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士,這個事兒還沒查清楚,您怎么就報警了呢?”反應過來的客房經理也有點急了,這事驚動了警察,雖然老板最后能擺平,但總歸對酒店不是好事。
“你們在房間那么隱秘的地方裝攝像頭,我怎么不能報警?”莊曉哭得真心實意,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跟您保證,女士,這個攝像頭肯定不是我們酒店安裝的,跟我們酒店沒有任何關系。”客房經理低聲下氣地哄著她,“您選擇我們酒店,是對我們的信任,我們是北島市數一數二的高級酒店,不會做這種事的,這個事情肯定是誤會?!?
“你騙誰呢,安在那種地方,會是誤會?你自己看看,你說的話你自己信?”
客房經理當機立斷:“這樣吧女士,我給您另開一個房間,您先去好好休息,這個事情我們一定會徹查清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您看行嗎?”說著就上來拉莊曉。
莊曉豈是好糊弄的,一把甩開她的手:“干什么?想把我支走毀滅證據是不是?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里等警察來?!?
兩個保安已經站到了莊曉身后,莊曉機靈躲開,跑到桌子邊緊緊抓著手機:“我告訴你們,別動我啊?!边@個時候莊曉心里也有點緊張,肯定不能跟保安動武,對方四個人,要是硬把自己架出去也不是辦不到,師兄快來呀。一面想著,一面還虛張聲勢:“現在只是安個攝像頭的事兒,你們要是動我,我就告你們人身攻擊?!?
“女士您別激動,我們什么都沒做,您別激動?!笨头拷浝黼m然心急,卻也只得好生安撫莊曉。
雙方又默默僵持了一會兒,門口傳來問聲:“怎么回事?”
莊曉抬眼望去,兩個民警,后面還跟著大鐘和小方。莊曉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幾乎是撲過去沖民警哭道:“警察同志,你快來看看,他們。。。。這家酒店,太不像話了。”
所有人都被莊曉嚇了一跳,尤其大鐘和小方。他倆最清楚這是做局,可是看到莊曉披頭散發,半邊臉頰紅腫地沖過來,哭得凄凄慘慘,還是不由得擔心起來,莊曉不會被他們打了吧?一想到這個,大鐘就有點沉不住氣:“怎么了這是?女士您受傷了嗎?”
莊曉搖頭,卻還哭著:“他們在房間里裝攝像頭,被我發現了,他們不承認,還不讓我報警?!?
客房經理急忙解釋:“沒有這種事警察同志,我們是正規酒店,不會在房間裝攝像頭的。”
兩個民警走到飄窗邊,看看閃著紅點的那個攝像頭,有個民警想把它拿出來研究,被小方阻止了:“戴上手套,這個要回去提取指紋的。”
莊曉慢慢壓住了哭,這時候大鐘撿起地下的檢測儀,問莊曉:“女士你是怎么發現攝像頭的?!?
“我今天想洗澡的時候,想起網上那些關于酒店房間裝隱形攝像頭的事兒,就掏出我自帶的檢測儀檢測一下,沒想到,到了飄窗那兒就真的報警了。”后面的莊曉沒有說,怕大鐘覺得她太笨,找都找不到。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客房經理焦急地又說:“警察同志,這個真的不是我們安裝的,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胡說,安裝在這么隱蔽的地方,不是你們酒店裝的,是誰裝的?”莊曉厲聲問她。
這個時候,曹天立也趕了過來,帶著他的保鏢,這兩人莊曉都在夜色的視頻里見過,是曹天立的貼身保鏢,其中就有莊曉懷疑案發當晚帶走林秋華的頂子。
見曹天立來,大鐘就自覺地轉過身去,跟小方把攝像頭拆下來放進物證袋。他去夜色取證過,怕被曹天立看出來。莊曉則放肆地把曹天立打量又打量,反正她沒在任何相關人員面前出現,曹天立不可能知道她是警察。
一見這個場面,曹天立堆起滿臉的笑,“幾位,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莊曉橫他一眼,“你是誰???”
曹天立打量了一圈,立刻明白莊曉才是房間客戶,“這位女士,我的屬下是不是有哪里服務不周惹您生氣了?”說完就指著屋里的服務生,客戶經理和兩個保安,“你們幾個,扣兩個月工資?!?
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做法讓莊曉頓時對他起了反感:“扣兩個錢就拉倒了?你們在房間里安裝了隱形攝像頭,這事侵害了我的權益,我一定追究你們的責任?!?
曹天立眼中閃過一絲暴戾,很快就掩飾了過去?;仡^瞪了客房經理一眼,客房經理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莊曉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你到底是誰?說了算么?”
曹天立賠笑道:“我是帝翎的總經理,您放心,您有什么要求,我們一定會滿足?!?
“我要看你們這個監控連到了哪里,看這個攝像頭到底拍到了什么?”莊曉指著剛剛被小方拆下來放到物證袋里的攝像頭。
曹天立露出為難的表情:“女士,這個攝像頭不是我們安裝的,我們也不知道連到哪里?”
“胡說,不是你們裝的,怎么會出現在插座里,你們一定知道怎么回事?我告訴你們,我必須先確認這個攝像頭到底拍到了什么?!?
這時一個民警出來打圓場:“那個,曹老板,這個攝像頭就算不是你們安裝的,讓人家看看,客戶安心,你們也解除了嫌疑?!?
曹天立大約平時不跟片警打交道,或者今天來的民警不熟悉,話說得硬邦邦的:“我們的監控也涉及其他客戶的隱私,不能隨便給人看。”
莊曉立刻就把眉毛豎了起來,一開口嗓音就高了好幾個調:“憑什么?你們能在我的房間安裝攝像頭,肯定也能在其他房間安,我們的隱私你們酒店就錄下來了,現在還說隱私,你們尊重我們顧客的隱私嗎?不給看是吧?”說完莊曉扭頭就沖出門去,跑到隔壁房間去狂敲門,“有人在嗎?有人嗎?我的房間被安裝了攝像頭,你們快查查你們房間里有沒有?!?
這一舉動震驚了所有人,包括警察。曹天立趕緊讓保鏢出來攔,莊曉也算豁出去了,沿著走廊飛快跑開,一邊跑還一邊喊:“我的房間被酒店安裝了攝像頭,大家都快查查自己房間有沒有?!?
這種瘋婆子似的演技也震住了小方和大鐘,眼見保鏢出去了,他倆怕莊曉吃虧,趕緊跟了出來,確實有人開門查看了,不過看莊曉的眼神都像看神經病。兩個保鏢跟在后面,到走廊盡頭才追上莊曉。莊曉跑了一圈,也不管丟人不丟人,大喘著氣,停下來背靠墻戒備地看著保鏢,保鏢要伸手抓她,被后面趕上的大鐘和小方攔住,警察在身后,保鏢也不能對莊曉怎么樣,莊曉狠狠地盯著緊跟而來的曹天立:“我要看監控,我要看你們拍了什么?!?
眼見著有其他房間的客人出來看熱鬧,曹天立雖然滿心不情愿,還是答應了,帶著莊曉和警察去了監控室。
監控室里的安保經理不知道怎么回事,總經理會親自來。曹天立陰著臉:“調出今天15樓的監控?!?
“為什么只調15樓的監控?我要看我房間那個攝像頭到底拍了什么?!鼻f曉反對。
“女士,那個攝像頭真的不是我們安裝的,所以我們這里不可能看到那個攝像頭到底拍了什么?!辈芴炝⒄媸怯悬c煩不勝煩。
“你說不是你們安的就不是嗎?拿什么證明不是?”莊曉理直氣壯。
“打開你們服務器上的所有視頻看看,同一個系統下,每一個攝像頭都有編號,你們系統一共多少個攝像頭?查一下有沒有多出來的攝像頭視頻文件,就知道那個是不是你們安裝的。有,就代表那是你們系統里的,沒有,就表示不是你們裝的?!毙》酵蝗怀雎?。
安保經理看看曹天立的臉色,見曹天立暗暗點頭,就坐下調出服務器里的視頻文件:“我們全樓一共有52個攝像頭,所以服務器上有以攝像頭編號命名的文件,保存監控視頻,一共52個,你看都在。。。。。?!卑脖=浝淼穆曇纛D住,因為電腦界面上,52號文件夾后面赫然多了一個,53號。
這打臉的場面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尤其安保經理,立刻回頭看曹天立,張嘴結舌,完全不知道怎么會這樣。莊曉反應過來,立馬叫囂:“就是這個,多的這個一定是我房間的。打開看,打開看。”
安保經理還在震驚中,莊曉親自上手點開了文件夾,又點開了視頻文件。
還真是莊曉房間里的視頻,開始一段房間沒人,后來莊曉回來了,一頭癱在床上,大概是睡著了,后來她爬起來,出了監控畫面,再出現脫了外套扔到床上,好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消失在畫面里,再出現,就是拿著檢測儀在飄窗附近發現了攝像頭。
無懈可擊的一段視頻,莊曉立刻氣焰三尺高:“還說不是你們安裝的?這是不是鐵證?”繼而又對兩個民警說,“警察同志,我要告他們,太齷齪了?!?
民警趕緊安撫莊曉:“女士你先別著急,這事還得調查?!?
“怎么不著急,誰住酒店碰上這樣事?現在你看看這證據,換誰誰不上火?!?
“女士你別急,這事我們警察肯定會調查的?!?
“我要報案,我要告他們。”莊曉氣鼓鼓的。
民警有點撓頭:“立案很麻煩的。女士你確定要這樣嗎?”
“確定?!鼻f曉點點頭。
“等一下,”曹天立鐵青著臉突然出聲,“這是栽贓陷害,攝像頭不是我們安裝的,如果是,怎么這位女士上午入住的時候沒有,下午突然就有了?!?
“你問誰呢?這事不是你們最清楚嗎?”莊曉嗆聲。
曹天立的眼色幾乎要殺人,“攝像頭不是我們裝的。”
“拿什么證明不是?”莊曉一點都不怕他。
曹天立語塞,莊曉又轉頭跟兩個民警說:“民警同志,他們侵犯我隱私還不承認,我一定要告他們,你說怎么立案,我都配合。”
兩個民警有點為難,看看曹天立要吃人的臉色,“要是立案,雙方都得去錄口供,還有這些監控視頻我們都要提取回去當作證據?!?
“好”“不行”莊曉和曹天立同時出聲。
民警也知道曹天立是當地納稅大戶,有點不敢得罪的樣子:“那個曹老板,我們程序上有規定,如果這位女士執意要立案,我們就必須得把這些監控都提取回去。那個,口供,您可以安排工作人員去錄?!?
莊曉眼看著民警對曹天立低聲下氣的態度,氣都不打一處來:“警察同志你怎么回事?你跟他穿一條褲子啊?這種私下安裝監控視頻侵犯別人隱私的事兒,還商量上了,有什么好商量的,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是不是管不了?你要是管不了,那你告訴我誰能管?!?
眼見莊曉態度堅決,不怕事兒大的樣子。曹天立一時想不明白為什么單單莊曉的房間會出現一個隱形攝像頭,但也忍著氣跟莊曉商量:“這位女士,我們酒店招待不周,讓您受了委屈,我們會給您免除本次房費,再給您賠償一部分精神損失費,您看如何?!?
莊曉微張開嘴,臉色迅速漲紅,就在曹可立以為莊曉打算答應的時候,莊曉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曹天立,嗓子都喊劈了:“你有兩個臭錢了不起?。窟€想拿錢擺平,這是侵犯隱私,是犯罪,你以為我想訛你是不是?懂不懂什么叫犯罪?”
大鐘一直沒說話,力求讓曹天立忽視自己,心中也不由得對莊曉的表現異樣了一下,這丫頭瘋起來真可怕。他看了曹天立一眼,又給莊曉遞了個眼色,示意莊曉不要演過了,起了反作用。
誰知莊曉根本不理他,喘著粗氣,那氣狠了的表情簡直不像演出來的?!熬焱荆銈児艿昧斯懿涣耍抗懿涣宋揖驮俅?10,讓他們派管得了的人來。”莊曉問兩個民警,也不等他們回答,掏出手機就要真的再打110。
其實來之前,陳勉親自給轄區派出所值班領導通過氣,說的很清楚,今天無論如何要把監控視頻搞回來,出現場的兩個民警心里也有數,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鬧到這個份上,也覺得差不多了,再鬧下去就可能無法收場,借著莊曉的話頭,民警開始公事公辦,讓小方現場把監控視頻拷走。
曹天立不可能讓他們把所有視頻都拷走,只肯給大廳和15樓的,莊曉咬住他們地下停車場不放,小方不顧曹天立的反對,干脆把停車場的也拷了。然后,民警連夜帶著莊曉,客服經理和服務生回派出所錄口供。而此時,大鐘已經通知刑偵大隊,開始對曹天立和手下兩個保鏢進行嚴密監視。
溜溜折騰了幾個小時,莊曉又是哭又是嚎,嗓子都啞了。進了審訊室,大鐘先把監控錄像關掉,然后給莊曉倒了一杯水:“潤潤嗓子?!?
小方在一旁看著莊曉半邊紅腫的臉:“你這臉怎么弄成這樣的?我們到之前跟他們動手了?”
“沒有,你接著看視頻就知道了,我要報警的時候那個服務生要來搶我手機,我故意被他撲倒,然后把掙扎尖叫的聲音都錄進了電話里?!鼻f曉喝了兩口水,把頭發重新綁一下,“累死我了,有什么你們都去看視頻吧,我嗓子有點疼,不想說話。”
“那你先歇歇,一會兒我們再錄口供?!?
小方跟大鐘說:“小莊可以啊,我都叫她嚇住了,要不是咱們提前說好,我都差點以為是真的。”
大鐘笑了一下:“我怕曹天立注意我,全程沒敢說話,真是讓曉曉嚇得不輕。”
莊曉想說什么,嗓子疼,又趴回去了。歇了一會兒,莊曉猛地想起來,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給顧南城撥號。
此時已經快十點了,可是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小莊?”顧南城接到莊曉的電話十分意外,可是他清楚莊曉今晚住在帝翎,接起電話的第一瞬間覺得莊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心提到了嗓子眼,聲音里帶了幾分焦急。
“咳,那個,顧總,有個事兒先跟你通個氣兒,我在房間里發現了一個隱形攝像頭,今晚我大鬧帝翎,跟曹天立正面剛上,現在我在派出所,等著錄口供。如果后面他們找你,你就說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行?!?
顧南城在電話那頭頓了幾秒,輕聲問:“你有沒有事?”
莊曉還想說什么,被顧南城這么一岔,有點愣愣地回答:“沒事?!?
“你在哪個派出所?”
“金橋路派出所。”莊曉順嘴回答了,才想起自己話沒說完,“那個,顧總,我是想跟你說,我是以你朋友的身份住進帝翎的,發生這樣的事兒,不知道帝翎會不會找你麻煩。”
“你的嗓子怎么啞了?”
“哦,我鬧了一場,哭喊得時間有點長?!鼻f曉覺得顧南城的關注點怎么老不對,“抱歉啊顧總,我覺得今晚鬧這一場可能會給你惹麻煩?!?
“沒事,你這不算惹麻煩,我兜得住?!?
“哦。”莊曉應了一聲,想了想也沒有什么可說的,“那,再見。”
沒等顧南城說什么,莊曉就把電話掛了。一抬頭,大鐘和小方都以奇怪的表情看她,莊曉也以奇怪的表情看他倆:“怎么了?”
“曉曉,顧南城給你訂的房間?”
莊曉點點頭,“我當時沒想過搞這一出,單純就是想先探探路,林秋華到夜色來,多半不會往普通客房去,顧南城有VIP會員卡,所以我就找他幫忙,給我訂個高級VIP房間。”頓了頓又補充道:“曹天立平日里就住在帝翎的頂層總統套房,我想混進去,可是顧南城也沒辦法。”
小方愣愣地問:“你跟顧南城怎么關系這么好了?你不是很看不上他?”
“那不是以前嘛,他都道過歉了,現在不一樣了?!?
大鐘倒不知道莊曉什么時候跟顧南城走得這么近,他想問莊曉,又看莊曉半邊臉還紅腫著,嗓子又啞,又有點于心不忍,“曉曉,你緩過來了嗎?咱們錄口供吧?!?
莊曉點點頭,把水杯放到一邊,小方去打開錄像,大鐘裝模作樣地坐在審訊桌前:“姓名?!?
“莊曉?!?
“年齡?”
“22?!?
“職業?”
“自由職業,我是給各大網站投稿的,不固定?!?
按部就班地做完了筆錄,派出所的民警敲門進來,說服務生和客房經理的筆錄都問完了,是不是可以放他們回去。大鐘說這邊的口供還得錄一會兒,可以讓客房經理和服務生先回去,反正本來這事要立案也是針對他們酒店,跟這兩個工作人員沒有什么直接關系。
本來這次的計劃就是找個名目拷貝帝翎的監控視頻,增加取證的合法性。至于立案,拷出來多少視頻,錄不錄口供,這些就是走個形式,不重要。反正早在莊曉鬧事之前,小方就已經把帝翎全部的監控視頻都拷出來了,現在正在信息中心分析著。
又等了一會兒,估摸著人都走了,莊曉才出來辦手續。民警雖然不認識莊曉,但也覺得今天的事兒有點奇怪,莊曉的態度這么堅決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就簡單勸了幾句。莊曉就坡下驢,順從地表示她相信警察,如果警察能查出相關證據,她可以來配合撤銷案子。
又折騰了一圈,辦好各種手續,已經是深夜11點多了。大鐘和小方陪莊曉出來,本來想一起走的??墒且怀雠沙鏊拇箝T,就看見路燈下有個頎長的身影。莊曉先發現的,瞇起眼看了一會兒,沒認出來。還是那個人看見了莊曉,快步走過來,離得近了,莊曉才吃驚地問:“顧總?”
竟然是顧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