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亭端著早餐找了一路，才在書房里看見了趴著睡覺的晉明清。今天廚房做了晉明清最愛牛肉滑蛋粥，楚遠亭等了好久沒見晉明清的人影，心想著許是又忘記時辰了，索性端著粥直接來尋他。

晉明清手下邊還壓著本書，那書上空當的地方全被他寫滿了注釋，一眼看過去都不知該先看哪兒了。

楚遠亭嘆口氣，把那書從晉明清手機抽出來，又將桌上簡單收拾了一下，把來帶的飯盒放在一旁。

“醒醒。”楚遠亭推了晉明清一把，那晉明清只是嘴中嘟囔了幾句好似夢囈。

楚遠亭見他睡得太死，用手試了試飯盒里的粥，那碗已是溫熱，放不了一會兒就得涼。楚遠亭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捏住了晉明清的鼻子。

沒一會兒的功夫，晉明清就因呼吸不暢悠悠轉醒，醒來時還有些神志不清，嘴中說了句好像是“好棋”之類的話。

“你怎么在這兒？”晉明清沒什么起床氣，被叫醒了也只是問了聲兒。

楚遠亭把碗向他推了推：“廚房做了滑蛋粥，給你帶的。”

晉明清驚訝了一聲，拿起勺子大快朵頤。楚遠亭悠閑地從食盒里拿出另一碗，坐在他對面吃了起來。

其實楚遠亭是帶著尹溫妍交給他的任務來的，前幾日尹溫妍托人傳來了口信，說是要竭力撮合尹玉和晉明清，讓楚遠亭這邊也幫忙探探口風，稍微引導一下。

這件事一直在心上記著，今日他才想好怎么開口。

這雖然不是楚遠亭擅長的事情，可尹溫妍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拒絕尹溫妍的理由。

楚遠亭輕咳一聲，晉明清抬起頭看了眼，又把目光移向他的衣服：“穿得少了嗎？怎么咳嗽起來了，還是說傷還沒好？你腿走路還行嗎？剛才怎么來的？”

“傷的小腿，處理之后不太影響走路，況且都過了這么些天了。”楚遠亭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開口，“明清，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么事？”

“你對尚書家二姑娘怎么看的？”

“什么怎么看？”

楚遠亭有些難辦，倒不是晉明清同他打太極，而是真的他沒說清楚，晉明清也是個不解風情的。

“我不擅說些迂回彎繞的話，就干脆問得直白些。”楚遠亭頓了一下，“如果父親要給你定親事，是尹玉的話你會反對嗎？”

“不會。”晉明清搖搖頭。

這倒是把楚遠亭答愣住了，竟是如此干脆，隨即問道：“為何？”

“我不討厭她。”晉明清眼神疑惑，似乎沒想明白問這些干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是父親定的親，又剛好是我不討厭的人，我為什么要反對？”

楚遠亭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是沒答到點子上。這個年紀的少年畢竟是心思粗的，就算是熟讀兵書如楚遠亭，也難以在愛情的戰場上取勝。

他想了一會兒后，便也就作罷了。

“我要去殊色閣調查，你和我同去嗎？”楚遠亭吃飽了碗里還剩了不少，他的那份向來都是比晉明清多的。

晉明清沒理會他的問題，眼巴巴看著他碗里的粥：“你吃不完的話給我吧。”

楚遠亭又是一嘆氣，把碗里的粥盡數倒進晉明清那份里：“所以你和我同去嗎？”

“不去，昨天還有些事情沒想明白。過幾天又是太子的詩會，事情太多了。”晉明清把那本被楚遠亭收起來的書揚了揚。

書上有一句是用丹砂圈起來的：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句怎么了？”楚遠亭不愛看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可這一句的意思似乎并不難懂。

“若是沒有朝朝暮暮，情又怎么可能長久？”晉明清把書在桌上攤開，拿起筆在一旁又寫了句：

兩情若想久長時，必要朝朝暮暮。

“你還記不記得從前母親說過，父親在外打仗她待在皇城，一年見不了幾面。”楚遠亭想了想，“可能是說如果真的情深，就不在意這區區幾個日子吧。”

“可是后來母親還是去找父親了，因為她知道沒有朝朝暮暮就不會長久。”

“母親是這樣說的嗎……”

“我是這樣想的。”晉明清把剛才自己寫的那句又用筆圈了起來，圈一次還不夠，又反復畫了好幾次。

楚遠亭不是很聊得來詩詞歌賦一類，也不知該怎么繼續說下去了，便問道：“你怎么看起情詩來了，從前你最不喜歡這些嫌格局小。”

晉明清愣了一愣，似乎也在想自己怎么突然注解了一句情詩，半晌才答道：“先前見尹二姑娘看了，所以也想翻翻。”

楚遠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催促他把剩下的粥趕緊喝了，他好出門去查末國細作的事情。晉明清也是配合，端起碗來咕咚幾下就喝了個干凈，臨了還忍不住夸一句牛肉滑蛋粥是最好吃的一個。

少年不識愁滋味，也不識情愛滋味。有些事過了便是過了，那些抓不住的年少時光在日后想來，也只會是如夢似幻。不管再怎樣努力，都回不去從前的他們了。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楚遠亭剛出門，就看見尹溫妍在王府邊上的石獅子后面站著了。她今日穿了件淺綠色的衣裳，裁剪合身干凈利落，像是要大干一場的模樣。

“你怎么來了？”楚遠亭走上前打了聲照顧，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沒告訴她今天要出門。

尹溫妍輕快向前跳了幾步，被高高束起的頭發在腦后兩邊晃動，像有小姑娘坐在她發上蕩秋千似的：“我猜你要去替公主辦事，就來找你了。”

“嗯？”

“你受傷啦！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能走路，但是遇到追兇這種事情，肯定還是跑不利索。”尹溫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是得意：“這種時候就需要我代勞了。”

“你出來的事情，尹大人知道嗎？”

“知道啊。”尹溫妍歪著腦袋，“他特別支持我們倆在一起，昨天你帶我去河邊被伏擊，他好像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啊對了！”尹溫妍一拍額頭，“我的教書先生和習武師父都快過完年回來了，以后有半天的功夫我得留在家里。”

“好。”楚遠亭面上浮起笑容，和煦得像三月里的春風，“女孩子多讀書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