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是自己的影子。

在手電筒射出的昏黃光斑下，僵硬地抽動著。

一直在抽動，重復一個動作，她轉過來時站穩的動作，不斷循環，不斷失真。

像是……像是程序崩潰，死機了一樣。

窒息的感覺，空氣……腐臭的空氣被塞滿了危險的信號，連急促呼吸時吐出去的氣，都變得冰涼。

眼前的情況，絕對不正常！

唯一的光源在自己手里，只有手電筒能在此時照出這種程度的影子。

可現在這個影子卻出現在光斑上。

是不是說……自己的背后，還有一支手電筒？不，或許不是手電筒，也可能是其它光源。

不對，如果是其它光源，那么自己身前不可能只有一塊光斑……

我在想什么！？

影子都扭曲成這樣，我為什么還要自我安慰？

我現在應該怎么辦？

繼續向前走嗎？

眼前，除了影子周圍的光，就只有黑暗。

很黑、很暗，無法在黑暗中窺視到任何東西，似乎面前只剩一條路。

走！

邁出第一步，耳邊忽然有聲音。

破碎的聲音，還有嘶啞的哀鳴，它們在耳朵里環繞。

聲音很小，但在這塊極度安靜的荒原上，即使再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第二步，身形向前，影子也向前。

但是影子并沒有抬腳，而是平行的，近乎是平移地向前挪動了一個身位。

同時，它抽動地更劇烈，毛邊甚至在光斑上留下一小塊陰影，又忽然被光填滿。

耳邊的聲音也更嘈雜、更清晰，能聽見破碎的慘叫，壓抑的呻吟。

繼續走！

一步，接著一步，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甚至能清楚地聽見孩童的啼哭。

孩童？

注意力不自覺地集中到那斷斷續續的啼哭聲上，而這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后大到如同火車鳴笛一般！

驟然無聲。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耳邊的雜音、心跳的聲音以及腳踩碎石地面的聲音。

地面上，影子也消失，就像是從未存在過，只剩下手電筒的光斑……

也消失了。

明明手中還握著這支帶有溫熱的圓柱體，卻始終看不見光。

看不見任何光。

眼睛、耳朵大概是被蒙上恐懼，盡管性能良好，但依然無法感應到外界。

她只是略微驚慌，便很快開始嘗試控制急促的呼吸，逐漸平復下心情。

不用驚慌，自己應該是陷入了不知名的陣法，又或是什么幻術，就像上回那幅畫像。

只要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殺我，那就說明自己全力一搏，絕對有逃生的可能。

所以不用怕！

“嗞——”

背后有聲音，她猛地回頭，看見有人正拿著手電筒照著自己。

是自己的殘影，像是留聲機遺留下來的聲響，自己似乎在曾經走過的路上留下了這個影像。

在黑暗之中，她卻格外清晰，偶爾伴隨著電流的嘈雜聲，整個影像都會忽然扭曲，再還原。

恐懼嗎？

看見眼前這種情形，她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

畢竟是一個能修仙的世界，再出現怎樣的詭異也完全可以理解。

然而下一刻，她完全不能理解了。

剛才離自己兩丈遠的影像，隨著一下抽動，忽然消失了！

去哪兒？

在黑暗中左右尋找，卻始終看不到任何東西。

“嗚……嗚……”

有低聲啜泣。

她嘗試著尋找聲源，卻發覺這個聲音始終在自己背后。

背后、背后、背后！

為什么所有東西都在自己背后！

好煩躁。

自己肯定是陷入了什么陣法，或許是迷陣，也或許是殺陣。

破解陣法的方法……

正當想著，啜泣聲忽然停止。

接著，四面同時響起凄厲地慘叫。

聲源以極快的速度在接近自己，十丈、八丈……她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覺到，這無數的聲源在朝自己包圍來！

取出清蕖游影傘，拔出寒刃，她準備迎敵！

可是看不到敵人，該怎么迎敵？

額頭上細微的汗珠，順著眼角滑落。

三丈……一丈……

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先下手為強！

劍刃環身橫斬，無效。

聲源一時間齊沖入自己身體，厲嚎聲震向著心神。

頭疼，疼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轉，猩紅的畫面——整座荒原被血色覆蓋，

這里不再是荒涼之地，無數的鬼怪，或是被剝去皮膚的人，或是縫合數種不同肢體的怪物。

它們都注意到自己。

跑！

快跑！

強忍住腦海里的聲音，她往怪物最少的地方跑。

前方，有一個無臉人。

她抽出寒刃，將它斜劈，然而只見劍鋒自它身體劃過，卻不造成絲毫損傷。

它也會《四大皆空》？

不對，它就是殘影。

分神時，無臉人的手忽然穿過自己腹部。

痛！

腹部赫然一個拳洞，里頭的器官血肉看得一清二楚。

它能傷到我！

拳頭掙脫不開，切不斷，她只能任由周圍的怪物靠近。

斷肢者、縫合怪、剝皮人、還有無數的血肉模糊的、難以名狀的東西，一時間涌滿自己的視野。

在厲嚎聲中，自己的胳膊被掰斷，腿腳被彎折到扭曲，身上每一處都在遭受啃食，皮肉被生生分離。

巨痛，甚至痛到麻木。

被兩只手硬扯斷脖頸，她能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怪物們撕裂成無數塊。

死了嗎？

下頜被掰掉，耳朵被扯爛，隨著兩指戳入雙眼，一切感覺都消失不見。

我還能思考，我還沒有死！

虛無中忽然出現一道鵝黃色的光，光很亮，從一點出現。

這是什么？

這個光后頭有什么東西？

好在，光源越來越近，能借著它散發出來的微弱余光，看清楚后面的東西。

是一個人，準確地說，是自己。

自己正看著自己……在看著我。

她踏出了第一步。

不要走！不要往前走！

發不出聲音。

她邁出了第二步，接著又快步向自己跑來。

不要！不要過來！

已經預料到了之后會發生什么。

當手電筒的光源在視野里無限放大，自己的身軀跟自己重疊在一起的那一刻。

身軀好像意料到了危險，忽然反向朝自己離去。

對，快離開，千萬別回頭。

可是下一刻，她回過頭來。

手電筒的光照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