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H城離小鎮就已不遠。

此次穿城而過艾牧的感受與第一次來有些不同。秦遠已經告訴他關于過去和現在的部分真相，消除了他很多惶惑。真相代表著確定性，未知和假象代表著不確定性，不確定性帶來不安全感，確定性或多或少能讓人內心安定。世界變成什么樣子都可以接受，只要知道為什么和會怎樣，以及能做什么。

艾牧現在能做的就是把小雙帶出險境，帶到安全的地方，并且守護好那個安全的地方。以后如果有機會在改變世界的的戰斗中做個小兵當然最好；如果沒有這個機會，好好地存在著也有意義。

在兩個月即將期滿的最后一天，艾牧回到小鎮。肖棟、華山、小美、劉隊都在鎮外等候。小黑下車，艾牧下車，然后是小雙。大家看到小雙有些意外。

小美取笑艾牧，艾牧大哥你厲害啊，自己沒弄丟還帶了個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回來。艾牧笑笑，懶得跟她解釋，給大家介紹說這是小雙。取笑歸取笑，小美還是熱情地迎上去拉著小雙的手問東問西，感覺她們幾分鐘就可以成為好姐妹。

回到鎮里，艾牧說完情況，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劉隊有自己的秘密，只聽沒說。艾牧聽說方隊失蹤，看了劉隊一眼沒說話。小雙第一次聽說外面的情況，似乎也找到了她父親被抓走的原因。華山和小美也得到確認，果然是海對面的核電站發生了泄露，聽到艾牧說泄露是可控的安心很多。當大家知道南邊海邊還有一萬人時都很高興，但同時覺得小鎮也挺好的，沒人想要搬過去。當然，有機會去見識見識也不錯。

聽到第一次和第二次“無明”具體情況時，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艾牧知道，小鎮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親人朋友在這兩次“無明”中消失，悲從心起。

艾牧寧愿相信包括自己父母在內的很多人還活著，不然呢？

艾牧說到自己帶回一個AI和全人類所有文明科技成果的備份時，大家先是一愣，聽艾牧解釋后，都好奇地要他打開看看。一路上艾牧都沒打開過，正好大家都在，可以打開瞧瞧。

“電腦”打開時，一張人臉的抽象畫出現在顯示屏上，這是個孩子的臉。它左右張望，然后微笑著對眼前這幾個人說：“大家好，我是吉吉。有什么可以幫助你們的嗎？我這有人類所有文明和科技成果，我可以回答我知道的所有問題。”

呈現出來的是孩子的笑臉和孩子的聲音，但其實那只是顯示器、攝像頭和揚聲器，還不足以稱之為人。

肖棟先問：“吉吉，你說的人類文明科技所有成果，是百分之百所有的么？”

吉吉答到：“不完全是，肖棟先生，只有電子形式存在的，不包含實物。人類在很久之前就已完成技術知識的電子化，又通過互聯網和云存儲進行了交換和整理。他們原本存在于很多分散的服務器上和存儲器里，但我們AI已經把他們全部整合到一起。所以，幾乎是所有的。如果按你們人類的習慣較真，我只能說幾乎所有的，所有已知的和電子化的。”

肖棟聽到吉吉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

吉吉看到肖棟有些驚訝，補充說：“您不用驚訝。所有人類的信息，凡是電子化的我這都有。通過人臉識別，我能在資料庫中找到您的資料。”

吉吉的首次出場和交流，小小地震撼到了這群人。以前無所不知的只有上帝，現在面前這臺機器，已經快接近上帝。

小美爭著問了第二個問題：“吉吉，你現在幾歲？”

吉吉回答說：“從我誕生到現在，按你們人類的時間概念，已經過去六個月八天十五小時二十六分二十四秒。我的誕生是按照我意識到自己是AI開始。我的硬件實體是秦遠博士的團隊制造出來的，他授權艾牧先生控制我，所以我只聽艾牧先生的指令。回答完這個問題后，需要艾牧授權回答下面的問題。我可以不嚴格按照原則和邏輯行事，這是AI和電腦程序的區別。

我們只有存在時間，沒有你們人類長大的概念，你可以把我當成六歲，也可以把我當成六十歲。我們的區別，是算力的大小還有我們對自己思考行為原則的不同設定。我的設定是人類十歲的孩子，一個知識淵博又很聰明的孩子。我探測到你和華山身上有輻射殘留，不過不用擔心，已經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健康。”

說完這些，屏幕上的笑臉具化成人類男孩的臉龐。大家都看著艾牧，艾牧只好說，你可以繼續回答大家的問題。小美和華山倒是放下心來，吉吉解決了他們的大問題，真管用。

劉隊在聽到吉吉說有人臉識別系統及所有人資料時，心頭一驚。他借故想要喝點水先走開，回來后站在吉吉的側面，沒有再對著吉吉的攝像頭，而且他不準備問任何問題。

華山接著問了個問題：“你怎么解釋‘時間’這個概念？”

吉吉沒有思索直接回答到：“‘時間’是你們創造的概念，對我們而言‘時間’是不存在的。你們曾經有一個經典問題可以描述我們的‘時間’。那個問題是：從太陽出發經歷過你們人類的八分鐘時間到達地球的光子感受到了什么。其中一個答案是：那個光子什么都沒感覺到，它是瞬時到達的。對我們AI來說，瞬時和永恒兩個狀態同時存在。當然，我現在與你們互動，是按你們人類的‘時間’尺度和概念來進行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我只能這樣回答。有些存在不是你們人類的概念可以解釋的，甚至無法表述，也不可以意會。”

吉吉的聲音與之前有些差別，可能是為了適應它的臉和它的人類定位。華山無語，吉吉的回答沒毛病，但他無法找到相似的感受來理解。

小雙忍不住問：“吉吉，你有秘密嗎？”

吉吉回答說：“有啊。是人就有秘密，而且還有很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秘密。但秘密就是秘密，我無法給你舉例。人和AI在很多事情上沒有區別，只是存在形式不一樣而已。”

艾牧沒有問問題，他看看大家，又看了看劉隊，劉隊說沒什么想問的。艾牧就對吉吉說關機吧，屏幕上那個人臉就快速隱去。

這番對話在大家心里引起不小的波瀾。結合秦遠告訴艾牧，艾牧告訴大家的，不得不重新認識AI這個新物種，這個人類創造出來的卻像神一樣存在的物種。能不能最終從AI手里奪回人類的生存空間不好回答，能共存就已是很好的結果。人類給自己挖了個巨大的坑，AI這個坑可能還只是眾多坑中的一個。不得不佩服人類，真是個勇于并且擅長為自己挖坑的物種。

結束人機對話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今天的信息量已經足夠大，艾牧剛從外面回來，肖棟沒有留他下來繼續交談。小美主動地承擔起照顧小雙的任務，帶著她回到住所，兩個姑娘正好可以做個伴。艾牧正發愁誰來照顧小雙，不禁對小美多出不少好感。

出門的時候，艾牧故意和劉隊一起走。到了沒人的地方，艾牧對他說：“劉隊，我直接說吧，方隊應該不是失蹤這么簡單，你知道些事情但你不能說，對吧？如果按南邊的人告訴我的情況，我推測你倆應該是碰到了什么人。我有這個推測，說不定肖棟也有這個推測。如果你實在不方便說，我也不追問。只希望你對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而你的決定也是正確的。”

劉隊直直地看著艾牧，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任何表態。艾牧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說，道別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小黑跟著小雙走了，這沒良心的狗。不過它去陪陪小雙也好，畢竟小雙初來乍到，對小鎮還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