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長歌心中煩悶，似有千種愁緒無處發(fā)泄一般。她心中明白，這后宮不是你生就是我死，若想活下去，就得爭就得斗，更何況按如今的情勢來看，她根本就沒有選擇！可是……想起雨珍今日的一番話，長歌心中不免有了計較。

“以冬，今日皇上去了哪個宮里？”

以冬回道：“皇上先前一直在含元殿批折子，現(xiàn)在去了涵貴妃那。”

長歌咬住嘴唇，輕聲道：“知道了，去看看紅玉招了沒有。”

不半個時辰，陳與欽便進來說道：“紅玉招了，娘娘是否過去看看？”

“這么快就招了？”長歌輕笑一聲；“不過兩個時辰她就熬不住了？不可能，與欽。”

“奴才在。”

長歌鎮(zhèn)定地吩咐道：“你讓她好好想想再來告訴我，在我的面前可不想著能耍什么花招，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她又騙了我，那她這條命就甭想要了。”

“奴才遵命”陳與欽道：“娘娘，您讓查的事情小的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告訴鎮(zhèn)國公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眉目的。”

長歌點頭道：“你做事我放心，對了，你去告訴小連子，既然她還心存僥幸想來蒙我的話，把燈加到六盞，再把她吊起來，其余照舊。”

陳與欽點了點頭，快步走出了屋子。

“小姐，你怎么知道紅玉是在騙你？”半夏幫長歌按摩著頭道。

長歌閉著眼，緩緩道：“能在我身邊悄無聲息的下毒還能不被咱們發(fā)現(xiàn)，能夠面不改色吃下如此惡心食物的人，她的心里承受力才不會如此。等著吧，看看她能撐的了多久。”

昭純宮內寂然無聲，院子里的桃花也稀稀疏疏地開了，看似安靜祥和的日子里早已隱藏了不為人知的殺機。長歌察覺出空氣中隱秘異樣的血腥味，在這簡單的下毒背后，肯定還隱藏著她所不知道的詭異陰謀，會是什么呢？長歌不禁好奇起來，獨孤夢瑤的蝕骨恨意，雨珍眼中若有似無的愧疚，還有皇上……皇帝看她的眼神，長歌總覺得皇帝看的不是她，而是想要透過她去看到另一個人。

長歌仿佛是突然明白了一般，在自己盛寵之下，一定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想起那日齊望看著自己的眼神，還有，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有失魂之癥？一樁樁，一件件，就像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壓的長歌喘不過氣來。

“去把齊望給我叫來。”長歌吩咐以冬道，不知為何長歌心中竟對齊望有一種異常的信任之感，齊望看她的那種悲涼的眼神，讓她心中疑惑起來。

從太醫(yī)院到昭純宮路程不遠，齊望進來后以禮拜道：“微臣參見娘娘。”

“免禮吧，賜坐。”長歌屏退了其他人說道。

齊望依舊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只見他道：“不知娘娘此時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齊大人請喝茶。”長歌笑容和煦道：“只因本宮心中有個疑惑，想向大人求解一二。”

齊望抬起眼，語氣生硬道：“娘娘可是想問微臣如何會知您的失魂之癥？”

“齊大人果然聰明。”長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不知齊大人可否告訴本宮？”

齊望笑笑，那笑容雖美卻沒有絲毫生氣：“娘娘可是江南人士？”

長歌點頭，齊望又道：“娘娘既是江南人士，可為何卻帶有北方口音？再看娘娘眉間這顆朱砂，分明就是腦部受過重傷之后留下的疤，并且從娘娘脈象看來，娘娘應該是受過墜崖之傷才對。”

“齊大人好本事，本宮自己不知道的事，你倒知道了？”長歌臉色微變道。

齊望并不害怕，只勾起嘴唇道：“微臣有沒有本事娘娘自己明白，微臣只問娘娘一句，難道您自己就沒有好奇過您到底是誰？”

長歌一愣，隨即瞇起眼道：“本宮是誰？本宮就是顧長歌。”

“既如此，微臣告退。”沒等長歌開口，齊望便已走到了門口；“娘娘的余毒已解，再休息幾日便可，若還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來找微臣。”

長歌沒聽得太清他講的是什么，心里早已翻起來大浪。

墜崖之傷？腦部重擊！怎么回事，齊望說的，和顧青松講的完全不一樣！自己明明就是泥石流被埋昏迷，怎么會，怎么會？

長歌努力回想著自己這三年來的一切，可越想腦袋里就越模糊，會是誰說謊？

齊望，還是顧青松？

長歌望著漸漸深沉起來的天空，長長的吁了口氣，其實有時候她也會想，自己以前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時光匆匆流過，從前的歲月早已變得模糊，長歌不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可就算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也不能改變什么了。一瞬間，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從長歌心底蔓延開來。

晨光微露，長歌喝完藥覺得身上清爽了許多，便下了床開始梳妝起來。才吃著早膳，陳與欽便遞了封信給長歌。

長歌也不急，待吃完早膳后才仔細看起了鎮(zhèn)國公給她的這封信。兩頁薄薄的信紙，卻已讓長歌心中有了個大概的把握，待小連子進來稟報時，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天了。

長歌輕輕勾起嘴唇，整天六盞燈照著，不讓睡不讓吃，不讓坐，就這樣吊著。紅玉不過一個弱女子，就算有再強大的定力，也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進了后房，長歌不禁驚訝起來，不過才一天，紅玉與之前簡直是天壤之別。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眼神渙散的人怎么能和之前白白凈凈地那個小宮女聯(lián)系在一起呢？

“聽小連子說，你要招了？”長歌淡淡道。

紅玉不說話，只呆呆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不怕死，因為你覺得犧牲你一個換你們家一輩子的平安富足很值得，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信錯人了。”長歌溫和地說道。

紅玉突然睜大眼睛，嗓音沙啞道：“你說什么？”隨即又低下頭不再說話。

長歌知道她還是不相信自己，但心中也不慌，只不慌不忙地坐到她的對面，含笑望著她。

一炷香后，紅玉又抬起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長歌明白機會來了，便假裝漫不經(jīng)心道：“紅玉，本宮沒那么多時間和你耗，我只想告訴你，你被騙了。獨孤夢瑤許諾給你們家的任何東西都沒有，并且……”長歌微笑起來：“你的爹娘，還有哥哥都在你進我昭純宮的那一天被殺了，知道為什么嗎？因為獨孤家怕他們走漏了風聲，連累到自己。如果不信，自己看看吧。”

一張上好的素宣落到了紅玉的跟前，她顫抖著拿起那張紙，許久之后她紅著眼，嘴皮裂開充血道：“她為什么騙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現(xiàn)在來談為什么已經(jīng)晚了，你如果還想活命的話，就給我乖乖的從實招來！”長歌突然大聲說道。

紅玉眼中終于露出了難以遏制的絕望，她喘著粗氣，竭力忍住自己的淚水。

只有抓住敵人的軟肋，才能一舉獲勝，這個道理長歌一直都明白，從鎮(zhèn)國公的信上來看，紅玉對自己的家人有著很深的眷戀，當初答應毒害自己也是因為獨孤夢瑤許諾了一些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東西，現(xiàn)在她所堅持的東西已經(jīng)沒有了，那么按照紅玉這種人的性格，她一定會把所有事情告訴長歌。因為，無論從身體還是心里上，她都已經(jīng)被長歌給打敗了。

“獨孤夢瑤把蝕骨魂給奴婢后便囑咐奴婢，每日只取一個指甲蓋的量放入銀器中，如此仿佛一年必能讓娘娘在不知不覺中死去；然后她有讓我去和劉之馨套近乎，讓所有人以為自己還念著在劉家時的情，好在東窗事發(fā)時嫁禍于她。除此之外，在奴婢鏡前的小盒子里還有一味名叫‘紅髓香’的藥，獨孤夢瑤吩咐奴婢要是蝕骨魂出了差錯，便把這藥放入娘娘的香料之中……”說著，紅玉臉上便露出了一臉的恐懼。

“她倒想的挺周到的，一物不成還有一物等著自己呢。說，這個‘紅髓香’又會讓本宮如何？”長歌冷冷地笑了。

紅玉目光里又多了幾分呆滯，如木偶一般含糊道：“奴婢知道的不多，但有日偶然聽見說這個‘紅髓香’雖然不至于要了娘娘的命，但要是聞出個兩三月來，這子嗣上就難辦了，并且……”她頓頓道：“并且，這香要是皇上聞了的話，不出一個星期，必定中毒暈倒！那個小盒子有個夾層，里面寫著一封娘娘筆跡的信，若是前面這兩個還不行的話，就把這封信交出來，說娘娘與侍衛(wèi)私通。”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長歌就知道獨孤夢瑤絕對不會只是下毒這么簡單，好狠的心啊，要是‘紅髓香’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還有那封信！那么自己便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還有嗎？”長歌的聲音愈加冰冷。

紅玉搖搖頭，顫抖道：“再沒有了，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小連子，給她些東西吃，好好看著她，不要讓她尋了短見。”長歌站起身道：“以冬，扶我回去吧，今日風怪大的。”

以冬低眉順眼道：“小姐還在病中，是該回去休息了。”不過片刻，以冬便把把那幾樣東西搜出來遞了給長歌。

長歌端著手中的那盒‘紅髓香’，最終抵不住怒火，‘啪’的一下，那顏色鮮艷的盒子便裂開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