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動手
- 問瓊樓
- 晴彌
- 2054字
- 2020-03-26 22:43:05
從福壽堂出來的于嬤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近來她不管做什么都頗為不順,想起方才陳大老爺驚怒的眼神,她不是不怕的。但好在,這雀舌花確實有效用,不管再怎么恨她,他們都不得不顧忌陳老夫人的性命。
卞大當家是在半年前找上門的,他交給她一包雀舌花的碎末,叫她找機會下在陳老夫人的吃食中,她在陳家幾十年,一直負責看管老夫人的膳食,這對她而言自然沒有什么難的。
難的是她害怕自己做這等背主之事若被發現了,恐怕落不著個好下場。
她惜命。
卞大當家輕蔑地嗤笑她只有貪心沒有膽子:“你可知這雀舌花的作用?這藥有癮,剛開始食之會覺得精神振奮,還有鎮痛之用,待到后頭越吃越多,一日不食就要開始被這百蟻噬心之苦折磨,此癮無藥可解,往后余生就只能靠著這花續命了?!?
“到了那一日,陳老夫人求著你都來不及,難不成還能殺了你?”
能讓陳老夫人求著她。于嬤嬤心里一動,稍微想到那樣的畫面就覺得喜不自勝。
對啊,她雖則仗著老夫人的勢在陳府隨心所欲,但那也只是在下人們間,站在主子們面前,她依舊只是一個下人,充其量是個比其他人好用些的下人,跟別人又有何不同?
若是有那一天,她掌控了陳老夫人的性命,那豈不是站到了主子的頭頂,想如何便如何?
陳老夫人慣有頭疼的毛病,一日睡不好第二日起來就會臉色發青,她一頭疼底下的下人也不好過,還好近幾年她年紀大了,精神漸漸不濟,就算給人吃掛落也不像從前那樣氣勢凌人。
于嬤嬤借機給她上了一道胭脂西施乳。
西施乳取自河豚的魚白,因為顏色雪白且美味故由此得名,洗凈后上屜蒸熟,再加上佐料和高湯熗勺重新燜過,用山野菜給魚白上色,淋上花椒油收汁勾芡,出鍋后色澤淡紅,品之極為鮮美可口。
雀舌花也是天然的紅色汁液,放進去一起燜,可以代替給魚白上色的山野菜。
她把雀舌花碎末交給戚娘子,叮囑她給西施乳多放一味調味料。戚娘子不疑有他,往常的于嬤嬤更挑剔的都有過,多一味調料又算得了什么。
大約吃了兩次,陳老夫人忽然發現了這道菜的效用:“于嬤嬤,這胭脂西施乳好似與從前不大一樣,我吃后感覺精神好很多,頭也不怎么疼了。”
于嬤嬤低著頭恭敬地答:“回老夫人,這是老奴小時候家中姆媽的做法,用的野菜與尋常的不一樣,大抵是哪種野菜正好對癥了罷,老夫人要是喜歡,老奴便再叫人去做。”
陳老夫人被頭痛困擾多年,如今得知可以靠吃食緩解,自然經常惦記著讓她吩咐廚房去做,一點兒也不知道在自己身邊服侍多年的于嬤嬤已經為她布置好萬劫不復的陷阱。
而今終于等到了攤牌的這一天,于嬤嬤只覺近來所受之氣通通都在方才釋放了。
只要她好好為卞家辦事,榮華富貴也能唾手可得。
卞家吩咐她要說動陳老爺子去攀附魏歡,原先她是看中了三房的四姑娘,畢竟三房沒有男主人,看起來最好欺負,也最不得老爺子和老夫人喜歡,拿她說項便是打著能叫陳老爺子快些做決定的主意。
但是給三夫人下毒之事陰差陽錯被大夫人揭穿了,二夫人竟然在這個時候指使香桃那個賤蹄子把她推出來頂罪,害她白挨了一頓打,讓她開始轉變心意。
若不是她早早就在陳老夫人吃食里下了雀舌花,這回就是不死也要扒層皮。下毒本就是合謀,既然二夫人不仁,那她也大可不必對其講義氣,就跟陳老爺子提讓大姑娘陳毓去罷,橫豎陳家的幾個姑娘長得都不差,送哪個不是送?也正好讓二夫人知道招惹她是什么下場!
于嬤嬤越想越得意,回院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正在這時大兒媳任氏卻一臉欲言又止地過來找她了:“娘,我今日外出采買,好似看見了燕嬤嬤?!?
于嬤嬤悚然一驚,連聲問:“誰?燕嬤嬤?你確定是燕嬤嬤?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任娘子有些遲疑:“天色已暗,我不大確定是不是她,但是跟以前看到的有八分像,連身上穿的那套衣裳也是以前經常見燕嬤嬤穿的,我就跟著她走了一段,眼見著她走進了徐家的一間鋪子,就再沒出來過?!?
于嬤嬤心里翻江倒海,做出的一串聯想讓她頭腦昏沉,毛骨悚然。
已死之人為何又重新出現?仔細想想,一切不順的源頭仿佛都是從卞大當家那里聽說燕嬤嬤去世開始的,之后她身上的藥包好好的就被小毛賊摸走,親手送到老夫人面前的包子也反常地混雜了蟹肉,下毒之事被揭穿后更是被一個賤婢給拉下水。
一件事發生可以說是巧合,接連出這樣的事,她幾乎可以確定是有人在暗中針對自己。
有誰可以讓忠于三房的燕嬤嬤為其假死掩人耳目呢?
是二夫人一開始就打算在與她合謀之后將她斬草除根嗎?不,不對。
心思搖擺的茯苓也就罷了,她沒那個本事讓燕嬤嬤為她做事。
莫非是平日里不爭不搶看起來性子極為軟和的徐秋雨?除了她,恐怕再也沒有人能指使得動燕嬤嬤了罷!
“你看清她進哪間鋪子了?馬上帶我去!”一切都要親眼見到活著的燕嬤嬤才能下定論。
任娘子連忙給她帶路,婆媳倆一路從小角門出了陳府。
天色昏暗,街上的小商販們都已收攤回家,而只有大戶人家門前才有的燈籠也還未曾點亮,半昏不昏,半亮不亮,正是逢魔時刻。
任娘子就跟著那神似燕嬤嬤之人走了一趟,邊在前面帶路邊回想究竟是西街的哪家鋪子,走了半天,她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幽靜的小巷子中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她回頭喊一聲:“娘——”尾音停在了喉嚨口,對著空蕩蕩的巷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