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下班的點了。帥教授沒有回家，給妻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不回家吃了，然后一徑來到自己在政法大學的辦公室。

回家總是集中不了思緒，一會妻子問個什么事，一會兒女兒又進來讓他看個什么東西。每次遇到重大案件想不明白的時候，他總是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認真想清楚。

這次是他有史以來遇見難度最大的案件。以前的案件不管怎么樣，總有個頭緒，有個方向。可是這次案件，千頭萬緒，而且總有一種被兇手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他確定這次案件的兇手就是白家里面的人。

讓他氣餒的是，白家所有人都知道警察正全力以赴地偵破這個案件，也知道他帥教授身在其中。可是兇手還是肆無忌憚地動手，干凈利落。完全不把他和警察放在眼里。

這是兇手的無視和挑釁。

他腦子里思緒滿天飛，越想越多，可是越想也越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痛苦地用手抓自己的頭發，扯下來好幾撮頭發。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發量已經越來越少了。再碰上幾個這種傷腦筋的案件，他可能就要禿頂了。

他逼自己坐下來，把時間線捋一下，把幾個重要的問題寫出來。

白家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可能都是有關的。

三年多以前白明月試圖槍擊白克賢。

三年后，劉佟萌酒駕車禍去世。

49天后，白友恩被殺于離白家不到500米的地方。

白友恩遇害后的第三天，保姆阿紅被毒殺于菜市場后巷。

劉佟萌那么精明能干，她的死如果有意外，也是身邊信任的人動的手。

阿紅究竟知道什么？

帥教授回想白家的戶型圖。

進了白家大院子后，有一個白色大理石臺階。從臺階上去直接是白家一樓大客廳。嚴格地說，應該算是二樓的大客廳。臺階下面一樓是工人房。

西邊工人房住著由南到北依次住著張林、大滿、林洪生。

東邊工人房依次住著阿紅、李姐、張姐。

張姐一般睡在老太太屋里。

所以白友恩案發當晚，阿紅在干什么？會看見什么？

帥教授把自己當做阿紅，認真想象她那晚的活動軌跡。

給劉佟萌燒完紙后，阿紅與李姐，還有大滿、張林、林洪生一起收拾殘局。

她和李姐最后打掃完以后就回自己房間了，晚上大部分時間是張鵬照顧鬧鬧，她只管休息。

她的房間是最靠近大門的。但是在東邊，應該是看不見正門這邊的任何情況。

回房間后她應該會玩會兒手機，然后睡覺。

照理說，她在房間里面應該是什么都看不見的。

除非她出房間門了。那她出房間門又是干什么去呢？

帥教授絞盡腦汁也無法確定。

他再次細細研究阿紅在案發轉天的說的話。

阿紅一直追問張警官，當晚除了白友恩和段菲出去了還有誰也出去了。

后來確認還有白起超少爺也出去了以后，她又問兇手是不是一個男的。

帥教授細細琢磨阿紅說的這幾句話。

她說在白家好幾年，誰的腳步聲她都能聽出來。

在警察說完白起超也出去以后，她還問有沒有其他人也出去。

當時阿紅基本已經確定誰是兇手了。

接下來，阿紅應該是直接找到兇手并且勒索兇手。

那阿紅是什么時候找到兇手交流的呢？

她如果貿貿然找到兇手交流，白家的其他人會不會覺得反常？

難道…..？

帥教授眼睛一亮，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可是，隨即他眼神又暗淡下來。

這么一來動機說不通了。

他也懷疑過這個人。不過動機是什么呢？完全沒有動機啊。

而且這個人的不在場證明也是很牢固。白友恩被殺當晚他想得通，可是阿紅被殺的時候這個人是百分百沒有時間的。除非….。

帥教授在想另外一種可能。

但是這種可能只是他的猜測。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

他需要了解阿紅去世前都和誰交流了。

他還要了解白家人最近的動向。

坐在辦公室里苦思冥想是得不出答案的。

他還需要去白家多了解一些信息。

所有一切都圍繞白家發生。

要了解這一切，必須進入到白家。摸清楚白家每一個人的底細。

第二天帥教授告訴白克賢，他需要在白家待上兩天，多收集收集信息。

白克賢一開始的時候有點意外。

只是問帥教授，是不是知道誰是兇手了。

帥教授坦誠地搖搖頭。

他看出來白克賢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他只得誠實地告訴白克賢，如果事實真像他猜測的那樣，那么一切還沒有結束。而且他最好能在白家待上兩天，細致觀察。

白克賢沉思半天后，本想讓張姐收拾出來一間位置好點的客房出來，帥教授卻執意要住在張林之前的那間屋子，白克賢只得尊重他的意愿。

帥教授特意讓白克賢囑咐張姐，就說他家里裝修，人太多，不方便，就來白家湊活幾天。而且他要寫一篇與本次案件相關的論文。等裝修完了馬上回家。

張林走后，由于人人都會開車，白家暫時沒有外聘司機。實在要出去了大滿也能開車。

大滿之前做過幾年卡車司機。

張姐領著只帶著一個小小行李包的帥教授到張林的房間里。

張姐前腳剛走，大滿就進來了。

帥教授正從旅行包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擺在衛生間的洗臉臺上。

聽見聲音，他回過頭，看見站在門口局促不安的大滿。

帥教授從衛生間走出來，和大滿打招呼，問他怎么了。

大滿站在門口，也不往前面多走一步，只是原地扭扭捏捏、躊躇不定地問道：“帥..帥教授，我就想過來問下，您為什么住下了？兇手還沒有被你們抓到嗎？”

帥教授笑呵呵回答道：“抓兇手主要是警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抓沒抓到。我就是家里裝修了，嫌家里太吵太鬧，就過來湊活兩天。你知道嗎，我家里兩個女孩子。很吵的。而且，也方便我觀察后續。我正在撰寫一篇論文跟這個相關。”

論文什么的大滿不太懂。但是一聽見女兒兩個字，大滿是有發言權的。

他一直就是個女兒奴。

“我們家也是閨女。你不知道，一天天可鬧了。從小到大都很調皮。上周末還非得給我和她媽媽拍個搞笑視頻，也不知道是手機里的什么軟件，能把我們的臉變成年輕時的樣子。你還別說，還挺好玩。我和她媽媽平時都不會玩手機，什么都是問她。她們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快。”一說起女兒，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大滿就會變身話癆，喋喋不休。

帥教授只是認真地微笑地聽著。

口若懸河說了半天的大滿有點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了兩下說道：“不好意思帥教授，我話太多了。沒有打擾到你吧。”

帥教授搖搖頭，笑呵呵說道：“沒關系，不打擾。我這幾天的任務就是聽你們說話。”

“任務是聽我們說話？”還有這種奇怪的任務，大滿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正事。

“帥教授，我就是想問問。你們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了？是不是以后就沒事了？”

“你為什么這么關心這個問題？”帥教授看著大滿，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滿略顯為難地說道：“也不是我要問。是我媳婦要問。唉，也不是，她沒讓我來，就是我自己想知道。因為阿紅死后，她嚇壞了，怕自己也跟阿紅一樣。一直嚷著說白家不能呆了，非逼著我和她一起辭職，說白家不祥。可是，我們閨女還在念大學，以后還得讀研呢。辭職了上哪里找這么穩定舒服的工作去呢。我又不能再回去開卡車。掙得少還累得慌。她更不好找工作了。我們歲數都這么大了。”

“在白家工作是很舒心嗎？工資待遇是不是也很不錯？”帥教授問道。

大滿知足地點點頭。“是的，跟其他的比起來，白家待我們算是很不錯了。平時家里就有白老太太和鬧鬧，其他人基本都不在家。兩個人也好伺候。”

“其他人都不怎么在家嗎？”帥教授好奇問道。

“白明月在家的時間比其他人要多一點。但是也是經常出去吃飯，出去玩。其他人白天都不在家吃，晚上也基本有應酬，像段菲和白琪瑤，還有白明月基本晚上不吃，最多吃個蔬菜沙拉。周末更是見不到人了。相對而言，張鵬姑爺周末在家的時間最多。因為他一有時間就會在家里陪鬧鬧。”

“真是個認真負責的好爸爸。”

大滿附和到：“是很不錯。對鬧鬧特別有耐心。比我這個爸爸要強多了。”

“你這個爸爸也是很棒的爸爸。至少比我強很多。我就是工作太忙，沒什么時間陪孩子。哪知道孩子長大得這么快，一眨眼就長大了。”

一說到閨女，大滿又一下子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又開始喋喋不休，從閨女從小晚上不睡講到現在大學室友不講究以及以后找工作的方向。

帥教授還是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地附和一兩句。

后來大滿突然想起自己問的問題還沒有答案，于是又問一遍：“帥教授，那那個，是不是都結束了？我們是不是沒什么好擔心的？”

帥教授想了想問道：“你們對警察有隱瞞的事嗎？有對警察撒謊嗎？”

大滿細想了下，“撒謊肯定是沒有撒謊的。隱瞞的話，我想想，什么叫隱瞞？”

“就是警察問你們的事你們有沒有明明知道，但是說不知道？”

大滿手扶著下巴，認真想想警察問過的話。

隨后他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絕對沒有撒謊，沒有隱瞞！”

“那就結束了，和你們沒有關系。放心吧。”帥教授寬慰到。

得知這個答案的大滿興奮地說道：“真的？那就是結束了，跟我們沒關系了，我們也不需要辭職了。”

“是的，只要你們沒有撒謊，沒有隱瞞，跟你們沒有關系。”帥教授篤定地安慰道。

其實他內心也不確定，但是依他的推斷，應該和他們夫妻沒關系。更何況，他不能散布恐慌，打草驚蛇。

大滿開心地出去了，他要第一時間告訴老婆這個好消息。

到李姐房間，李姐正在和人微信上聊天。

大滿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在和閨女微信。

“你別和閨女瞎說，免得閨女擔心我們。”大滿生怕老婆跟寶貝閨女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閨女擔心。

“我沒說什么，就問她在干啥。”李姐沒好氣地回答道。

“告訴你啊，這可是大教授帥教授剛才親口告訴我的。”大滿得意洋洋地說道。

“帥教授告訴你什么了？快說。”李姐著急問道。

“你可別告訴別人。帥教授剛才特意跟我交流了很久。”大滿故弄玄虛。

李姐不滿意地推搡到：“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怎么三輥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帥教授說了，白家這幾個案件都結束了。跟咱們一點關系也沒有。咱們不要擔心，更加不需要辭職。”大滿拍著胸脯說道。

李姐將信將疑問道：“那帥教授說沒說誰殺了阿紅？”

大滿搖搖頭，說帥教授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是警察的事情。

李姐嘆了口氣說道：“可憐的阿紅。現在兇手也沒找到。阿紅人不錯，除了有點太一根筋，太相信別人。要不然這次也不會送過去給人…..”

李姐說著說著，掉下兩滴眼淚下來。

大滿一看媳婦又哭了，趕緊安慰到：“人各有命，你又哭什么。說著說著就哭，真是的。”

李姐不說話，只是默默垂淚。

“白家找好接替阿紅的人了嗎？”大滿想要轉移話題。

李姐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也沒問張姐。剛才我看見是張姐在照顧鬧鬧。對了，大滿，帥教授為什么要住下來？”

“我早就問了。帥教授家里兩個女孩，而且又正在裝修。他好像還要寫一篇論文，跟這次案件有關系的。所以就住下了。”

李姐撇撇嘴，搖了搖頭。

“怎么你不信？”大滿問道。

李姐還是搖搖頭。

“那他為什么要撒謊呢？都已經知道是誰是兇手了。”

大姐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說道：“知道誰是兇手為什么還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