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東海的時候,肖竹已在東海海上負手立了好些時日了,還是如同以往一般氣質清冷,眼神淡漠。
想著之前他冷眼看著我在水中掙扎,我突然便有些惱怒,擼起袖子打定主意早點打完早點回宮養病。我忍住心中那股子對水的畏懼,色厲內荏地沖肖竹喊話:“上仙三番兩次沖我東海后輩下手,是真欺我東海無人了嗎?”
“三番兩次?”肖竹笑得很有深意。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次分明是自己揍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氣勢便弱了半分,苦悶之下也沒了打肖竹一頓出氣的心思啦,忙擺手往艾草懷里一癱:“本上仙今日突覺不適,擇日再打。”
東海上的海族們都等著看自家老祖宗是如何給族人們出氣的,等了半日卻看見自家老祖宗分明是不戰而敗了,一時間也有些躁動,攪得東海如煮沸了水似的直冒泡。
我心中無語,這些個小輩怎的如此不知體恤?弄得仿佛我只要和肖竹打了,我便能打得過他似的。
肖竹似乎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向我靠近了幾步,“聽說近日水煙上仙生了病,不便出手也是情理之中。
這是在取笑我患上畏水癥嗎!也不知我如今這般到底是為了誰,我突然便覺得有些委屈,想著要打便打,廢什么話,手下意識捏了個訣,實打實的一掌便打向了肖竹。
可沒想到肖竹竟也不閃不避的,生生受了我一掌,被狠狠地打入了水下,我一驚,他這是為何,當下我也顧不得畏水不畏水的事情了,忙跟著下水去拉他。
肖竹嘴里冒著血絲,卻溫柔地拉著我的小手,輕聲詢問我:“可有消氣?”說完便頭一歪暈了過去。我心下著急惱怒,沒好氣地拽上他,便朝水面上游,都一把年紀了,怎么動不動就愛玩兒命呢?
那日在東海上的一戰可謂是天庭在錄的打架斗毆事件里最沒看頭的一件,以水煙上仙一掌將肖竹上仙打成重傷而告終。從此天庭眾小仙茶余飯后又多了個談資,可莫要惹水煙上仙那位老祖宗,那位可能打了!
我知道這傳聞后,可心疼自己的名聲啦,也心疼差點被自個兒打殘了的肖竹,一時之間只覺得這上仙做得真是越發沒有出息啦。
我忍不住對著尚未清醒的肖竹嘮叨,幾萬年前我是在你腳邊躺尸的水草,“一千兩百年前是你杯上的墨紋,六百年前是你袍下的海魚,我從萬里洪荒追到滄海桑田卻還得不到你一的絲憐憫,也求不得你一毫的另眼相待,那我守著你又有何用?
我自憐自哀哭得好不痛快,肖竹卻突然睜開了雙眼,靈臺清明眸光清澈沒有半點病態,我心下一驚,方才我的話也不知他聽到了幾句。
肖竹似乎斟酌了許久,半晌他嘆了一口氣說:“你可知我為何要守在東海六百年,又為何要執意揍那龍太子一頓?”
我抽泣了幾聲,直言不知。
他拿出帕子幫我擦著鼻涕,便開口說:“因為他摔了我最喜愛的杯子,破了我的法力放走了某個日日在我指下欲拒還迎的上仙。”
他頓了一頓,看著我發愣的眼睛才繼續說道:“我是不是從來都忘了告訴你,我從不憐憫你,我只喜歡你。”
一時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枯木逢春,竟治好了我的畏水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