時梁誠攜兩個黃絹所包文書入室,恭交與張,張將此放在伊藤、陸奧兩全權大臣面前)

張:委任狀雖是兩份,因為是分別給我和邵的,其中一字一句都沒有不同的地方。(參照另紙第三號)

陸奧子爵:全權委任狀就是交換原本嗎?還是……

張:兩位閣下所攜帶的是原本嗎?

伊藤伯爵:是的,是原本。(此時親自展開委任狀,恭示以至尊陛下的署名,張亦會意,將之捧戴,表示敬意。)

張:就是交換原本雖也沒有異議,但事情完畢后是否返還?

陸奧子爵:如果希望返還,等事情完畢時怎樣都……

伊藤伯爵:在兩國全權大臣手中存在著交涉事件期間,不可不交換委任狀。這是一般的辦法,但在事情終局后,根據貴方需要,也可立將本書返還,尤其……

陸奧子爵:在返還原本時,需要交換謄本。

張:事情完畢后,退還證書,是我國的常例。

伊藤伯爵:不然,說是貴國的常例,這點我不能置信。我曾以全權大使身份前往貴國,與李中堂談判時,曾將李中堂的全權委任狀原件攜回。

(此時為張翻譯之伍廷芳呆然)

陸奧子爵:先互相交換了全權委任狀后再說,對所提出的覺書,務請在今天回答。

張:好,以上均可回答。這回是否允許謁見貴國皇帝陛下?

伊藤伯爵:在現在的場合是不許謁見的,因為在平常和平繼續存在的時候才進行謁見,現在交戰中的貴國使臣,是帶著特殊的使命前來,所以允許謁見是無謂的。

張:假使和議成功以后,這次是否也不許謁見?

伊藤伯爵:這次閣下等是為了特別的事件,被簡派前來,不論其商議的成否如何,對敵國的使臣是不能允許謁見的。

張:既然如此,國書的原本應原件帶回,但可另準備謄本,擬將謄本奉上。

陸奧子爵:擬等得到對覺書的回答以后,再決定第二次會談的日期。

張:那么,是否今天就到此為止,不進行開談了嗎?

伊藤伯爵:在接到覺書的回答以前,應不進行開談。

(此時,張、邵請求在今后會見時,將像今天穿制服一事省略,伊藤伯爵答以此可聽從尊便)(談判至此暫時停止,但梁誠用英語對伊藤伯爵說:有特請閣下注意的事,昨夜來曾為了拍發密碼電報雖數次委托電信局,也不許發電,想或系為了密碼的緣故亦未可知,但其中文意是專為希望恢復兩國的和平,通電內容也全是關于這一問題,絕不涉及他事,至于使用暗號的原因,僅為了在到達本國總理衙門的中間,防此對報紙或其他有所泄露,所以特請允許給以發電的自由為盼云云。)

伊藤伯爵:或者也有這樣的事情吧!像貴國雖在尚未啟釁端前,當危機千鈞一發之際,即曾杜絕一切由在北京公使、公使館所拍發的密碼電報,何況今天和平已破裂,現正在交戰中,自不可與和平之日相提并論;今天就是余等與閣下等會見于一堂,也不能看作是和平的使臣,卻不得不看作是敵國的使臣,此點閣下等亦不可不加以諒察。因此,閣下等如擬在我國通電,不可不得我的允諾。貴國在和平將破裂之際,亦曾不法地禁止發電,在今天交戰中的形勢之下,我方不許閣下等拍發密碼電報,相信絕非不當。

張:在尚未開戰以前,就禁止貴國在北京公使的發電一事,果是真的嗎?我不得不稍有疑問,但因為當時我外出不在北京,所以難以知曉是否為事實。總之,在我回到北京以后,對各國公使館是全都允許拍發密電的。

伊藤伯爵:閣下所說的是中立國的事。……對于中立國,我國也是同樣的。……請閣下等首先要記著中日兩國是正在交戰中,當和平的時期有和平的交際,這點還用說嗎?

張:我等不是為了求得恢復和平而來的嗎?

伊藤伯爵:縱使是為了恢復和平,但對目下兩國正在交戰中,將作如何解釋?

張:電報雖是密碼,但并不出于為了和平之外的事。……

伊藤伯爵:事情的性質如何,非我所應問。在今天的形勢下絕對難以許諾;若是一定希望拍發的話,請將該密碼明白開示,如此亦可予以許諾。

張:雖說是密碼,其實是單為與本國政府之間所用,而且因該符號本極為大冊,很不容易謄寫。

陸奧子爵:如不能將謄本繕制交來,則到底是難以許諾的。

張:今天到此告辭,對于覺書當盡速回答。

至此乃散會,時為午后零時三十分。……

第二次會談

(一八九五年二月二日)

第二次會談于二月二日午后五時起在廣島縣署樓上接待室舉行,中日兩國方面的出席者均與前次相同。是日,張、邵二人著水色淡茶色衣服,蓋為便服。一同互行握手禮就座后,已較規定時間約過二十分鐘。

伊藤伯爵:經查核昨天所交換兩閣下的委任狀,發現較諸國際法上慣例之所謂全權委任狀,實屬不完備,余茲不得不作如下的聲明,深感遺憾。(此時伊藤伯爵拿著置于左方的英譯演說手稿,起立朗讀,然后將該手稿交與伍廷芳,使翻譯給張、邵二大臣。)〔演說文從略——原編者〕

(在伍氏翻譯伊藤伯爵演說手稿中,張、邵二大臣頻作密語)

陸奧子爵:關于現在由伊藤伯爵作了演說的問題,余擬提出此一覺書,并有英文譯文,擬煩伍氏譯述。(此時伍受取英譯覺書,詳加譯述,原文如左)〔從略——原編者〕此文省略的演說文和覺書內容,可參考后面《與日相伊藤問答節略》一節中的附錄材料。

張:(由伍代言,以下大概如此)現在伊藤伯爵的演說中有“選擇有名望官爵者使當此任”云云,請問貴意是否即因對本大臣一人有所不滿,故作此言?

伊藤伯爵:(冷笑)不然。

張:那么,是指今后所派遣的人說的嗎?

伊藤伯爵:是的。

陸奧子爵:事到如今,何時起程出發固可聽從貴意,我方在可能范圍內并可盡量鄭重保護,但閣下等知道,本市為大本營所在地,當然不得久留,閣下等除了從他處速覓便船而外,沒有其他辦法。無論如何我們可以準備輪船送到長崎,由該處歸國,較為方便。這一段路程,我等將不辭煩勞。

伊藤伯爵:如赴長崎,該地有去上海的定期航海船,歸國很為方便。

邵:如照您所說,現在如何均屬為難。但仍擬作一言:本大臣等是奉我皇帝敕諭簡派前來與貴國全權會同商議,所以本大臣等在離去此地時,也不可不奏請我皇帝的敕許,因此本大臣等希望速電北京,請得敕許后,再由此地出發。

伊藤伯爵:閣下等若沒有貴皇帝的敕許,就要荏苒地留于此地嗎?您說原來是帶有全權為了會同商議而前來的,正因為所謂全權委任得不完全,所以沒有會同商議的必要,今既如此,閣下等除了從速起程以外,似無他途吧!

張:按您所說,因全權委任得不完全,故不得會同商議,然本大臣等是為求和平而來此地,既然其目的已甚明白,現在可拍電給在北京美國公使,由該公使向我政府商議,將閣下所不滿足事項加以增補。

伊藤伯爵:如您所說,談何容易?閣下如何能夠保證將全權立即做到完備?

伊藤伯爵:(向伍說)足下對國際法上的Full power是如何的東西,想能熟知。所謂全權委員,當然需要有皇帝的親署。現在既然沒有,所說經過北京美國公使,使不完備的全權委任狀成為完備,能辦得到嗎?原來本大臣等通過美國公使,得到十分保證,相信閣下等是有全權,故予以接待,但其所謂全權委任,竟與保證相反,不是國際法上的所謂全權委任;既如此,故不能繼續會談。

張:總而言之,在由此地出發以前,須一度拍電給本國政府,不可不請得我皇帝陛下的敕許;不如此,我等不能不負恣意歸國之責。

伊藤伯爵:(向伍說)請足下將此等事理向兩閣下詳加解說:若作為全權大臣在此舉行會見,其全權必須完備;對其所妥議事項,應立即締結和平條約;而且,若不使該條約有實踐的功效,則會同商議是沒有意義的。這就是決定拒絕繼續談判的原因。像現在相會于一堂,兩位閣下是代表中國,本大臣等是代表日本國,就是國與國的會商;然而閣下等所說不得到貴皇帝的敕許不能由此地出發一事,我想那只是貴皇帝與閣下等之間的關系,不涉及兩國,閣下應知道,您所主張的這點,是你們自己的事。

張:然則是否許可拍電給在北京美國公使田貝校官〔Colonel Denby〕?

伊藤伯爵:若是打算拍電給北京美國公使的話,可以委托經由該國在日本的公使拍發。

張:是說拍電給在東京美國公使,使其轉達給北京政府嗎?

伊藤伯爵:我想這樣辦較好。

張:我等來貴國以前,在北京美國公使與我政府之間,曾經往復數次文件,現將該抄件提供尊覽。

(此時由伍將漢文抄件遞給伊藤伯爵)

伊藤伯爵:我亦擬將我政府與美國公使間的主要往復文件朗讀一二篇。

(朗讀之文從略)

張:因在北京田貝美國公使說:將全權包含在文書中即可,所以北京政府就按他所說的辦理。

陸奧子爵:無論美國公使說了什么,他并沒將此事通知我方。我方曾對美國公使說過:“如果是帶有全權的人,則不拒絕與之會見。”我們現在仍然堅決信守此語。

張:因為美國公使不懂漢文,不得不一一加以英譯后給他看,所以在此中間發生了這樣的誤會。

陸奧子爵:然而從明白議事、決事的點來看,〔全權〕就不是一面電達北京政府請旨施行的意義,這樣解釋,有何不可?

張:貴國的異議論點,似在于逐一電達北京請旨施行的問題上。果然是如此嗎?

陸奧子爵:到現在已沒有進行議論的必要。方才提供尊覽的覺書中,已舉出了我方異議的要點。請將之熟讀,便可立即了解我方的意見。

張:事既至此,我等擬早晚起程,但仍想一言辯明。事情的誤會,畢竟是起因于東京和北京之間的電報錯誤,結果我等雖然急于要求和平,但因不知貴國的要求究竟是在哪里,所以有必要先知道一個大概,只有一度得知大概后,委任的范圍才能明確,正因為還不了解大概,所以不得不一一電達請旨施行。

伊藤伯爵:由于貴國近來不尊重國際法上的慣例,事乃至此,實深感遺憾。凡是國與國間進行這樣的商議時,如不是互派確實的全權委員,實無必要進行會同商議。閣下等藐視國際法上的慣例,竟漫然說因不知大概的要求。現在兩國正在交戰中,其媾和條件將由于戰爭的進行如何而定,形勢變化時,條件也不得不隨著變更。因此在目前銜命前來的人,不可不有一經熟議立即訂約的全權。然而根據閣下等所言,似僅是為了窺測我方意向;口頭雖說切實讓求和平,但是實沒有議事、決事、行事的權能。

張:看到兩閣下的全權委任狀,其文末關于貴皇帝批準一節,有該事認為正當時云云,是否若認為不正當時,即不予批準?

伊藤伯爵:雖然已經沒有議論的必要,但對尊言難以緘默,故作一言。原來批準權雖然應屬于君王所掌握保有,其批準與否屬于君主的特權,但若拒絕批準兩國全權委員的議定事項時,不可不有明白重大的理由,不能隨便拒絕批準,所以批準是尊重君主的權利,是不可不加以實踐的正式手續。

張:我們對于這樣的事情,因很少向外派遣使臣,所以對國際法上的慣例很迂闊,致有此錯誤,可請閣下稍加諒恕。

(此時伊藤伯爵露出微笑)

陸奧子爵:不論貴國的慣例如何,因現在涉及兩國的事情,有關宇內觀瞻,所以不得不遵從國際法上的慣例。

伊藤伯爵:貴國的慣例,是貴國內的慣例,不是列國的慣例。凡寰宇之間,國與國間的交際有他的法、有他的例。現在商議貴我兩國的案件時,不能按照貴國內的慣例,想閣下等亦當能了解。

伍:尊言誠然。但希望諒解我等是專為求我國的和平而來,否則等于無使命而遠來貴國。且張、邵二大臣在國內也是身居要職的人。

伊藤伯爵:這次的會議,實事屬重大,但兩閣下的全權竟如此不完備,實出我意料之外。瑣碎問題可置而不論,然而主要的全權委任竟如此渺茫不可捉摸,是絕對不能加以寬貸容忍的。就是任何高位顯官,若沒有相當的全權,也絕對不能再行會見。這樣,豈不是沒有貴國皇帝車駕親臨,將不能進行商議了么?

陸奧子爵:十一日有由長崎開出的便船,可以搭乘該船。本市因是大本營所在地,不許無故使敵國的使臣在此駐留。閣下等若能準備好,希望明天或后天由此地出發,我政府為了相送到長崎,已經預先準備了一艘輪船。

張:如有到長崎的船,哪一天都可以。

伊藤伯爵:輪船已經準備了,任何時候都可聽候尊意解纜開行。閣下等能立即準備好嗎?

張:明天也好,后天也好,都可以出發,整理行李是很容易的。

(至此散會,時為午后六時四十分)

(以上兩篇原文見伊藤博文:《秘書類纂27·雜纂其四·中國媾和使節會談紀要》,東京:原書房昭和四十五年版;譯文見邵循正等編:《中日戰爭》第7冊,新知識出版社195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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