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槍打開院子門，叫了聲“聚哥”，迎進來一個神色匆匆的漢子。

耿京連忙起身相迎。能直接來找他的，想必是他身邊親近兄弟。

看到來人，耿京頓了一頓，果然不出所料，又一個簡歷冒了出來……

來人名叫劉聚，跟耿京起義的幾兄弟之一，是踏白軍的統制。

‘踏白’者，偵察的意思。踏白軍是耿京營中的耳目。軍中都是一些精明強悍，智勇雙全的士卒，當然是相對其他扛著鋤頭的士兵來說。

劉聚作為踏白軍統制，也是因為他比耿京別的兄弟更沉穩些。

見了耿京，劉聚抱拳道：“這么晚了還要來打擾大哥，實在有重要的消息稟報”

“來來來，我們兄弟坐下說”耿京拉著劉聚、鐵槍坐下，掃了眼’骨折’的方桌，尷尬的解釋道：“跟鐵槍切磋的時候不小心失了手……”

“唉，你倆真是一刻都閑不住”劉聚苦笑一聲搖搖頭，對此倒是見怪不怪了，輕聲說道：“大哥，最近營中的情況不太對。這兩天一直瘋傳著說金人要打來了”

“無風不起浪啊，你軍中弟兄可探到金人消息？”

“怪就怪在這里，踏白軍在外偵察的弟兄，并沒在附近探到金人行蹤，也不知這消息從哪兒冒出來的”

耿京若有所思的皺皺眉，沉吟片刻，冷笑一聲道：“若踏白軍都沒探到消息，那必是有心之人傳出來的，看來有人不安分啊”

“誰敢搞事，俺不把他的頭給擰下來”鐵槍惡狠狠的補了一句。

劉聚詫異的瞟了一眼耿京，察覺到一絲異樣。‘印象中大哥都是直來直去的，今兒怎么感覺……很有腦子的樣子’劉聚暗戳戳的想道。

不過他知道現在是緊要關頭，連忙把最重要的信息說了出來，“大哥可知，今兒營中不少弟兄在聊投降能活命，并說張安國頭領已經找好門路，金人不會為難的”

“呵呵，看來有人想拿這十幾萬人去換自己的榮華富貴呀”耿京冷冷的說道。

在聽到張安國的名字時，耿京又接收了一份簡歷。他著實沒想到人名也能觸發……

兩眼深深的注視著耿京，劉聚感覺耿京的變化太大了。帶著一絲探究和激動，他問道：“俺想不通的是，張安國憑啥敢干這樣的事，他不知道大哥堅決反對投降的嗎？再者，金人殘暴，他如何確定投降會被接受？”

“金人舊主完顏亮被部將殺死，國家大亂，新皇完顏雍去年剛篡位登基，急于穩定國內形勢。張安國若能帶著軍隊去投降，定會受到封賞。想來他已和金人勾搭上了”緩緩的吐一口氣，耿京繼續說道，“可惜這樣做，跟隨他投降的弟兄必會被秋后清算的”

“至于阿聚你的第一個疑問，我也有答案了”

“你們到底說的啥呀。俺咋啥都不明白呢”鐵槍不滿的嘟囔道。

笑著寬慰了鐵槍幾句，耿京接著將中午張安國約他吃酒，到黃昏時心口絞痛的事講了出來。

劉聚聽的心驚肉跳，連連驚呼“大哥現在感覺咋樣。張安國哪來的狗膽，敢用毒酒謀害大哥”

“是我大意了，可恨我下午醒來還認為是醉酒太深引起的”耿京嘆息了一口氣。

“什么，張安國謀害大哥”鐵槍總算聽明白一件事兒，滿腔怒火的吼道，“俺去砍了這畜生”

劉聚一把拉住他，“先別急，聽大哥安排。再說大哥這不是好好的嗎”

看著劉聚半是探究半是詢問的眼神，耿京知道這個兄弟是明白人，怕是發現自己的異常了。

“不知兩位兄弟是否相信，在我心口絞痛，難受之極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我心中突然多了好多仿佛天生就知道的陌生東西，同時一股暖洋洋的氣流貫穿全身。耳邊好像聽到有人斷斷續續的說，‘傳汝天書，贈汝力量……保護百姓，守護河山’”

這一段說辭是耿京斟酌再三才組織起來的。這個時代，用天命來解釋他的穿越再合適不過了。

古人比較信這個。也許一開始大家會比較懷疑，但耿京相信隨著他將來不斷的展現奇跡，這段說辭也將深入人心。

最最重要的，他需要以人心為動力，凝聚力量在這時代披荊斬棘！

“乖乖個隆咚響，俺大哥竟得了天書神力，怪不得剛才掰手腕俺一直輸”鐵槍驚的蹦了起來，完全沒了剛剛還怒發沖冠要去砍人的樣子。

劉聚本來將信將疑，聽了鐵槍所說，也不由得信了八九分。

他們兄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本就愿意把不懂的東西看成天意。他很清楚鐵槍不會撒謊，剛才的表情也是裝不出來的。要知道他們幾兄弟中，論武藝耿京為最，但論氣力，沒有人能敵鐵槍，耿京也不行。

“阿聚、鐵槍，現在我好好的，張安國的謀劃必然落空，隨手可除掉他”

“但我擔心金人可能真的打來了，張安國選擇今天對我下毒，想來最晚明早他就要鼓動弟兄們去投降了”耿京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他的推測是有依據的。他們這支起義軍由十幾股勢力組成，耿京的軍隊占大頭有十萬人左右，其他十來個頭領各領一股人馬，名義上聽命于他。張安國只有兩萬的人馬，想以蛇吞象，挑撥所有起義軍跟他去投降，必有后手。想必他會和金人約好起事時間，萬一出現意外，金人可以隨時支援，保證把這支起義軍消滅掉。

若所料不差，耿京估計金人的軍隊怕是已經摸到鄆州城附近了。

“我計劃這樣……這樣……，如此……如此……，兩位兄弟覺得如何”耿京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鐵槍一股勁兒的點著頭，也不管明不明白……

劉聚也點頭表示同意，完全相信耿京得天書神力的事兒。若不是老天開眼，以前的大哥哪會這般彎彎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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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整個軍營的吵鬧聲漸漸弱了下去，嘆氣聲卻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大帥，金人打來的消息已傳遍全營，將士們都指望您能帶他們投降活命呢”一個狗頭軍師瞇著眼睛恭維道。

張安國擺擺手道：“現在叫大帥還為時尚早，等你我明日功成，再叫不遲”

“大帥太謙虛了。耿京已中劇毒，怕是醒不過來了。明早大帥一聲令下，這軍營誰敢不從。到時投奔大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呀”

張安國面容肅穆，沉聲悲嘆道：“榮華富貴非我愿也，某只愿給兄弟們找一條活路。奈何大帥冥頑不靈，怎么勸說都不肯降金。更可恨的是他竟聽從辛棄疾那小兒的讒言，遠隔千里去歸降趙宋”

似是悲痛不能自已，張安國沉默了好一會，又繼續說道：“趙宋軟弱無能，自身難保。若投降宋廷的消息傳到金人耳中，他們全力剿殺之下，我等皆是死路。”

“如今金人新皇剛登位，急需力量支持。我們越早投降，封賞越大。為給弟兄們找條活路，哪怕背負一些罪名，我張安國也認了”

“耿京小兒不識天命，活該去死。唯有大帥宅心仁厚，解救兄弟們于水火之中。大帥的大恩大德，弟兄們永生難報呀”這小眼軍師連連贊嘆道。

饒是張安國養氣功夫十足，也被這些話捧的心癢癢。他微露得色，擺擺手道：“老弟是真會說話呀，張某自嘆不如。等明日大事敲定，必與老弟痛飲百杯，暢聊人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