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
紅綃聽著洛家小公子機智退敵,心里眼里卻全都是身旁那位緊捏著茶杯的人兒“姐姐,你可還好嗎?”
“自然。”洛清月一如既往言語簡短清冷。
紅綃微微勸著:“你于我不必逞強,我又不會笑你。”生怕這次莫名其妙的《花月外史》給清月姐姐造成一點點傷害。
洛清月聽著紅綃的話,微微側過頭嘴角微勾:“紅綃,我是真的無礙。”話音雖然依舊清冷,可眼里面安撫的意味卻是讓紅綃安心不少。
“無礙便好,此次說書也不知究竟是誰。若不是我,姐姐也不必會來此處受罪。”
紅綃想著自己沒事閑呆的無聊的手癢,非要鬧著姐姐來。如若不然,姐姐哪里用受這份苦。現在這種情況,想讓清月姐姐回去她恐怕不會愿意,真是的,唉。
“紅綃,你把我當做你的心尖兒上的人,我是知道的。雖是欣喜卻也想說,我真的還好。雖然不是無堅不摧,可也比你想的堅強許多。”
洛清月難得的說了許多,眼睛直視著紅綃的雙眸,越發多的堅定給紅綃定下了心神。
“是,”紅綃語氣又恢復平時的嬉鬧調笑“我姐姐,那可也好歹是我的庇護。自然不容小覷。”
神色妖艷,搖人心弦。微微蕩蕩,瀲滟波動。
大廳內,還是那般肅靜。
自從那次“四不知”公子被鄰座說一竅不通之后,整個大廳不知安分了多少。全廳氣氛任憑講書之人急緩得當的語氣支配著,連那位總是挑三揀四,眼高于頂的鄰座公子都安靜的讓人疑慮。
不過,這廝不會是聽瞌睡了吧?
當然,這純屬臆測。
常肅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那是從添香樓出來的,雖然只是樓主的手下分堂堂主的左護法,但常肅此人很是以此為豪。
添香樓聽著這般媚骨酥心,到底是何處?
凡事知道的人都會可惜了添香兩字,那里可不是什么讓人心生搖曳的地方。
香,自是指女子。但卻不是美女滿樓,而是用成堆成擔的美人骨修成的樓。
全樓之內,頂尖高手皆是女子,男子皆在分堂。此樓凡是有些身份背景都不愿招惹,縱使彪形大漢進去也會連骨縫都發寒的地方。
據傳,周國始祖皇帝曾經有求于添香樓,那還是在多年征戰之時。在多番久攻前朝鐵將軍所守之城不下,有謀士諫言添香樓此地可全始祖皇帝心愿。始祖皇帝便派人多番去求紅袖樓,也不知應允了什么條件,事成之后未至兩旬。城內鐵將軍此人便身首異處了。
眾人只知添香樓殺人于無形,卻不知究竟是何手段。猜測繁多,為多數人接受的猜想是美人刀,刀刀致命。
添香樓每屆樓主都是女子,據說皆是容貌出眾,身形妖嬈的絕色女子。自小便被培養訓練,十四歲之前是執行任務的機器,十四歲之后就是選拔新一任樓主之時。
添香樓每屆樓主上任的要求有且只有一個,那便是殺死其余競爭者。
都是水做的女子,哪有幾個是天生心狠手辣之輩。
只是,習慣和欲望是人最可怕的東西。
哪人活到最后,便會得到上一任退任樓主的全部武功,辛聞秘史,人脈信息,金銀財寶,權勢地位。
這般之下,初入樓之前如何親密無間,都無非是諷刺罷了。
常肅聽著這位老頭子絮絮叨叨念的將近半個時辰,實在無聊已經開始默背添香樓的樓訓了。
他呀,沒什么天下第一殺手的偉大志向。只想有朝一日得樓主召見之時,可一窺真容。縱使英年早逝,也死而無憾了。
唉——再次心底微微嘆氣。
常肅已經正著背完又反著背了一遍樓訓,抬頭一見。那位老頭子還說呢!
心底不禁嘀咕著:這老頭當真不愧是紅袖樓招來為添客人的好手段,洛前鋒獨自一人闖至善陽一事,這么久了還沒講完。奶奶個腿的,這紅袖樓難道還是按時間收銀子的不成?
且不論常肅此人怎么想著這講書之人,其余大廳內的公子哥兒們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少年不僅慕美女,英雄更甚之。
洛前鋒雖軍職不高,但這一身的膽量機智卻不是人人都有。
那蒼狼老奸巨猾都會被騙上一騙,何苦這般英雄人物卻年紀輕輕毀身于漫天黃沙之中。著實讓人憐惜一般,也怪不得洛夫人一聽父子二人均葬身沙場竟是也隨著去了。
“……洛前鋒身負蒼狼彎刀所致外傷,卻未曾停留。一心想著快速抵至善陽也好完成父將囑托,將那蒼狼趕出我大周邊境,還復失城五所以安民心。日夜兼程終是抵至善陽,為隱藏身份換取胡服以進城池換取消息。
洛將軍這邊雖然有了半副糧草,卻也敵不過坐吃山空。在洛前鋒走后第四日,洛將軍決定自己親自帶兵會那一會蒼狼等人。
行軍打仗,別看老朽說的簡單。
可何時安營何時拔寨,帶糧幾何帶兵幾人都是將軍要操心之事。這沙城明顯糧草不足的情況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這日老將軍親自領軍出城,士氣大漲。但斥候派去半晌卻不見有用的消息回來,讓洛將軍心中疑竇頓生。
略一思索,便有一猜測。
立即命斥候改變巡查方向,向沙城后方不見幾里的綠洲出發。
這次明顯是猜對了,斥候不一會二就回來說見到有打斗過的痕跡。并且根據地上所剩下火頭軍做飯時留下的證據,敵軍此刻恐怕也是一小股軍隊前來探查,未見多人。
洛將軍身在馬上,聽著斥候來報便知是自己那兒恐怕遇上了蒼狼,也不知是兇是吉。
洛將軍心底的擔憂未出口一言半語,只是暗自告知自己想也無益。
便立刻領軍隊從沙海掉頭至綠洲。將軍隊分為幾對前去探查,以哨聲為號相互通知。命令下達不至兩刻鐘,便聽見從綠洲南處傳來哨聲。洛將軍即刻駕馬奔去。到地方一看,正是蒼狼那廝!”
講書人又開始“刷——”的甩開折扇,微微扇了幾下,微瞇著眼睛掃視臺下一周之后才繼續往下說去。
“蒼狼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洛將軍尋到,本來被騙之后還未曾收營另尋他處,卻不想真的碰見新任可汗追兵,兩方廝殺本就是探尋消息的分隊人數就更加少了。
一軍大將按理來說是最后的底牌,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只是洛將軍無奈之下才出來激涌士氣。
蒼狼完全可以換個人選,只怪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想在綠洲這運送糧草之處來劫走敵軍運送的糧草,卻不想我軍已經多日未曾再次接到過糧草。只好苦了那蒼狼接連遭受襲擊,卻未撈到半分好處。”
“哈哈哈哈……”大廳之內的人一聽頓時笑開了,本以為這蒼狼是如何的兇殘奸雄。卻不料奸詐是奸詐,只是這運氣委實差了些。
“蒼狼一連幾日被追兵襲擊,本就狼狽。此時一見到這此生宿敵心里的登時怒火中燒,未說一句就接連幾下連招與洛老將軍對打開來。
洛前鋒的劍法皆是被洛將軍手把手教的,幾招之下蒼狼就明白了其中關竅。
再次抵刀和洛將軍拼力之時,就舊技重發:‘將軍還有心思與我對戰,見到我就不想問一問你那初次迎戰的兒子如何了?’
‘你我也算是打過半輩子的仗的人了,你也不必佯裝如此炸我。有話不如留到等你身為俘虜之時再——慢慢說!’洛將軍可不是洛前鋒初遇蒼狼,自是不為所動。
無怪乎曾有人說過,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蒼狼一開口洛將軍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沒有絲毫分神。反倒是蒼狼幾日的追擊加上今日的迎戰都令他常年養尊處優的身有些吃不消。幾招之下就有落敗之時,眼見情勢不好蒼狼頓時使出幾手殺招然后借機緊挽韁繩將戰馬往后拽去。拉開了與洛將軍的距離。
未等洛將軍再次近身作戰,就喊上一聲撤退之后轉身離去。洛將軍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便向副手要來一副弓箭。深挽長弓如滿月,錚的一聲之下利箭脫弦向那急于逃脫的蒼狼后肩飛去。
蒼狼未曾想過‘光明磊落’了這么多年的洛將軍也會背后傷人這戲碼,當然連那遞給他弓箭的副將也未曾想到過自家將軍原來也會‘暗箭傷人’。
洛將軍放完箭之后轉頭看了看副將微楞的神情,因這幾日勞心而略顯疲憊的臉上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道:‘叫這廝再拿我兒當借口威脅于我。’說完轉身駕馬離去,只留下副將手拿弓箭收拾殘局,鳴笛收兵。”
雅間內。
“原來洛將軍這番有趣,我竟不知。”紅綃也是被老將軍的故事弄得輕松了些心神。
洛清月聽過紅綃的話,帶著回憶的語氣感懷道:“弟弟那頑劣的性子就是隨了父親,可父親每次弟弟一有犯錯就會問母親這孩子究竟是隨了誰?母親說是他,他還硬說不是。”洛清月微垂的眼簾堪堪擋住了里面柔和的光景,身上充斥的溫暖確實無法掩蓋。
“當年,你救我那時你也是這般溫柔。”紅綃看著洛清月往日冷清的眼眸現今裝滿了柔情,回憶的說著。
“溫柔,是啊,我也是溫柔過的。”洛清月微涼的語氣低低嘆息地說著。
大廳內已經講到了蒼狼中箭而逃至離沙城最近的連勺城內,進城之時蒼狼亦因失血過多而失去意識。
“蒼狼此人也,太過于廢材了吧……”華服公子說完話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吐槽著。
講書人這次倒是少見的替他解釋了一次:“蒼狼此人自武帝十年簽訂合約為止,一直高官厚祿,王爵加身。想來體魄也不是能比敵洛將軍的。
這次沙城之戰各方勢力都很關注,無論是煬帝的外家還是煬帝本人都在想方設法如何能夠在洛將軍無論是成功退敵或是敗走而歸,皆拿出對策來。
但是任誰也想不到張達此人聞不經傳,卻是解決了令他們頭疼已久的問題,也讓沙城上上下下無論是軍民還是洛將軍帶領的十萬士卒都因此人血埋沙城。死后仍要慘遭國人唾罵為賣國之賊。”
“這人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沒有為國建立功業就算了。就會使那些陰損法子,倒不如在后院里面陪同婦人管家,也會學些子仁義傍身。”藍衣公子憤憤而談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
只是,當年中正三年春卻是只有端孝皇后一人為這死去十萬英靈說出一句公道。
其他眾人哪個不時冷眼旁觀,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世間冷暖,那段時間洛清月也是嘗盡了的人。
至于常肅,他早就魂游天外想著哪日能一覽樓主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