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后知后覺的藍天

天是清透的鈷藍，一伸手就能攥得。月光是淡藍的，渾樸而活潑，溫柔又慈悲，不時被云遮住又不時展露真顏。每一片云都是冰藍，清清楚楚地飄啊飄，移動的痕跡清晰可辨。雖是秋日，依舊有星星鑲在藍底的天幕上。剛在商店買完兩支筆芯，梓葉和羽瑛便一同出了商店的門。剛踏出門，就看見遠處不遠的池子旁正在同行的兩個人，是則媛和毛玄銘。梓葉和羽瑛面面相覷，不著一眼，便已全然明白。沐妍晚飯的“異常”，則媛在生物課上的舉動，尚且不說背書這事的真假，就是平時則媛都鮮有舉手回答問題的習慣，今天的事明顯“事出有因”。“八九不離十”，他們應該在一起了。則媛和毛玄銘在一起了，那“沐妍”該怎么消化這件事呢？兩個人都無法想象，只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回到寢室便去洗漱間洗澡，等兩人都洗完衣服，準備去晾衣的陽臺時，卻發現寢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此時，則媛和沐妍是背對著的，兩人分別坐在了相對的兩張凳子上，如同雕塑般。

命運擅嫉，總吝嗇賦予世人永恒的平靜，總是猝不及防地把人一下子塞進過山車，任你怎么拼命恐懼掙扎也不肯輕易停下來，非要把圓滿顛簸成支離破碎的，再命你耗盡青春，也無法拼成一幅完整的圖片。則媛有錯嗎？沒有。沐妍呢？顯然也沒有。只是立場不同，選擇不同，她們都沒有錯。梓葉和羽瑛也沒有打破這種“沉默”，她們輕手輕腳地去陽臺處晾衣，時不時透著玻璃門往里看。多少美好的東西消失和毀滅了，世界還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是的，生活在繼續著。可是，生活中的每一個人卻在不斷地失去最珍貴的東西。

關了燈，寢室里一片漆黑，在朦朧的睡意中，仿佛聽見了小聲地啜泣聲，翻了一個身，聲音隱約消失了。青春激流打起的第一個浪尖在內心漸漸平復，季陽的出現，恰巧填補了沐妍心目中的空白。說實話，如果不是沐妍提起，梓葉不會對這個人有任何印象。這個有著“標準國字臉”的男生心思很細膩，他可以在那段沐妍很低落的時候開導她，逗她開心。這個人，從這點看，是挺不錯的。沐妍很感激季陽，時不時向室友夸獎他，而全寢的人為此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沒有風，空氣中流動著微微的溫暖。天空很藍，像藍寶石般，總是帶著賞心悅目的顏色。

“陳空，今天不是你值日啊！”梓葉在講臺上拿粉筆，準備寫物理作業的作業范圍。

“的確不是我值日！”陳空將頭側過來，回答梓葉。陳空，是一個無論從外貌還是說話方式來看，都顯得略顯成熟，高大壯實，是給人的第一印象，站在他的旁邊，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梓葉朝黑板的右下角看了一眼，值日生是炅珞。梓葉便說：“又幫炅珞打掃衛生，又幫炅珞擦黑板，炅珞給你‘工資’了嗎？”

“義務勞動，義務勞動！”陳空“憨憨”一笑，趕忙把黑板刷放在講臺上，就走下了講臺。

午飯的時間，教室的人都去了教室或者商店，單庸慣常的是最后一個出教室的。等單庸“妥妥帖帖”地把教室的電腦關完后，才驚奇地發現正在教室外面探頭探腦的炅珞。一時間思維關于記憶的回顧已經阻斷，情感的焦點如焚似的全部匯集在一個藍色天幕上。

“等我嗎？”單庸問。很明顯，他在明知故問。

“嗯。”炅珞遞出了一瓶水果味的飲料，“喝嗎？”

“謝謝！”單庸接過飲料，問，“有事？”

“有！”炅珞神色緊張，但語言依舊清晰，“單庸，我喜歡你！我們……”話沒說完，炅珞將頭埋了下去，此時的她臉已經通紅。

不知為什么，一種特別愉快的情緒油然漫上了單庸的心頭，但他仍舊問：“為什么呢？”

“覺得你很可愛，肉嘟嘟的臉；覺得你人很好，總是等我做完筆記再關電腦。”炅珞的情感一直處于沸點，就像身臨激流中，任隨翻滾的浪山波谷拋擲推涌，顧不得留意四周萬千氣象。這所學校，這個教室，此時此刻，都不及眼前重要。炅珞的一句話落下，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可我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好，可能……”單庸似乎沒有察覺到炅珞神情的變化，那種從云端跌落深谷的落差取決于單庸的回答。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感情的變化，往往要等投入足夠多的精力去觀察時才會發現。接著在蛛絲馬跡之間，就會發現更多的東西其實早已經在悄然間發生了改變。單庸改變了話語，接著說：“好啊！”

炅珞抬起頭來，眸子里發出“動人”的光彩，她聽到了這個答案，心里的“小鹿”一直在“撲騰撲騰”地跳。此時，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單庸。一個眼神，悠遠漫長得像度過了一輩子。

“吃飯去？”單庸問。他說話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笑了笑。炅珞點頭，一路像一只羊羔般跟著炅珞走。

校道的樟樹綠葉婆娑，與藍天交相輝映，為校園涂上了甜甜的味道。中午午休，當全寢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全都瞠目結舌。若說則媛和毛玄銘一對，大家都還能接受，可炅珞和單庸，往哪看都是不被大家看好的，對于單庸的印象都停留在電交委員上，此外，一片空白。

“我覺得你們不會在一起長久的！”胡悅婕說，她的目光充滿了肯定。

“為什么？”炅珞不解。當她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別人的心里投進一塊“石頭”的時候，而且濺起了一點點水花，得到回復的時候，卻不被她的朋友看好。

“你們不合適！”則媛翻動筆記本說，“我實在發現不了單庸哪一點吸引到人了。”

“你們不覺得他很可愛嗎？”炅珞問，“人又好，脾氣又好！”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沐妍精準分析。

梓葉與同在上鋪的柳婉對望，她們兩個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一訊息。

羽瑛說：“我雖然喜歡看小說吧，但也知道小說都是騙人的。”

“況且，你不能預測之后的事情，單庸家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要是他家人知道，你又如何自處？”方晴妍說。

對于炅珞的“表白”，室友們都表現得極為“理性”。則媛和毛玄銘在一起，她們不能說什么，因為怕“刺激”到沐妍，也怕加大沐妍和則媛之間的“隔閡”。可單庸不一樣，全寢沒有哪一個是看好這一對的。有時候，幸福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兩個人一生的努力。剛開始的幸福都有很多，只是接下去要跨的山丘和海溝都是紀實。

“我覺得，晴妍分析得挺對的！”柳婉說，“陳軒杰那對兒不就是分分合合，他們根本就不合適，怎么會長久！”

“我不是特別相信‘緣分’這個事情，沒啥經驗，不好多說什么！”梓葉在床上的小桌上填寫著研究性學習的組員名單，邊填邊說。

“你們怎么個個都覺得單庸不好！”炅珞“委屈”極了，把頭埋進被子里。

“‘良言逆耳’啊！”沐妍說，“我突然想到一首歌。”

“我也想到了一首歌！”胡悅婕朝沐妍“神秘”一笑。

“什么歌？”方晴妍對沐妍和胡悅婕的“啞謎”發出了疑問。

“我唱一下。”沐妍咳了咳嗓子，唱道，“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炅珞把枕頭扔了過去，正好被沐妍接到，炅珞說：“我覺得他挺好的。”

“你開心就好！”沐妍把枕頭扔了過去，說：“不唱了，把你唱哭了我要負責的。”

其實，理智是理智，在理智過后，陡然生出一絲羨慕。那個時候，覺得炅珞那個樣子真好，在她愿意愛的時候，即便付出一切也要在一起。那樣的時光真是甜蜜而冗長，騙走了青春，偷走了光年。寢室里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午睡了，炅珞翻了一個身，嘴角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