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9章 回憶五

一九九八年,一場洪水沖毀長江大堤,決口處正是我工作的地方。這場洪水并沒有對城區造成太大的損失,但對于我和我的家庭來說,則是苦難的開始。

那一年姐姐得了癌癥,她的兒子,我的外甥才八歲。上午在117醫院動完手術,病理切片顯示癌癥晚期,愚蠢的醫生竟然堅持就地治療,他也不想想他那三腳貓醫術,以及與大城市無法比擬的醫療條件。估計那目的也就是把我姐當成實驗品,為一己私利而漠視生命。

那時候醫鬧已經開始出現,后來越來越厲害。病人家屬有多無奈才會采取極端手段,但這能怪醫生嗎?當白衣天使這個高尚的稱號,變成如同臭水溝一樣臭時,我們就要在靈魂中拷問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父母、姐夫連夜帶著麻藥還沒醒透的姐姐坐船去了上海,多虧那些好心人,在舉目無親的上海幫忙找醫院,找教授,用錢把我姐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當洪水來襲的時候,我還奮戰在廠區搶運設備。老婆帶著兒子在逃難中卻不幸跌倒,兒子左手骨折,那時他還不到三歲。聽著他哇哇哭聲,這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樣。

浸泡在水中的廠,在內斗中耗盡了最后一絲積蓄,再也無力啟動。早知道這樣,等它在水中腐爛去!全廠一千三百多名職工自動下崗,開始每月還有117元生活費,拿了半年后沒了下文。

我做為留守人員,每月還有四百多元的崗位工資,可下崗同事的茫然、無助、苦悶以及生活的困苦,我是感同身受。那一年,一些有正義感的中層干部,在幕后策劃了留守人員和下崗職工的集體上訪。

廠子的倒閉是大勢所趨,歷史必然:腐朽的結果就是塵埃,這場洪水只不過把它化為灰燼的時間提前。當時我就意識到留守不是長久之計,何況混吃等死也不是我的個性。

九九年開春,我請了長假出門創業。遠離妻兒,遠離家鄉,那份孤獨無以言表,也償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也真正認識到什么是真誠,什么是貧窮。

記得有次去婺源,途中一位大爺舉著一元錢攔車。車子停下后,大爺說:

“我實在走不動了,但只有一塊錢,能不能帶我一程?”

到他要去的地方需要三塊錢,但好心的司機還是讓他上了車。車上還有空余的座位,司機和乘客都叫大爺坐下,可大爺生死不肯,因為他只有一元錢,不配坐位子。多么純樸的人民,多么善良的人民。

婺源是座山城,初春的夜晚特別寒冷,可在昏暗的路燈下聚集著一群學子,捧著書溫習課程。當地人說:那是各個山村考上縣里的孩子,宿舍的電是要錢的,對于好不容易能讀書的孩子來說,那是奢侈品。

在貧困中保持真誠,學會堅韌,這是我出門的最大收獲,也讓我想起那個拄著拐杖艱難求學的同學,她是否堅韌依舊?

我們家和村委會合作:我們出設備,他們出土地興辦了一座磚瓦廠,預計投資四十萬,我們出二十萬,其余由村委會出資。村委會的錢是各家賣豬賣糧,東借西湊拼起來的。

廠子開工后,可一年的收益還沒有打工高,(父親是這行的專家,曾公派到非洲當顧問,一年顧問下來也有七、八萬)。于是老爺子召開家庭會議,決定撤資,可撤資就意味著鄉親們血本無歸。父親一咬牙:人回來,設備留下,捐給全體村民。回來的那天,村民一路相送到車站。雖然有些心痛那二十萬,但絕不后悔。

2000年我回到家鄉,那年我剛滿三十歲,出門創業的結果就是我原有的七、八萬元存款變成不足四千元。一切從頭開始,我發瘋似的工作。那時廠子已經給外地人承包,做為一名技術人員,我回廠工作,月工資九百元。又在興業大廈兼職,工資五百元,同時承接總經銷商的組裝業務,并在各個工地打零工,三十元一天,每天能躺在床上睡眠的時間不足兩個小時。

期間受盡了呵斥、責罵、白眼,當然也有尊重。學會了忍讓,也磨平了棱角。后來當上主任,工資在一千八百元左右,但我依然沒有放棄兼職和打零工的生活。這期間,我在舞廳里做過,在小糖廠里做過,也做過其它廠的技術設計和技術改造,也兼職過老師。人雖然累,但精神挺好。

曾有親戚勸我跟他干,并保證一個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天文數字的年薪。我說:

“你可以救我的急,但不要救我的窮?!?

錢固然重要,但積攢錢的過程更為重要。那每一分都浸潤著我的汗水,飽含著我的辛酸,體現著我的能力,包含著我對家人,家人對我的愛。

說起來也應感謝那場洪水,讓我了解到貧窮的含義,也知道生存的艱辛。

主站蜘蛛池模板: 镇远县| 留坝县| 临洮县| 岳西县| 泉州市| 安达市| 建昌县| 乌拉特后旗| 赤壁市| 闽侯县| 保定市| 乌兰县| 平塘县| 兴城市| 景泰县| 呼图壁县| 渭源县| 黑龙江省| 图片| 三明市| 永城市| 麦盖提县| 余姚市| 荔浦县| 兰州市| 钟祥市| 巴南区| 永吉县| 东源县| 汽车| 金湖县| 凤阳县| 汝南县| 习水县| 乐东| 和田县| 昌图县| 富阳市| 淄博市| 资阳市| 成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