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妙祥雙玉佳配,湘云金水成祥;幼小命運坎坷,自此盡任自航。
- 木石夢碎后的林黛玉
- a10983
- 9662字
- 2020-04-25 14:12:01
且放下伯熊等三人不說,由他們快馬趕路。看官可能犯疑,伯熊、阿毛是江南人不善馬上功夫,這一次因何一路以馬趕路,其實在伯熊心里除趕祥玉妙玉婚期是要緊事,更要緊的是自離京這幾個月,心里時時總放心不下妻子鴛鴦的有孕之身,故不惜馬上勞頓,一日趕了兩三日的路程。阿毛比他好些,在西海這兩三年,跟茗煙、丹巴、桑洛學騎馬,練得老到多了,因而二人一路緊伴其左右,時時防著他有什么閃失。這就不提。
眼看就過了八月十五,蘇州城里閶門內一條幽靜沿河小巷,名吉慶巷,巷內近半數人家是林氏族人。林祥玉母親楊氏現仍和次子瑞玉居此,不過所居祖屋已在幾年前就徹底翻修一新了,是三進一樓的獨門獨戶,現蘇州店務的總掌柜林如淵就在他家西邊第三家,也是三進一樓。林姓人家的先祖子孫繁衍眾多,置下這等產業,是為已獨立子孫分居所為的,到后來,有些生計不寬裕的,現還有兄弟兩家三家擠在一個大門里的。祥玉現住的地方也離此不遠,是林如海高中探花后在祖產房舍基礎上改建的。在閶門內西中市一條巷弄內,名慶余坊。瑞玉離京前,祥玉吩咐重新整修,他的主意是不管黛玉何時成親,決不讓他離開林家門,所以,他也沒告訴任何人。
楊氏在瑞玉回來后,接到黛玉來信,又聽瑞玉訴說了在京的經歷,老婦人十二分的高興,極贊黛玉明理賢能。為了去京城,十足忙活了兩個月,包括給兒子成親的禮服,娶媳婦的聘禮、首飾,及送人、賞人的各種禮物土儀。還有氏族中人的賀禮等,足足裝了二十個大禮箱。外加各店掌柜等人的賀禮,不能推的只得收下。連送京城的貨物也有六十箱。瑞玉早就定下四條大快船,選好跟隨男仆、伙計十二人,管事二人,丫環二人,仆婦二人。八月十七日將管事、男仆及行李發到兩條船上。十八日一早,先在家中辭了一些年長的族人,又在碼頭辭了更多親友,登船順運河一路西行。楊氏帶兩個貼身丫頭及兩個年輕女仆住中艙。兩個女人一個是內管事的,一個是這船行途中管做飯燒水的廚娘住后船艙,再后就是船梢艙,是船工住地。船前艙比后艙大些,瑞玉就兩個隨身男小廝合住。另外的大船,裝有六十只大木箱,一個管事帶六個青壯伙計押著,箱里裝的是這兩年在蘇州定制的各種金、玉物件,及竹、木等藝玩物品,還有收購來的古物器具,十分珍貴,是供京城將開張“藝寶齋”的貨品。四條大船日行夜航只十六日即抵京城南碼頭,時已午后未時。早兩日瑞玉已差兩個已來過京城的伙計起岸快馬報信,京中祥玉、黛玉及本厚早就預備了一切,是日早早用過午飯,飯罷,三四十車馬就在門外伺候了。本厚安排林之孝夫婦在家負責晚上的接風酒宴,又和黛玉兄妹勸阻史鼎、鴛鴦父母有些年紀的平輩人去碼頭迎接。祥玉、黛玉領眾弟妹,包括妙玉、湘云、紫鵑、雪雁、岫煙夫婦、李紈母子、寶玉寶釵夫婦、賈環、胡氏(賈蕓妻)及其婆母尤氏,還有賈蕓、賈薔夫婦、賈芳及其父母等。鴛鴦、晴雯要去,黛玉、祥玉堅拒,二人不從,還是本厚發話,說:“大媳婦已近五月身孕,就留下,大門外迎候也就是了。二媳身子尚不累贅,去也無妨。”黛玉只得單撥一車派其內房兩丫頭,車上多墊絮物隨車同行,這才平息這一爭執。店里來的掌柜伙計由仲熙、金水領著專司照看卸運貨物。這時,先期派去沿河探視行蹤的伙計騎馬回來報說:“太太、二爺的船離碼頭不足十里了。”本厚忙催眾人趕快上車馬往南碼頭而去。在碼頭只等了片刻,就見四條大船緩緩而來,又在一片喧鬧聲中,船工系好纜繩,搭好寬寬的跳板,這才由瑞玉和一個丫頭左右扶著楊氏夫人走出船艙,踏上京城這第一步,祥玉、黛玉兄妹搶步上前,半跪見禮,祥玉口稱“母親”,黛玉稱“二媽”,楊氏雙手各扶住一個,說:“好孩子,不必如此大禮,多年不見姑娘,長大了,越發標致知禮了。”本厚忙上前施一禮,說:“老太太一向好,老奴也有一禮了。”楊氏忙說:“大叔,難為你了。”眾京里親朋都未見過這位遠道來的林家族中的“姑太太”。只見楊氏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兩鬢略有少許白發,衣飾得體,也欲上前行禮,本厚忙說:“各位奶奶、姑娘、爺們且聽老奴說一句,太太一路辛勞,且這里也不是說話之地,不如請太太及各位奶奶、姑娘、爺們都上車,到家再相見才妥。”祥玉、黛玉這才隨和,于是各都上車,至東宅門外,祥玉兄弟、黛玉搶先下車,去攙扶楊氏下車,實是其隨行丫頭已扶著她下車了。門外又有史鼎夫婦。鴛鴦及其父母,黛玉和妙玉的三個奶娘嬤嬤,林之孝夫婦及家里的男女下人迎候。眾人簇擁著楊氏一直來到后樓中廳,落座上茶畢。先是祥玉、黛玉兄妹上前欲行大禮,楊氏趕緊先強拉住黛玉說:“好孩子,你禮到了,不拜也罷。”黛玉不依,說:“久別二媽,今日得見慈顏,這首次大禮是不能少的。”本厚在旁也說:“姑娘對尊長們禮數重,太太就依了罷。”楊氏沒法,略一松手,黛玉順勢跪了下去,勉強拜了一拜,楊氏一把雙手將黛玉抱在懷里,再不撒手,眼淚隨即奪眶而出。她此時心里想些什么,在場眾人只能按自己的經歷去猜想了。黛玉見此,也有些動情,眼眶也紅了,但她清楚,此時此刻,她決不能失態,她依偎在楊氏懷里溫存了片刻,她又回過神來,重扶楊氏落座,一面說:“二媽今日初來,我來引見現在這里的親戚。”一面就去扶著史鼎夫婦說:“這二位是我外祖母娘家侄子史大叔、大嬸。”楊氏忙站立,相互施禮,寒暄幾句便罷。黛玉又拉過鴛鴦父母金老漢夫婦說:“這二位是我鴛鴦姐姐父母金大伯、大媽,如今是本大叔的兒女親家了。”相互也是施禮寒暄幾句。因要見的人還有很多,故均不能長敘。接下來是晚輩的見禮,先是尤氏、李紈及賈蕓母親等都四十上下年齡的人了,楊氏怎么也不讓她們下拜,各皆作罷,只施萬福而過,再下來是寶玉夫婦、薛蝌夫婦、賈環輩,也施常禮,獨寶玉雙手抱拳一躬到底,口稱:“濁玉給表姑太太請安。”為初見,楊氏始終是站著收禮,見此黛玉不得不多說兩句,指著寶玉夫婦說:“這就是我二舅家寶玉哥哥和嫂子。”楊氏也贊道:“真是般配的一對呀。”其實從瑞玉回來后多少也知道這內中的情由,所幸寶玉也沒鬧什么新花樣出來。接著黛玉就將鴛鴦、妙玉、湘云、晴雯、紫鵑、岫煙、雪雁叫齊了要行禮,楊氏又阻止說:“使不得,瞧這姑娘已重身了,不是鬧著玩的。”黛玉說:“鴛鴦姐姐可免,咱們七人也只跪不拜才是,我說過緣由,二媽就該依了。除了其余年長些的嫂子以外,咱們這八人十幾年來患艱榮辱與共,也算生死之交了,二媽今日初來,這一拜只求二媽今后視我姐妹為一體才好。”說畢先跪了下去,其他六人也都紛紛跪下,只鴛鴦被楊氏拉住沒跪,而妙玉、紫鵑只把頭埋得很低,一言也不發。這時,本厚上前湊趣說:“太太手里攙的就是我家伯熊媳婦。”又指著晴雯說:“這是仲熙媳婦。”楊氏贊道:“大叔好福氣,真正的兩個標致能干的姑娘。”這時下拜的眾姐妹俱已站起了身,依年齡正好妙玉就在鴛鴦右側,在楊氏面前,自行禮時起就直低著頭一語不發,按常人家,此時待嫁媳婦是不會出現在婆婆面前的,可她和紫鵑等眾姐妹處境不同,只得如此。晴雯本來就很開朗,聽到楊氏贊她妯娌兩,立即走過一步,冷不防將妙玉往前輕輕一推,幾乎撞到楊氏懷里,二人沒防備,各自本能地伸開雙臂,互相對抱在一起,眾人皆呆在那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晴雯說:“太太再細細的瞧瞧我妙玉姐姐,不但人生得標致,肚子里學問可大了,勝我十倍百倍的去了。”眾人才恍然大悟,笑出聲來,羞得妙玉滿臉通紅,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楊氏笑道:“我知道,知道,女兒家家的,好孩子別再戲弄她了。”這一鬧,那里小紅、芳官來了勁,只見小紅走過去一把抓住紫鵑的手,也往楊氏面前拖,紫鵑知道這促狹鬼要捉弄,就使勁強扭著不動身,可抵不住后面又來了小紅,雙手抵住她后背使勁往前推,不得已,只得往前移了兩步,只聽小紅說:“太太再瞧瞧我這位小姑姑,叫紫鵑。”她特將“紫鵑”二字叫得重重的,響響的,“在京里這十來年,就她同林姑姑同吃同睡,就像一對親姐妹似的。”楊氏說:“知道,知道。”“姑娘,你們瞧,她姐妹倆都成關老爺了。”這一說引得大家都笑起來,此時,妙玉、紫鵑趁機迅速逃開,不知藏到哪兒去了。本厚湊趣笑道:“太太都瞧見了,看您嘴都合不攏的神態,定是高興著呢。”“可不是,大叔,我怎么覺著來到天庭王母娘娘那兒了,看著這一個個水靈水靈的姑娘,我這都看花眼了。”楊氏這么說。本厚接著說:“這會且放下,時辰不早了,這就讓孫輩的孩子們見過禮吧,下面還有好些下人呢。”見說就有賈蕓夫婦,賈薔夫婦及賈芳、賈芹、胡氏及賈蘭和岫煙剛滿周歲的兒子由其母攙著也來到這批人中,正在這時,見平兒急匆匆拉著巧兒來了。湘云正在人群外圈和寶釵、寶玉說話,見她們來了,忙高聲喚道:“慢著,巧兒正趕上了。”平兒來不及跟別人打招呼,徑直將巧兒送上去,小聲在其耳旁說:姑娘跟哥哥們給姑太太請安。”說罷自己退到外邊去了。禮畢,接下來是合家下人見禮,因堂屋內人多,已無處容納這三個宅子近百男女仆婦行禮,本厚即命在院中鋪上拜墊施禮,又先女后男依次而行,一聲令下,女仆們紛至院中列隊施禮,平兒也向院中走去,黛玉站在楊氏右側,手不能及,即高叫:“快拉住平姐姐。”近處寶釵、湘云忙拉住她不放,平兒忙說:“姑娘們一向高看我,我心領了,我別種能耐沒有,這規矩禮數我是知道的。”二人聽了無奈地放松了手,平兒至院中與眾女仆一起下跪叩首。待輪到男仆時,本厚及仲熙也欲往外走,祥玉、瑞玉兄弟早有防備,一把拉住總不松手,楊氏也發話了,說:“大叔,這多年了,你怎么還這么固執呢,而今咱們已成兒女親家了,往后你要是還這樣,我可要生氣的。”本厚忙說:“太太莫惱,老奴只在這里給您施半禮我才心安。”說著雙手抱拳,一躬到底,仲熙則半跪抱拳就地施禮,楊氏忙站起身來還禮萬福,并正色說:“到此為止,今日當著眾家親友說定,即刻起,林陳是倆兒女親家,你得依了。”本厚只得應了一連串的:“是,是。”黛玉也說:“二媽說得極是,大叔禮太過了,讓人總感到怪不自在的。”本厚說:“好姑娘你哪里知道,老奴我心里是主恩難忘呀。”祥玉正欲開口,有恒、金水已從店里回來了,進了屋,二人半跪施禮說:“因事所絆,未能遠迎,望太太見諒。”楊氏笑著說:“好些年沒見你們了,模樣兒一點沒變。”說著站起來,雙手扶他們起來。此時林之孝至本厚身邊小聲說了幾句。本厚即至楊氏前說:“為太太接風洗塵晚宴已齊備了,請太太發話開席吧。”楊氏說:“好,等散席時,叫瑞兒將我蘇州帶來的一點小玩意,分贈各家親友、姑娘、爺們。下面家人也帶來點碎銀買件衣裳吧。”本厚又高聲說了一遍,上下眾人謝過。仍按前例,男在外廳,女在樓廳。宴罷,眾人告辭時,本厚、祥玉兄弟在旁,從已打開的箱中一個個用紅布包著還寫有名姓的小包來,采明認字在依單唱名發放,這都是黛玉早在瑞玉離京前就細細寫明,交待好了的。是夜就安排在前樓下東房為楊氏住處,隨行四女仆則在右鄰廂房中。早在兩月前黛玉、湘云已搬至前樓兩房,將后樓兩房及廂房全搬空,再次整修,重置家具作祥玉、妙玉婚房,現已完備,但等佳期了。
第二日起一連三日,楊氏首至城外拜會邢夫人、賈政夫婦,如今也算姑表親了,邢夫人、賈政夫婦也稱楊氏為姑太太,并設宴相待,少不了楊氏送上蘇州帶來的各種禮儀之物,午后辭去內城賈氏族人中文字輩的幾位老人。再一日去薛姨媽處。這才稍停了兩日,查看了新房及應用之物等,本厚一一敘明,均很滿意,除慰語本厚辛苦外,特交待黛玉說:“黛兒多費心,詢問妙姑娘有怎要辦的,不如意的都要一一問明了,咱們一切照辦,千萬別委屈了她。”黛玉回道:“二媽放心,妙姐開明得很,早問過了。”
這才過了一天,這日午后未時,門口家人一路報進來,說:“大管家回來了,大管家回來了。”正好本厚、祥玉兄弟在家,連楊氏,黛玉、妙玉、湘云等眾姐妹都走出樓廳,紛紛至后大廳就見伯熊主仆三人風塵仆仆走了進來,前腳后腳,鴛鴦也從腰門來了。伯熊一見楊氏也在,忙先半跪抱拳行禮,說:“太太大安,您幾時到京的?”楊氏忙扶伯熊起來,說:“大爺不必如此大禮,一路辛苦了。我來了有五六天了。”又見過父親及眾人,回頭見妻子已顯出了肚子,只問了一句,說:“還好吧?”鴛鴦也說了一句:“我很好,倒是你這才幾月,顯得又黑又瘦。”茗煙說:“大管家為早日趕回來,一路都騎馬趕路的,一天有二百多里呢。”見此,黛玉忙說:“伯熊兄可是真辛苦了,請回家梳洗了先稍事休息,再來用晚飯吧。”楊氏也說:“也別用這么急著趕路,該緩著點也無妨。”本厚也說:“且回去梳洗吧。”又對阿毛、茗煙說:“太太新到,阿毛不用說,茗煙還不認識,這位是姑娘的伯母,大爺的親娘,見過了也回去先歇三天再來。”聽罷二人都上前跪拜、請安,楊氏說:“你二人也辛苦了。”特賞五兩銀子,二人從瑞玉手中接過銀子辭去。伯熊這才從懷里摸出一個信袋交給黛玉,只說:“一切如常,姑娘們放心。”黛玉也只說:“大哥費心了。”伯熊和鴛鴦才辭去。
這夜,楊氏已安歇,黛玉、湘云來到妙玉房中,三人才取出探春來信,黛玉取出的卻是一張紅色箋紙,上面寫著:遙祝櫳翠、枕霞二姐佳期。蕉下客謹賀。三人一看這幾個熟悉的秀麗中楷,感慨萬千。據此,料定西海與京都一樣,仍無動作,暫且放心不提。
離祥玉、妙玉婚期只有七八天了,三個宅子又一次熱鬧起來,因有了伯熊兄弟去年成婚的經驗,所以這一次更顯得順手多了。不但三個宅子的人,茗煙和他母親來了,只留卐兒她娘在家看護他快生孩子的妻子。后街宋媽來了,劉姥姥先打發她女兒、女婿來了,說她夫妻年輕些,能干些活,還帶來了不少雞、蛋、羊、豬肉和新鮮蔬菜。李老漢帶著二十來個青壯男女,李莊、山前村等五六個村子的莊民還帶來四大車上好白面細糧,雞鴨羊豬甚至還有一整頭牛肉。祥玉兄弟本厚父子等再三致謝。李老漢說:“要謝是咱全村老少幾百人謝爺們、姑娘、奶奶們才對,有這巧井,今年以來就整了六七千畝好地,打的糧比別處還多,這都兩年多了,爺一粒租子也不收,大伙心里又感恩又不安。知道爺大喜,大伙都爭著要送賀禮,就商量了好些天了,原說每個莊子來兩個,可止不住大伙的熱情,就各村來了三個,可還不成,還是我說了,人太多了,反讓爺鬧心,只才作罷。另一議,是送啥賀禮,我說湊份子送金子銀子爺本就不愛這個,還是咱莊戶人的本色,又用得上的東西好,大伙也聽我的,就早早動手,弄干凈了送來,我一算計還是早兩日來,別讓爺又另備了反不好,大伙還可幫著干些粗活,女人們就在廚房洗洗刷刷也成。”李老漢一連串說了一席話,本厚除了道謝外,還問:“眼下地里還忙著呢,耽誤大伙的農活了。”李老漢說:“爺們放心,都快收工了。”祥玉問:“收成還好嗎?”李老漢說:“托爺們的福,好著呢,爺花銀子辦的油坊就要開工了,再有半月二十天就見新油。”當晚,晚飯后即由林之孝去安置這撥人在另一處四合院住下。
忙活了好幾天,一切就緒,這日是九月十八日正日,別處都不說,單說妙玉天明即起,心里七上八下,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愁,茫然無所措,默默地坐在那里,想理出點頭緒來,可總是剪不斷理還亂。此時,黛玉、湘云、紫鵑、雪雁等人已進來了,見如此,黛玉忙說:”姐姐怎么還呆坐著?”回頭又問芳官、鈴兒說:“姑娘吃東西了嗎?”二人回答道:“還沒呢,姑娘說不想吃。”“那哪成?一會人來了,就不得空了,中午飯早著呢。快去拿來。”芳官、鈴兒轉身出房去了。這時,妙玉一把抓住黛玉雙手說:“妹妹,我不是做夢吧?”湘云笑著說:“姐姐是高興得糊涂了。我們搶先給您道喜了。往后是叫姐姐還是叫嫂子好呢,我犯愁呢。”妙玉只低頭不答,黛玉溫斥:“你別猖狂很了,到時候看大伙怎么收拾你。”湘云吐了吐舌頭,連說:“不敢了,不敢了。”這時,芳官、鈴兒送了早飯來,黛玉忙催她快吃,說:“一會來人了就吃不成了。”果然,妙玉還沒吃完,鴛鴦挺著大肚子由幺妹、桂花兩個丫頭左右攙扶著,晴雯也是顯山露水的肚子自己走著,后面跟著二妞、香珍兩個丫頭來了。鴛鴦說:“怎么妹子還沒吃早飯?”晴雯搶著說:“公爹早早的就差我們來接姐姐回家裝扮了。”黛玉忙說:“這就好了。”妙玉也沒說什么,連連的喝了兩口粥,就算應付過了早餐,正想起身,就聽樓下丫頭們在招呼說:“珍大奶奶、珠大奶奶、寶二奶奶、小蓉大奶奶、巧姑娘、平姑娘都來了。”大家只好等她們上樓來。尤氏等上樓來,在前樓妙玉東房落座,還沒說上幾句,又聽下面報說:“薛二奶奶來了。”話還未了,又報小蕓、小薔奶奶也來了,房里待不下了,大家就都到中廳坐了。尤氏最年長,說:“妙玉妹妹今日大喜,從今后就是咱們家姑表弟媳了,可不許生分了我們。”妙玉說:“妙玉不敢,今后求嫂子多教誨。”李紈說:“別難為她了,快過去吧,遲了人更多,怕不妥。”鴛鴦說:“就是,昨日公爹親自吩咐廚下,專要了好些江南吃食和菜蔬,中午要合家吃團圓飯呢。”黛玉說:“那咱們就送姐姐過去吧。”說罷大家起身,依次下樓,一邊走湘云說:“這會子送個姐姐過去,一會就接個嫂子進門,還好,沒虧本。”寶釵說:“云丫頭嘴刁,看你下月怎么個變法?”眾人都笑了。進了中宅,因樓上前后做了晴雯、鴛鴦的臥房,就在后樓下東房臨時備了床褥、梳妝臺等一應用物。接丫頭報告,本厚父子三人來到后樓,妙玉起身萬福平禮見過義父、兄長及二弟,本厚說:“姑娘大喜,現且暫歇,一會就按咱江南的風俗,合家吃團圓飯。”又對尤氏等說:“奶奶、姑娘就請東宅用飯了,飯后還請過來為新人裝新,吿罪了。”說著拱手致意,尤氏說:“大叔放心,妹妹這里就交給我們,不會出錯的。”三人即退出。三個宅子里里外外怎么忙我也不用多交代,和鴛鴦、晴雯出嫁時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這次邢夫人、賈政夫婦、薛姨媽和西廊下兩位文字輩也都來了,因這次是林如海、賈敏夫婦承嗣子大婚,又經楊氏、黛玉兄妹誠邀前來主婚,故午前在尤氏、李紈、寶玉夫婦、賈環等之后才過來,此時正由楊氏、祥玉兄弟、史鼎夫婦及有恒、金水等陪著閑話。一會兒是午間便宴。但等午宴畢,這東宅就忙開了。三進正廳是喜堂,金色雙囍字貼在落地大紅綢幔上,一對大紅燭足有二尺高,同樣也裝飾有金囍字,條案前正中一張紅木八仙桌上放著四盤吉祥果品,一盤紅棗,一盤花生果,一盤桂圓,一盤蓮子,而在八仙桌左右兩側放著五張有大紅坐墊的椅子,左邊四張,右邊則是一張,另在右側客位又設了兩張相同的座椅,前面地上鋪放著兩塊大紅拜墊。其余的喜慶帳幔、彩燈、繡球等不必細說。此刻,廳內只有三兩個丫頭、小廝在照看,主客、親朋都在中前兩廳等待發轎。
再說中宅后樓妙玉房中早已人滿為患,飯后黛玉等又從腰門過來,會同鴛鴦、晴雯看著兩個喜娘為妙玉妝新,先從梳理頭發開始,再在面部勻粉,再插頭飾,然后換嫁衣,近一個時辰方妥,眾人審視無遺漏方罷。也就此時,只聽東宅迎親花炮震耳欲聾地響起,隨即鼓樂齊鳴,只見東宅一個丫頭急急過來說:“太太差我來請姑娘、奶奶們快過去,要發轎迎親了。”黛玉說:“好,嫂子、姐妹們,我們快過去吧。”但等黛玉要轉身離去時,妙玉卻一把拉住黛玉不放,說:“妹妹且慢,聽我說一句話,妙玉能有今日,全仗妹妹智勇大義,我知道在外面做不得,就這里受我一拜,以表我心中敬意之萬一。”說罷雙膝跪了下去,慌得黛玉想去抱住她,但為時已晚,也只得雙膝跪地相互抱在一起,尤氏見她們動了真情,趕緊提醒她們說:“好了,千萬別哭,別掉淚。”黛玉一經提醒,就決然克制住了,說:“姐姐何必如此,今后你我就是真正自家親人了,可朝夕相處。”又把話題岔開,說:“早定下了這里是鴛鴦、晴雯、岫煙姐姐送親,咱們快走吧,別誤了好時辰。”趕緊領眾人又回了東宅。當即按約定,黛玉、湘云、紫鵑、雪雁去接親,外面則是瑞玉、有恒、金水隨祥玉而行,其余親友則在門外迎親。鞭炮鼓樂再起,迎親隊伍在鼓樂隊引導下繞街一圈才致中宅,拜祖辭親后,即迎歸,再繞行一圈來至東宅,花轎在前廳院中落轎,喜娘前導,黛玉親自攙出,由鴛鴦[長嫂為母]為之蓋上大紅繡著梅花頭巾,這是妙玉自家畫的花樣,由晴雯用了七八天才繡成的。一路鋪著大紅地毯直至后廳喜堂,妙玉下轎后由芳官、鈴兒左右扶著跨過生著炭火的火盆,祥玉隨后,楊氏、賈政、邢王二夫人、薛姨媽、史鼎夫婦等長輩則在堂外站著等新人進入喜堂,新人后面則跟著百數十平輩以下的親友,一時堂內已擠得滿滿的,贊禮官見一起就緒,就高聲喚道:“新人成禮!”話音剛落,廊下絲樂即起,再喚:“請受禮高堂親長就位。”楊氏一身吉服走過兩步對賈政、邢、王夫人說:“大舅老爺現不在京,第一位暫留著,二舅老爺和二位舅太太請這邊就位受禮。”說著左手擺向上首四個座椅,賈政等略一遲疑,說:“哪有此理,表姑太太是外甥親母,理應上坐。”楊氏說:“舅老爺這里有我一個坐席就高抬小婦人了,祥玉雖是我兒,但他早是如海承嗣繼子,此乃古訓祖制,小婦人是知道的。”賈政還想推讓,史鼎及族人,黛玉、本厚父子皆勸進,三人這才應允,吿罪就座,第一位椅子空著緊靠的第二位邢夫人坐,稍離的兩個位置則是賈政夫婦,見他們已坐定,楊氏才走到右側坐下。這時,一對新人早已雙雙站立喜堂正中等候。又聽贊禮官喚道:“新人行禮,先拜天地。”祥玉、妙玉隨即由芳官、鈴兒扶著轉過身去面朝外,另有丫頭將拜墊置二人腳下,但聽一聲:“跪。”雙雙下跪,又喚道:“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禮畢,起。”二人站立,又聽:“二拜高堂。”二人再次面里,如法三叩首,接著是夫妻對拜。再是新人謝媒,楊氏及本厚父子上前請史鼎夫婦右側椅上安坐,新人上前一拜謝媒。贊禮官喚:“禮成,送入洞房。”接下來喜宴,鬧洞房等祥情就不用細述。一晃三朝期過,這日妙玉早早起身,甚至比許多丫頭還早,略加梳洗即匆匆下樓,祥玉初醒,問其何為?妙玉答:“伺奉婆母茶湯。”祥玉阻道:“不必。”妙玉答道:“此乃為婦之道,古訓也,不可違。”至前樓下東房楊氏房門口,見門未開,即一旁侍立。少時,外屋仆婦來打掃見之,見禮曰:“新大奶奶好早。”妙玉示意莫驚醒太太。眾皆敬服,齊贊知禮賢婦也。片刻內房丫頭松散著發髻開門,見妙玉站于一側,驚慌,曰:“新奶奶早,太太方醒,傳洗面湯呢。”妙玉示其輕聲,隨即轉身欲自去取,早有芳官在院中接過面湯走來,妙玉接過親送至房中,口中道:“太太安。”這時楊氏已穿好衣服坐于妝臺前,丫頭為其梳頭,沒料及,妙玉親捧湯盆伺候,驚道:“啊,好孩子,不可如此,累著你了。”妙玉答:“婆母見憐媳婦,是慈也,兒媳伺候婆母乃古訓也,理所當然。”楊氏說:“以后大可不必,想我十五年前,你公爹早逝,祥玉兄弟尚年幼,孤兒寡母苦度光陰,不曾望今日有你這樣賢德媳婦,真上蒼所賜我林家世代善行好事之報。我有多名仆婦照料足已,且身尚健,今后不必如此。”妙玉道:“婆婆憐下,媳婦領情,孝親相夫是婦規常理,媳婦不敢有違。”楊氏說:“今日乃回門之期,快回房催祥玉早起梳洗,早早過去,雖是自家人,卻也不可失禮才是。”妙玉這才辭出。午后從中宅回來,楊氏至后樓中廳,妙、黛,鴛、晴、湘、紫、雪等均在,楊氏落座四顧滿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說:“黛兒京中這十年,沒白來,有了這許多好姐妹,我也沾光了。”說著從身側拉過妙玉,又道:“讓我白揀這么一位如花似玉賢德知禮的媳婦,睡夢中也常笑醒了,我也沒什說的,什么都是黛兒調派好的,我不違例。這是我出嫁時,母親從她老人家手上退下的一對玉鐲,對我說是我外婆出嫁時太婆傳下的,她老人家傳給了我,我今日也依祖例,傳一只給你,還留一只日后傳給瑞玉媳婦。”說著從左手退下一只,順手就套在妙玉手上,妙玉單膝下跪,伸著左手腕讓楊氏套上這林家傳世之物。余無多言。一月后,湘云、金水大婚也大致如此,也就一筆帶過。此二人,筆者,我隨我心,安排了她們的后半生。此時,前輩曹公雪芹在其傳世巨著《紅樓夢》第五回為二人設下的“太虛幻境”判詞云“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
在下憑手中一支禿筆,按曹公設之韻,各妄填一詞以慰我為《紅樓夢》巨著中眾多可愛又可憐的女孩子鳴不平,極力為之新生的初衷。
妙玉判詞
欲潔何難潔,云空未為空。
可贊金玉質,終歸寶匣中。
湘云判詞
富貴又何強為,襁褓考妣雙違。
金水湘江匯流,展眼同迎朝暉。
這真是“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廝配得才貌郎,博得個地久天長,可笑那,紈绔王孫嘆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