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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冤債

  • 問瓊樓
  • 晴彌
  • 2936字
  • 2020-02-24 16:16:00

院子里響起茯苓的聲音:“夫人,周大夫來了。”

徐秋雨上來掖了掖陳瓷的被子,確認她看起來妥當,才道:“請周大夫進來。”

年約半百的周大夫低頭進來,口中說著“失禮了。”一邊目不斜視走到陳瓷床邊給她把脈。

趁著安靜的時候,陳瓷用余光打量站在母親旁邊的二夫人云氏。

陳家人丁不算興旺,老夫人膝下只有二子,其中陳之昌居長,在朝為官,六品閑職,還算是個小人物,次子陳之榮不入官場,在家打理庶務,娶的是衢陽云家之女云映裳,就是現在的二夫人云氏,因為陳老太爺覺得本家子嗣單薄,在陳之榮十歲那年從旁支過繼了陳瓷的父親陳之肅。

因為陳之榮在家打理庶務,老夫人就將內院也交給了云氏,一般家里有個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由這個二伯母出面打理,是而陳瓷生病,云氏也得特地過來一趟,以示周全。

衢陽近京城,是個常出京官的好地方。陳家在衢陽不算什么顯赫大族,但也是根深蒂固的百年之家,往前算三四輩還出過拜閣入相的人物,陳家老太爺雖然已經致仕,在當禮部左侍郎的時候也結交下不少人脈。

云家曾經也是衢陽的名門,后來逐漸式微,云氏嫁過來,算是高嫁,且因為家中守孝的原因過了最佳婚期,二十歲才嫁給陳之榮,進門后小心謹慎,勤勤懇懇做媳婦好不容易才拿到內院的管家權,探望陳瓷這種面子上的事,她是絕不會忽視以落人話柄的,盡管自從父親早亡后,陳瓷就變成了陳家可有可無不討長輩喜歡的孩子。

“四姑娘之前是風寒癥狀,現在不再發熱就是快好了,夫人無需太過擔憂,老夫再開點祛風的藥,吃完兩劑就能全好了。”

徐秋雨看了川烏一眼,川烏就掏出一個銀錁子塞給周大夫,嘴里謝道:“多謝大夫,請移步偏房,等您寫好藥方奴婢隨您去抓藥。”

云氏在旁邊等著川烏送周大夫出去了,這才笑道:“既然沒什么大礙,那我也就放心回去稟報老夫人了,弟妹若是需要什么藥材和吃的盡管遣人跟我說,如今蓁蓁的病好了,正是需要養氣補神的時候,千萬不要客氣。”

這話說得倒也無可指摘,徐秋雨頷首領了這個情:“多謝二嫂。”

云氏也不介意她沒站起來相送,笑了笑徑自轉身出去招呼丫鬟離開了。

她這樣子看起來真的像個處事妥當的長嫂,陳家的下人也少有說她不好的,若不是陳瓷上一世無意中聽見她跟于嬤嬤的對話,她可能到死也不知道自己那之后的悲慘境遇全是拜二夫人所賜。

那時她被陳家關在薿水軒那個不見天日的密室里,不知年月幾何,久病在床實在覺得喘不過氣來,強撐著去開那扇鑲著鐵欄桿的小窗,想透透氣。

平時寂靜的院子里那日卻響起了兩個人雜亂的腳步聲,陳瓷被關的密室在半地下,那扇小窗對著的是外頭院子的地面大概四五寸之處,墻根處有雜草遮擋,在外頭很難發現這里還開了一扇窗。她看見了一雙繡著白梅綴東珠的鞋子和一雙家里仆婦慣常穿的厚底棉鞋。

大約不知道此處關著人,兩人就停在那扇小窗子不遠處爭吵了起來,陳瓷很久沒見過人,一時半刻沒聽出是誰的聲音,倒是她們說的話中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稍微年輕些的女子聲音帶著急怒:“于嬤嬤!你不是說老太太絕不會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嗎?你怎么敢背著我跟她講那些話!”

被稱作“于嬤嬤”的婦人比較冷靜:“二夫人息怒,老夫人向來痛恨陽奉陰違之人,老奴在老夫人面前當差,若是把與你合謀之事泄露出去只有死路一條,怎會做此等自尋死路之事?”

“那你說!老太太怎么會知道徐秋雨吃藥的事!”

“老奴正想問二夫人,當初給徐氏煎藥的那個婢女,您是真的處理掉了嗎?”

年輕婦人遲疑了一下:“香桃是我母親點給我的婢女,我怎么忍心讓她為我辦事又殺她滅口……”

“夫人太過婦人之仁!難道您沒有想過留著這樣一個人活著,是送到別人手上的把柄嗎?這樣一來四姑娘的事也可能瞞不住!”

“香桃是我的心腹,而且也已送到城郊的莊子上了,她不會背叛我的。”

“若是有人拿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脅呢?”

“……我只是怕老太爺拿我兒去送給魏公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走到這一步非我所愿,于嬤嬤,是你跟我說陳家要送一個女兒給魏歡,我才使計讓陳瓷入老太爺的眼的,徐秋雨的死也是你我二人合謀,你可不能在背后賣我!”

“二夫人,當務之急是找到香桃,而不是與老奴在此吵鬧已經過去的事情,只要瞞住了三夫人的死因,四姑娘的事也就無從查起了。您當時究竟把香桃送到哪個莊子里了?”

“……在我母親的陪嫁莊子里,元豐縣。”

……

陳瓷倚在地下密室的小窗子邊,徹底想明白了自己的遭遇。

她在出生之時就不得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喜愛,只因借住在陳家的半仙斷言此女與陳家八字相沖,煞氣覆宅,將使陳家百年基業盡毀,家破人亡。

后來陳瓷兩歲時父親陳之肅外出遇到山崩,尸體都沒找回來,陳家隱隱又開始流傳之前那半仙的說辭,徐秋雨不想讓女兒遭受非議,就主動帶她搬到了西南邊的沉香苑里,遠遠避開了正院。

父親過世后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斷斷續續喝著藥,因此在她十二歲母親病逝之時,并沒有人懷疑過是藥的問題,她年紀尚小,更不懂得猜疑他人,連母親的娘家哥哥都以為徐秋雨是早年喪夫心中苦楚,沒有熬過去罷了。

但沒有了母親庇護的陳瓷就變成了陳家手中可隨意宰割的羔羊,她還在西南邊的小院子守孝,就被老太爺派人關進了薿水軒的密室,被迫喝下各種藥汁,幾乎每天都在生病,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

沒有人跟她解釋這一切,若不是聽到了二夫人跟于嬤嬤的爭吵,她還在猜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惹老太爺震怒。

原來她受的這些苦,不過是因為陳家想將她包裝成一個討好上位者的禮品。

她不知道誰是魏歡魏公公,但她知道了原來陳家可以為了利益毫無底線地賣女兒。

陳瓷在薿水軒數著日子,大約在她十五歲那年,她被一輛馬車送進了京城的府邸。

魏歡是當朝司禮監,多得皇帝的青眼,權勢滔天。此人有一不可為外人道的嗜好,喜歡膚色蒼白身體羸弱的女子,因其自身是個閹人,就算是個玩物也要自己能制得住的,因此許多人為巴結他而送來的女人少有能入他眼。

陳瓷這樣專為討好他而養出來的女子便尤得魏歡的喜愛,閹人無法行事,但他們自有折磨人的手段,每被魏歡施暴一次,陳瓷就多恨陳家十分,恨不得刻在骨頭上提醒自己別忘記今日之苦是拜誰所賜。

……

“蓁蓁餓了沒有?娘親叫湯嬤嬤給你熬了點肉糜粥,你吃點兒好不好?”徐秋雨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出來,讓她慢慢放松不自覺緊繃的身體。

陳瓷實在不習慣這樣的溫柔關懷,便胡亂點頭,看著母親輕快地站起來去門外吩咐茯苓把粥端進來。

雪白的梔子珠花在她耳邊一晃一晃,溫柔又多情。

這樣年輕的母親,自己當初怎么會覺得她的死如此理所當然呢?

她的記憶里,很少有母親精神百倍的樣子,記起的多是她生病臥床,讓湯嬤嬤趕她出去,以防過了病氣。

年幼的陳瓷沒有玩伴,便天天跟著母親院子里的燕嬤嬤,看她侍花弄草,掌勺翻鍋。

沉香苑原本沒有小廚房,是燕嬤嬤看不過陳瓷年紀小小卻只能跟著大人吃些不像樣的飯菜,擅自在耳房搭了個小土灶,給陳瓷熬羹熬粥,偶爾還給她做些小零嘴吃。

后來燕嬤嬤返鄉照顧孫子,陳瓷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而今想想,燕嬤嬤走得也太過突然,連母親都是事先不知情的樣子,透著一股蹊蹺。

想到這,陳瓷掀開被子下床穿好鞋,跑到母親身后扯她的袖子。

徐秋雨回頭見是她,微微彎腰笑問:“怎么啦?”

陳瓷震驚地發現十二歲的自己個子居然這么矮!還不到母親的胸口,說話需得仰著頭。

“嗯?蓁蓁?”徐秋雨彎腰的動作深深刺傷了陳瓷的自尊心,但也就是同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個可以無理取鬧的年齡。

于是她理不直氣也壯地抬頭道:“我要燕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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