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高考還有一百五十天，李向南每一天都會和顏悅碰拳給彼此加油打氣。

李向南的錯題本越來越厚。

435，457，416。

李向南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沒關系，還有時間，加油！

478，496，502。

“這假還不如不放，卷子這么多，比正常上課還要多，真是的?！崩钕蚰蠎崙嵉馈?

“那去給學校建議，干脆取消這半天的假期。”顏悅打趣道。

“欸，還是別，好歹窒息了一個星期，還有這半天的時間能喘個氣?！崩钕蚰弦幌氲秸挛缧莜偪駥W習就打個哆嗦，搖搖頭，“要不得要不得。”

顏悅：“那不就得了?！?

李向南：“好吧。哼，今天我要吃兩大碗飯，學校的菜太難吃了，你不知道可把我惡心壞了?！?

顏悅笑，“你哪次是吃只吃了兩碗。”

李向南：“啊，小悅悅你學壞了，你居然開始嘲笑我了！”

顏悅：“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李向南：“我不聽我不聽?！?

……

李向南：“我給你講，我等會兒煲的排骨玉米湯絕對能香的你吃兩大碗米飯。你不知道我看見陳燕婷在寢室喝著饒意給他煲的湯讓我有多羨慕?？蓯海页灾程秒y吃的飯菜，她卻在開小灶！”

顏悅：“是嗎？”

李向南：“對啊，你不……”

顏悅：“你不什么？”

李向南換完鞋抬頭就直接愣住了。顏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沉默下來了。

“都進來吧?！眳桥块_口。

李向南這下手也不是手，腳也不是腳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顏悅的媽媽，家長會的時候她和汪岑還有顏悅的位置上坐著的都是自己，不過她和汪岑是因為家離得太遠了，父母趕不過來，小悅悅是父母都是大忙人，沒空過來。

吳女士的頭發是短的，帶著點兒棕黃的，修剪地十分利落干凈。吳女士的眉眼修飾得絲毫不拖泥帶水，眉尾甚至帶著刀般的鋒利。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李向南甚至會覺得顏悅的媽媽穿的不是居家的休閑服裝，而是精英人士辦公職業服。

也難怪小悅悅長得瘦瘦高高的，原來是像她媽媽。

說實話，這是她吃得最難受的一頓飯，可能是小悅悅家里家教比較嚴格吧，所以餐桌上死一般的寂靜，而且夾菜還用的是公筷，要了大命了。李向南差點用錯了筷子，整個吃飯下來，簡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吳女士：“你們兩個吃完了看會書就早點休息?！?

顏悅點了點頭。

李向南：“好的……”

“早餐我訂了外賣，你們吃了學習一會兒就去上學。”

顏悅：“嗯?！?

“高三了，還是多放點心思在學習上。”說完吳女士就離開了。

李向南眼眶里蓄滿了淚。

顏悅：“那個，吳女士不是……”

李向南：“哈，老難受了，剛才你媽媽在，我不敢打哈欠?！?

李向南：“對了，不是什么？”

顏悅：“……沒什么……”

李向南走過去，捏捏顏悅的臉，“嗨呀，別擔心，以后我專門趁你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來，我們偷偷加餐。開心點兒小悅悅！”

顏悅：“……好?！?

李向南：“不過我終于知道了你長得像你媽媽了，都一樣好看！你媽媽煮的飯也挺好吃的，怎么你就只會煮泡面呢。”

顏悅：“……”

做了一套英語卷子，吃了午飯再淺淺睡了一會兒，李向南揉揉惺忪的睡眼，“要去上課了嗎？”

顏悅把卷子翻了一頁，“嗯?！?

李向南：“……你真的做不膩嗎?！?

李向南怪聲怪氣模仿著，“習慣了?！?

顏悅：“……”

李向南：“你可真是個卷子機器，庫呲庫呲一下子能吃掉好多卷子?！?

顏悅：“……”

玉米排骨湯沒有吃到。

做完一套聽力，李向南和顏悅又奔赴到學校的苦逼旅程了……

-

百日誓師大會，饒意站在主席臺上分享著自己的學習經歷，然后開始帶著大家一起宣誓。

“百日戰鼓，轟然擂響。……三載沉淀，今朝綻放……勤學苦練為理想，百折不撓爭未來。我李向南在此宣誓……”

無人機的聲音有些喧囂，離高考還有一百天，李向南只覺得胸間的氣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難受得慌。

華少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所以組織全年級每天早上都要進行晨練，并且還要喊口號。

李向南一直引以為傲的體力在進行晨練的時候被打擊到體無完膚。

才跑了一圈的李向南就開始哼哧哼哧了。

向樂：“行不行啊，細狗?！?

李向南：“……”

對不起，大喘氣著呢，說不出話，但是很生氣。

李向南看著旁邊跑得氣定神閑的顏悅不禁心想：難道瘦的人就能跑得輕松一點兒嗎？

李向南又提起一口氣，跑得齜牙咧嘴的。

后來跑了幾天的李向南進步頗豐，已經表示：就這？曬曬水啦。

不過跑著步的李向南看著前面一蹦一跳的小胖胖，她表示，她平等地恨每一個人。

王浩楠是個一米八的胖胖（不過李向南覺得他是在謊報身高，他其實只有一米七幾！），他周身總帶著淡淡的憂愁，認為世間都是俗人，沒人能理解他。

記得某一天，做題做得太難受的李向南氣急敗壞，這群傻波一就是遲遲不交語文作業，好不容易收齊了，但是還有王浩楠沒有交作業。

陳老師：“那幾個老油條交作業了嗎？”

李向南：“都交了，就剩王浩楠沒有交了，我去問他，他說他沒做。我問他為什么現在還不補上來，他說沒有本子，我讓他去借，他說叫我別管，他自己來找你。真的氣死我了！”

陳老師苦笑不得，“行了行了，別生氣，你去把他叫過來。”

陳老師：“為什么不交作業？”

王浩楠將頭發往后抹了又抹，“不想做。”

陳老師氣笑，“你說說為什么不做？”

王浩楠：“嘖，我覺得就算我做了你也看不懂，真的，我覺得沒有人能理解我。就是你知道嗎，嘖，就是那種感覺?！?

陳老師：“……”

王浩楠：“所以我感覺沒意思，就沒做?！?

陳老師：“……”

陳老師無語了許久才又抬起頭，“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你呢，你要做出來，寫出來，我看了我才能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

王浩楠：“……”

陳老師：“明白嗎？”

王浩楠點了點頭。

陳老師：“行了，下去把作業補上來吧，你不交作業，我看課代表都快急哭了。去跟別人好好道個歉?！?

王浩楠：“……好。”

王浩楠有些不好意思，“李向南，你哭了嗎？”

李向南：“？？你沒事兒吧，我哭什么?！?

王浩楠摳摳后腦勺，“老師說我沒交作業你急哭了?！?

李向南大大的臉上大大的問號，“？”

王浩楠：“你沒哭就好，我去補作業了。沒交作業真的很抱歉。”

李向南仍舊是一臉茫然，“小悅悅我像是哭了的樣子嗎？”

顏悅抬起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寫著，“不像。”就是像傻子的樣子。

后面這句話是顏悅在心里說的。

李向南拿起宋雨桌上的鏡子，“我像哭了嗎？一點兒也不像啊，倒像是被數學物理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憔悴樣，但是滿臉仍舊都是帥氣好嗎！”

顏悅的筆遲遲沒繼續進行運動，“……”

至于后來李向南是怎么知道小胖胖為什么不交作業的，是因為好心的陳老師跟她吐槽的。

李向南當時內心就是一整個無語住了，難怪大家都叫他“騷哥”。

小胖胖是一個有活力的小胖胖，為什么呢？因為你看現在。

王浩楠作為大家都不愿意所以一眾推選的苦逼領跑人，他認為這是大家的信任，是一種榮耀！

他先是在隊伍最前面邊跑邊轉圈，然后是邊跑邊蹦起來在空中轉圈再跑。

后面的大家：“……”

沈從林在后面嘶吼，“騷哥，別發騷了啊！”

于是王浩楠做出了男生國際通用姿勢，沒錯，就是胯下運球，投籃外加三步上籃的模擬姿勢。

李向南：“……”

向樂：“……”

劉荷：“……”

一班的人：“……”

是的，沒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慢下了自己的腳步，與王浩楠劃出了鮮明的分界線，旁人看了都會說是前面九班跑得慢的人脫離了隊伍。

要是李向南沒記錯的話，王浩楠應該是足球少年的一員。

……

王浩楠三步上籃的動作結束后，自認為很帥氣地甩頭，一看發現大家離他有點兒遠，他還以為是自己跑得太快了大家沒跟上，于是又慢慢蹦了幾下等大家跟上。

一班的人：……

可能是單跑步太無聊了吧，所以小胖胖一舉加速，跑過九班，跑過八班，跑過七班，跑到三班的時候鬼叫了一下，于是乎大家看見三班竄出來一個人跟王浩楠開始了角逐。

在一旁監督的各班班主任：……

華少：“呵呵，這孩子，呵呵還挺有活力的。”

三班班主任：“哈哈，是啊……”

王浩楠是怎么引起眾怒的呢，是因為他去挑釁別人，然后兩人比賽跑步還被別人超了一整圈。

沈從林：“你行不行啊，騷哥，加油啊，別給一班丟臉?！?

饒意：“別丟人現眼了騷騷。”

宋雨：“太拉了啊。”

一班眾人：……

謝邀，王浩楠是誰，我們不認識！

也許一切都也很稀松平常，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小胖胖在早上晨跑后，消耗完了所有的精力，于是乎本來可以撐兩節課再睡的他，現在是第一節課就睡得死去活來的。

這似乎與華少的本意——晨跑完了大家就更加有精神上課相違背。

李向南可以很負責任得告訴你，不，晨跑真的只會讓人睡得更香了。

本來只在第四節了打瞌睡的李向南撐撐就能熬過整個上午了，現在不行啦，現在第三節課就睡得翻白眼了。

“走吧。”顏悅站在李向南的課桌前。

李向南在抽屜里翻翻找找，“等我找找模考四的物理卷子……”

顏悅：“我帶了，到時候看我的?！?

李向南：“也行，欸，吳女士不在家吧？”

顏悅：“先不回去?！?

李向南跟上她，“那去哪兒？等會兒不還得回去嗎，所以吳女士在家嗎？”

顏悅：“真的不在……”

李向南：“我不信，除非你保證?！?

顏悅：“……我保證行了吧?！?

李向南扯了扯書包帶子，“行叭，勉強信你一下?！?

顏悅：“……”

顏悅站在分岔路旁問：“公交還是地鐵?！?

李向南：“？你在玩什么加密通話？”

顏悅：“……去尚清寺是要坐地鐵還是公交?！?

是的，李向南最近一直念叨有空一定要去一次寺廟，她成績不好一定是沒有去寺廟的原因。然后又聽其他人說尚清寺很靈，所以念叨得更頻繁了。

多次說那個沒用的顏悅已經疲憊了……

李向南：“??！為什么突然去寺廟？”

顏悅：“也不知道那天是誰哭著鼻子說要去……”

李向南踮起腳尖捂住了顏悅的嘴。

李向南一米五八，顏悅一米六八，可不得踮著腳尖嘛。

顏悅：“……”

李向南：“OK，我悟了，坐地鐵。咱們走?！?

顏悅：“……所以你到底找到路了嗎?！?

李向南：“等等，這個地圖我有點看不懂?！?

顏悅：“你看不懂地圖？”

李向南：“懂了懂了，往左邊走，我們出去看看?！?

顏悅嘆了口氣，極其不愿意地被拉著出站了。

兩個小時四十三分鐘，顏悅聽到了“好像往左邊”四次，“絕對直走”三次，“應該是往右”五次，其中，每一次都要加上一句“要不我們出站看看”。所以這是第六次“出站看看了”……

李向南：“啊……好像還是錯的。”

顏悅：“所以現在可以讓我開導航了嗎？”

李向南為了證明自己“男人”的魅力，果斷地拒絕了顏悅帶路的請求，按住她的手就拉著顏悅開始在迷路中亂竄了……

李向南失落回頭，“好……吧！”

顏悅：“……”知道她喜歡當爸沒想到她還喜歡叫人爸。

李向南指著顏悅身后，“小悅悅快看，尚清尚清！”

顏悅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從樹縫里若隱若現的“清”這個字。

顏悅：“……”她保證這是李向南視力最好的一次……

李向南：“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嗚呼呼呼，小悅悅，gogogo！”

一塊人高般的石頭上面快被青苔淹沒，“尚清寺”三個字堪堪也能夠看清，綠色青苔的上面還開著細小的不知名的花。不過，石板鋪就的路卻是干干凈凈，不見一點兒苔跡。

路的兩旁翠竹遒勁，白晝光透過綠竹的渲染泛著清幽，能聽見水聲叮咚，能聞見生機滋長……

李向南緊緊拉著顏悅的手，“小心點兒，路好像還有點兒滑?！?

這條石板路直通寺廟門口，走進去，所有的視線都被中央那顆粗壯的銀杏樹占據，灰褐色的樹干不滿的深深的裂紋，遒勁的根系探出地表又狠狠扎進土壤。

風吹得黃綠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李向南深深吸了一口氣，滿是自然的生生不息，“欸！光是深呼吸一次，別說還真有去浮去躁的功效呢?！?

顏悅：“嗯?！?

李向南：“咱們進去瞧瞧吧。”

從另一側木門出來，顏悅奇怪的問道，“為什么不去求個簽？”

李向南晃晃牽著的手，“心誠則靈心誠則靈，我這不是都屁顛兒屁顛兒得跑過來了嗎，誠意夠夠的了，而且我們不是還寫了祈福帶嘛，也沒算白跑一趟?！?

其實李向南一只腳都要跨進大殿的門檻了，但是看著潔白的蒲團，繚繞的香火，肅穆慈悲的佛像，耳邊還有敲擊木魚的悶沉低喃……

李向南莫名其妙地拉著顏悅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李向南硬筆能寫好還多虧了她小學寫字丑得不堪入目被請了家長才好起來的，但是用毛筆在窄窄的紅色祈福帶上寫字確實是有些難為她了，不過最后寫完的，能看清是什么字不就行了嗎。

在把寫好的祈福帶交給旁邊的僧侶時，李向南瞥了一眼，顏悅的字寫的是真的端正啊，不過放心，她沒戴眼鏡，什么也沒看清，就只看見了工整秀氣的字跡。

不過一想到是小悅悅，李向南又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反倒是覺得應該的。

風吹落了一片銀杏葉被李向南夾著書里，稍稍處理后，她在葉柄處系上簡單編織的紅繩。

后來這片葉子就一直掛在顏悅的書包拉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