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溫宅，仆人們上下打點好，怕兩位姑娘夜里著涼，又抱了床被子到二姑娘床上。

月白、春櫻二人褪了外衣，洗漱好后齊坐在床塌上。繾綣小丫頭也光腳上了月白的床，擠在二人中央，撒嬌賣萌。

“櫻姐姐，你今兒是要跟愛姐姐睡一起嗎？”

繾綣側在月白的懷里，歪頭歪腦對著春櫻說話。春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寵愛非常。

“是的呢，繾綣也要跟你愛姐姐一起睡嗎？”

“想啊！想??！我也要！”

繾綣說著，鬧著月白非要在這睡。月白抓住她，用兩只胳膊圈住她，跟她故作小聲地說著。

“唉呀，你啥時候想睡都可以過來，倒是你櫻姐姐可就這么一次了。別同人家搶啦，你個小壞蛋！快快回你床上睡覺去！”

“不嘛！愛姐姐，不嘛……”

“快點回去啦～”

月白抱起她，穿上鞋，將繾綣親自抱到了壁櫥那邊的小木床上去。繾綣不撒手，月白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安置下來。

“愛姐姐愛姐姐……”

“別鬧了，乖哈。睡吧，我跟你櫻姐姐小聲說話，不擾著你?？禳c睡吧，明早有油果子吃呢！”

“真的真的？！我好久沒吃過油果子了！”

“真的，快些睡吧你，”月白替她掖好被角，又趕緊回到了床上，同春櫻講話：“繾綣那丫頭，也太磨人了！”

“你就知足吧！我多想自己能有個妹妹，哪怕是姨娘生的，我也愿意，但同時又不希望我有個妹妹……”

原本春櫻下頭還有個弟弟，只是生下來時便沒了氣，來哭都沒哭一聲。春櫻的母親李夫人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不僅不能生育而且身子越發虛弱。也是因此，李府容又納了小妾周姨娘，納了三四年，仍無所出。

“你母親的身子可還好？”月白輕聲問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還是老樣子，湯湯水水灌著，不能受風不能受寒的，夏天也不能曬著，十足的麻煩！”

“周姨娘呢？她對你怎樣？”

“倒是和氣了不少。原本她剛入府時還自持年輕、稍有氣焰，只是母親當時身子弱所以便時常遷就著她?，F在嘛，肚子一直沒動靜，她也心慌。許是良心發現，天天到母親屋里姐姐姐姐地照顧著。”

春櫻散了發髻，將青絲披散到身后，又欠下身子去撥弄月白的發髻。月白原本側臥著聽她講話，見她來拆自己的發髻，便索性臥著任由她去了。

“春櫻你在府里是不是特難過？唉……瞧我說的，你都這般講，自然是了……”

月白話罷，情緒也蔫了下來。春櫻替她把頭發散下來，也跟她這般用玉手撥到腦后，在肩背上散著。

“你這頭發……可是剪了不少，怪不得素來散發的你今日卻梳了發髻！原是怕溫夫人發現罵你吧？”

月白一惱，小嘴一撇，轉身就將春櫻壓住了。兩人抱作一團，云鬢也混在一起，垂在二人的胸前、肩上。

“哈哈，我不怪了，好妹妹饒了我罷！”

春櫻比月白、清歡大上一歲，比清淺大上兩歲，這一眾姑娘里數她歲數大?？善饺绽锼齻儙讉€卻不以姐妹相稱，倒跟平歲的一般喚閨名，春櫻只有當怪不過她們時才自持姐姐的身份同她們求饒。

“好姐姐好姐姐，你這么想要個妹妹，倒不如把我也收了去罷！”月白松散了力道，反而小手一扣，抱住了她。

“我倒是想呢！”春櫻莞爾一笑，也抱住了月白。

“誒那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在府里受了氣？”

“我父親今日打了周姨娘。我母親護了她幾句，卻被父親罵哭了。兄長也不攔著，一旁冷笑著只顧自己吃飯。我上前護了母親，自然也被罵了……要是罵也就罷了，偏偏今兒個氣沒撒完便打了我……”

月白躺在她懷里，清晰的聽到她發顫的呼吸聲和通通的心跳聲。

“月白，我并不羨慕誰也不奢求什么……我只是對他們絕望了……僅此而已。這個家根本就不算個家，他們男人自以為尊，瞧不起女人，根本不把女人當人看的……”

月白心頭一瞬間涌起許多情緒，可她話到喉頭卻說不出來，只能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

“你知道嗎？有一點很可笑，那就是我恨極了他們，又怕極了他們！他們打我罵我，說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我生來就是他們可以隨意處置的物件。我不能有絲毫怨言，連句抱怨都不能。月白，我已經沒有自己的人生了，我的路已經被他們定好了……”

“春櫻，春櫻……”月白呢喃道，仰頭便見她鼻頭通紅、暗淌心淚，連忙上前替她拭淚。

“春櫻啊，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只要心里念著，事情總會有轉機的。你可是李家春櫻啊！說話乖巧柔和、行事成熟穩重，既能博覽群書又能舌戰群儒的，怎會任由他們男人處置了呢？”

月白在她身邊躺下，春櫻一翻身，窩在她的懷里流眼淚。

“春櫻，我不還在你身邊的嘛？你要有盼頭啊，可不能就這么被打倒了。想啊，咱還有小霸王趙清歡和清歡格格呢！日子還長，咱們還小，總會有轉機的！一定會有的！”

“可是……有用嗎？會改變什么嗎？”春櫻抬起頭，將眸光投向月白俯下的臉頰，與她撒下的目光交匯、融合。

“會的，一定會的。春櫻，你可信我？”月白輕聲問。

“信你如何？”春櫻反問，眼底里還噙著淚花。

“信我日后賺大錢！然后在效外購置一大處宅子，然后咱四個住一起，也沒必要嫁人生子的。雇上幾個佃農，開墾荒地，種上瓜果蔬菜、時令水果。再種上花，種上你最喜歡的白芙蓉，種上格格最喜歡的玉蘭花、清歡最愛吃的桂花。都種上，種的滿滿的！一年大半個時日，咱們家里都是香香的！蜂啊碟啊的，整天飛來飛去。再養些貓兒狗兒，平日里無事，就到花園里打鬧去！”

“那可不成，難道要跟皇太孫住一起？”

春櫻笑了，指出了月白話里的盲點，月白連忙更改道：“那便要不得格格了哈哈哈……等格格生了娃子，一定要帶過來讓咱們養著，一定給小皇太孫養得白白胖胖的！”

“估計人家爺爺奶奶可不讓呢！”

“那也要養，咱們可都算那娃子的干娘呢！”

“哈哈，你倒霸道！”

“必須的！春櫻，你要信我，信我一定能把你從府里救出來！然后咱們二人雙宿雙飛，豈不快活？”

春櫻知道月白打趣，于是滿心歡喜地點頭應著：“行啊，那我可等著呢！”

“信我，一定要帶你出來……”

“嗯，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