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在大夫人那兒用的，大夫人和兩個小姐一桌，另外幾個姨娘坐在另一個小桌。

這邊的早餐比自己屋里的好多了，一碗瑤柱雞絲粥配幾碟小菜，水果也是不曾見過的種類，看起來新鮮可口，應該不是什么便宜貨。

什么都好就是這主食的碗也太小了，夫人和尹玉吃的斯斯文文也是兩三口就沒了，尹溫妍學著她們的樣子用絲帕擋住嘴，把湯匙上舔個干干凈凈。

“妍兒吃飽了嗎？”夫人已經放下了筷子。

“回母親話，妍兒吃飽了。”

尹溫妍見夫人沒有再吃的意思，沒敢再去夾幾筷涼菜。尹玉見二人都放下筷子，自己也說吃飽了。

“妍兒，我知道你與晉府二公子交好，可你是尹府長女，若日后不進宮，我還是希望你能與晉府嫡子更要好些。”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看著尹溫妍語重心長。

尹溫妍甚至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什么二公子嫡子的，她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過這個概念。但夫人既然說了她就只能應下，囫圇地說了幾句把話圓了過去。

“去吧，你先前說今天和他們約好了。”

尹溫妍如獲大赦般趕快行了個禮。

這里氣氛沉悶的使她難受。說個什么話吃個什么東西都得看人顏色。她沒來由得覺得尹玉一定活的很累，但轉念一想，過于她從小受的就是這種教育，說不定已經習以為常。

她現在可沒閑工夫管別人的事情，只想用這副身子去遠遠看看那道士。她剛才試過了，法力還在但已弱了不少，狐貍尾巴更是變不出來了。

那道士能否從現在這副身體上感知出妖氣這一點很重要，她必須得弄清楚。

再者，先前倉皇逃命時她未看清那道士的長相，今天得去看看，以后看見了都要繞著走，免得節外生枝。

尹溫妍走了兩步覺得頭有些痛，可能和之前頭部挨的那一下有關。丫鬟見狀忙上來扶住她，她心下也有了打算，在法力完全恢復前必須得待在這兒，要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長姐，玉兒有一事相求。”尹玉走在她身后突然說了話。

尹溫妍正想著事情，被嚇了一跳：“你說。”

“長姐去晉府可以帶上我嗎？”尹玉神色恭順，“之前得晉公子指導書法，我想把新寫的字再拿去給晉公子看看。”

“去唄。”尹溫妍爽快地答應了。

說完才想起自己有些失言，不知道這尹大小姐先前是個什么個性，答應得如此果斷恐招人懷疑。

“多謝長姐！”尹玉倒是不疑有他，“那玉兒先回去換身衣服，待會兒去門口等長姐。”

說罷她行了個禮匆匆離去，笑容在臉上藏都藏不住。

看來這尹大小姐以前也是個好說話。

尹溫妍心里想著，對扮演好這個角色更有信心了。

尹玉打扮去了，她閑著也是閑著，屏退下人后仔細檢查房間。

她從柜子里搜出些落著尹溫妍名字的字畫，還有繡了一半的絲帕和香囊。那香囊上繡著“晉明清”，絲帕上繡著“楚遠亭”，想來香囊應該是給晉府大少爺的，這絲帕就不知道了。

再看了一圈，梳妝臺上的首飾和脂粉算是正常，香粉的種類雖多但考慮到是大戶人家，也算正常范圍內，可那收在錦盒里的弓和劍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這尹大小姐涉獵還挺全面啊？

她把弓拿在手里試了試，還好不算重，再加上她妖的法力和動物的直覺，若是被人問起來射箭應該問題不大。

可這劍……尹溫妍有些苦惱。她知道劍都是有招式的，這一招一式跟誰學的練得怎么樣，相熟的人應該都清楚，這怕是不好糊弄過去。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將劍和弓都收了起來放回原處，繼續在屋子里打轉。

衣柜先前也打開過了，尹大小姐審美還不錯，都是些可圈可點的圖案和配色。冬裝有好多件，披風也不少，毛領和兜帽上用的也大多是銀狐皮，除了這狐皮她看著不太舒服，其他的都還喜歡。

如此一圈看下來，這尹大小姐是個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將門之后，除卻一般姑娘家的字畫女紅，劍和弓是當真威風極了。她突然好奇起尹老爺到底是何許人也，竟也縱著女兒家舞刀弄劍。

“小姐。”

有人在門口喚了一聲，尹溫妍將房內稍稍收拾了一下，開了門。

“二小姐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尹溫妍覺得這府里規律是真的奇怪，怎么就不能出門前約好一起走，非要一個等一個的。

“好的我知道了。”

尹溫妍走出門，立刻就有個丫鬟撐了傘在她頭頂，另外兩個像先前一樣拿著擋風的簾子走在前面開路。這點她倒是挺喜歡，走去哪兒都有人跟著，解了她不識路的困局。

又是很長一段路才到尹府的大門口，尹玉已經在等著了，旁邊停著一輛馬車跟了兩個仆從。

那車夫見了尹溫妍來下車行禮，丫鬟將腳踏放到門前，手扶著她送進車里。等尹溫妍坐定后，丫鬟也同樣將尹玉扶進車內。

尹玉換了身衣服，顏色比先前素了不少但紋樣更為好看，這次是鵝黃底兒上繡著君子蘭，蘭花本就有高潔之意，再脫去所有配飾，綰起頭發只簪上珍珠排釵，更顯氣質出塵。

這身打扮是下了功夫的，尹溫妍想找個法子夸一下拉進距離，說道：“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二妹這衣服上的蘭花繡的栩栩如生，真好像能聞著味道似的。”

她雖然鮮與人來往，可書卻是沒少看。躲在山里無聊就抱著書啃，什么詩詞歌賦民間畫本之類的也看了不少，她早就想入世去人堆里走一遭了，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身份和機會。估計著原來的尹大小姐應該也是個有文化的，那正好稱了她的意。

“長姐謬贊了。”尹玉笑得謙和。

倘若這尹玉不是個兩面三刀的，那尹溫妍還真是挺喜歡這妹妹的，長得好看又知書達禮，性格恭順對人也不錯。尹溫妍在心里默默把尹玉分在了好人那一類，決定努力搞好關系。

“母親老是提晉府大少爺，怎么少說起晉府的二少爺呢？”尹溫妍裝作不經意問了一句。

那尹玉聽著問題有些拿不準尹溫妍的意思，想了想說道：“二少爺畢竟是妾室所出，生母又去得早，夫人也是為了您的將來打算。”

尹溫妍應了一句。

又是個嫡出和庶出的。她心里想著看了眼尹玉。尹玉就算是坐著也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腿上捏著一方絲帕，無時無刻都是最端莊的姿態。

尹溫妍心里嘆了口氣，把翹起來的二郎腿放了下來。

這皇城雖大，兩家府邸隔著卻不算遠。按理說能被尹家高看的晉家也不會是什么小門小戶，可那府邸的模樣也差了太多。

“尹小姐，二位少爺都在等您呢！”丫鬟從門里出來迎接，扶著尹溫妍下了車。

尹玉也緊隨其后，丫鬟引著二人往府里去。

晉府確實比尹府簡單了不少，沒有花里胡哨的裝飾和香氣熏人的花圃，空院子倒是有幾個，旁邊放著兵器架和草靶子，想來應該是練武用的。大概是生了兩個兒子的緣故，府里丫鬟也少，這一路走來看見的不多，比晉府確實是差遠了。

“妍兒來了啊！”一個慈祥模樣的婦人正坐在假山邊看書，看見她們往這邊走，笑著迎了上來，“今天玉兒也一起來了呀。”

那婦人身姿挺拔，眼角雖有些許皺紋但眉宇間盡是英姿。她穿著件窄袖口的長衫披一件繡著飛鶴的大氅，隨意綰了個發髻在腦后，頭飾也是一切從簡。

尹溫妍不清楚晉家具體有哪些人，可見那女子氣度不凡，叫聲夫人總是沒錯的，她帶著尹玉行了個禮，叫了聲夫人好。

晉夫人一手拉起一個笑得和藹。

“清兒和遠亭在書房呢，你們去吧。”二人正欲走，又聽晉夫人說了一句，“我最近得了些桃膠還不錯，比燕窩差些但燉出來的甜湯好看得很，我過會兒給你們送去些。”

尹溫妍笑著道謝。

那晉夫人又轉向尹玉，說道：“我知道妍兒不吃銀耳的，玉兒可有什么忌口？”

尹玉受寵若驚，雖久聽晉夫人其名，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在自家府邸的時候，主母雖不會苛待，但也不曾如此細心問過，這突然被問起，她有些慌了神。

“我就喜歡吃得甜些。”話出口尹玉就后悔了，嗜甜可不是什么好事，若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恐會說她自制力差沒有節制，這可不是什么好話。

她悄悄看了晉夫人一眼，晉夫人卻是神色無異。

“女孩子喜歡吃糖是好事，以后生的孩子也會像蜜一樣甜。”晉夫人捏了下尹玉的鼻頭，笑得親切。

其實晉夫人看出了尹玉的憂慮，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深知嫡庶尊卑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她見尹玉一直低著頭不看她，就連行個禮也是先等尹溫妍開了口后才跟著一起。晉夫人看著尹玉心生憐愛，便沒忍住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尹玉羞紅了臉卻知是晉夫人給解了圍，一時心中好感倍增：“先謝過夫人的款待了。”

晉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們快去，吩咐了丫鬟去廚房后又拿起了書。

外面其實是有些冷的，尹溫妍作為狐妖走了這一路面上都有些發僵，可這夫人坐在假山邊身旁就擺了一個暖爐，手卻是暖暖和和的。

尹溫妍心中奇怪但也沒怎么多想，跟著丫鬟往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