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木門被一雙素手悄悄推開，紅綃雖然早就自守門的侍女之處得知洛清月早已醒來之事，可看著不及幾步之遠的清冷人兒靜靜地專注望向自己，一顆懸而未定的心此刻竟無比安寧、雀躍。

推開的木門同木窗之間對流產生的微風，使得紅綃面前垂著的冪笠微微撥動，恍惚之間線條明顯，細膩圓潤的下巴就透露在了洛清月面前。隨著紅綃逐漸向洛清月走近，冪笠前方的面紗就波動愈發嚴重，寂靜的室內洛清月不再端坐著，反而輕支起左手微倚著臉頰，翹起的小指有意無意擦拭著微潤的唇部，雙眸透徹冷清的同冪笠之后那雙眼睛對視著，猛地一陣風徹底將紅綃的面紗揚起，洛清月勾起的嘴角向自己小拇指方向揚去。

“你這冪笠戴著可是為了遮擋那同你本尊相差甚遠的面龐？”洛清月的嗓音戴著方才初醒之時的沙啞，紅綃聽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雙手自身后關上木門，右手揚起冪笠，瀟灑利落，飄飄揚揚，層層疊疊裙擺同抬手的動作搖晃，不算寬大的衣袖自手臂向肩部劃去。左手自右耳后捏起一層面皮，揮手一揭。一張妖嬈嫵媚可毀一國的面孔就這么明晃晃的展現在洛清月面前。

“如此，可好？”紅綃隨手一揮便將手上的東西同之前兩頂放置的冪笠疊至一處，端著一副傾國傾城的相貌就至洛清月面前一拳之處，彎下楊柳細腰雙目同洛清月平視，妖艷琉璃般的眼眸后方濃濃的情誼就這般向洛清月處傳遞著。

洛清月不自覺收起左手，向身后仰去。意料之內的感受到了來自自己前方這人的手臂。平日里線條凌厲的雙眼，好似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眼尾略紅，倒是像極了那年流行的桃花妝，只是紅綃知道這人可是未施粉黛。

洛清月也覺得自己這番不太有姐姐的樣子，努力挺直麻軟的腰身同眼前那人對視，清冷的語氣同溫熱的氣息一同充斥在紅綃的唇部：“自然——是好的。”

強作堅定的語氣讓紅綃被樓下常肅氣的不輕的心扉剎那間透徹，也不管門外那個講書之人又在說什么老黃歷，此刻一心一意的吻向了同自己傳輸溫熱氣息的雙唇。開開合合，虛虛實實，溫柔而又有力。洛清月身后的那支手臂也不再僅僅是虛虛的匡住慢慢的變成了撫摸。自腰身向上直至脖頸，纖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插進早已盤好濃密的秀發之中，另外一只手倒是老實得很，同懷內的人兒十指相扣，緊密而不可分割。

洛清月沒有想到這人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做這糊涂事兒，有心推倚。空閑的右手推抵著，卻在紅綃攻城略地的舌尖之下奈何未有幾息，便全然不知今夕何夕。那只好似反抗的右手也變成了抓握那人的肩頸之處，清白的手指甲上透著誘人的紅潤。

門外的常肅也未理會臺上究竟又開始講些什么，只是掃視一眼之后略微抬臂虛虛的擦了一下自己額頭上面的冷汗。心底不住地同自己說:乖乖，以后誰再說甚么樓主傾國傾城，爺爺我一定說什么也是不理了。再好看也要有眼瞧得見才是。

他未曾相見，那位傾國傾城的樓主此刻竟是仗著自己一副好面孔，引誘著先帝的皇后做著一些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

“恒安王回京之后未到五日就同朝野眾人一同知曉道了那份關于洛將軍查抄的旨意，煬帝蕭亥還未降旨意指定誰人前去抄家，就又聽到了宮內傳來喜訊，嬪妃有喜。恒安王反復確認之下得知絕非中宮有喜，而是一位侍女。

帝王這番前后戲言，誣陷忠臣，讓恒安王一氣之下竟將書房的衫木椅子拍了個粉碎。

不知如何，消息竟是傳到煬帝耳中，惹得其親下諭旨擢恒安王親自前去抄家，搜查洛氏叛將勾結外賊的證據。恒安王為其翻案都還沒有證據，又怎會去查超洛將軍府邸，本想抗旨不遵。府內謀士卻認為這不失一個機遇，倘若搜府抄家之時能找到些證據，到自己手里總比其他人手里強上一些。”

雅間里的人已經都坐在了軟塌之上，剛才的場景好似夢境一般消散，只是洛清月雜亂的盤發暗示了那一切切實發生了。

“姐姐，給。喝口茶就會好些。”紅綃軟軟的話勸慰著洛清月，好似這一切罪魁禍搜不是她一般。

洛清月輕抿嘴角，淺色的眸子斜斜挑看了紅綃一眼，默不作聲的端起茶盞輕輕啜飲。

一時間的安靜，正好將樓下講書的聲音傳至室內。

洛清月端茶得手略微一頓而后繼續的喝著杯盞之內清亮的茶湯，反倒是紅綃輕哼一聲，小聲的說了一句：“道貌岸然。”身邊的人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優雅的姿勢轉眼間茶盞就空了，這才拿起絹紗輕拭嘴角。

紅綃拿起茶壺為洛清月又復斟了一盞茶水，抬起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對面未曾回半句話的人，大有一副你若不回我一句，我便看到你回為止的樣子。洛清月本將手已經移至茶盞旁，半息之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咳了一聲說道：“說。”

紅綃一見洛姐姐不再喝茶了，雙眼立即微紅語氣委屈：“姐姐，你這話多讓人家傷心，我……我不過是想知道。”

洛清月挑眉輕笑，微微轉頭看著身旁的人。略微點頭，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我……不過想知道，這恒安王為何這般氣惱呀？”開始的時候還裝的滿打滿的可憐，未到一句話完成就變成了——質問？

洛清月看她好似玩完了一般，這才又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的水溫恰好，只不過大口喝下喉嚨和舌尖還是止不住的腫痛，略帶些氣憤那廂還在裝委屈的某人，真真的氣不打一處來。略微穩住氣息，小口小口的啜飲下去，這才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舒服。

微微清嗓才回道：“你這裝可憐的把戲不去樓下，倒是可惜了。”

紅綃見洛姐姐的喝了兩杯茶水的嗓音還略帶沙啞，也知道自己玩鬧的夠了。這才微微的向洛清月的方向靠攏，“姐姐，別生氣嘛。你看看人家，人家真的知道錯了。”紅綃聲音柔軟委屈，讓本是有些氣憤的洛清月想起自己究竟是比紅綃大上三歲，沒有必要這般較真，自己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錯的呢？

如此才伸手將已挪到自己身旁的紅綃摟入懷內，輕輕地拍了幾下肩：“那說書的是誰的人你又不是不知，何必將他的話當做什么準繩。”洛清月委婉的安慰了紅綃幾句，雖不是什么炙熱的情話卻讓紅綃接受的很。這般的人物可是自己一人的，想想就讓人開心。如此，便又從洛清月的懷里掙扎出來，深情滿滿的吻了吻洛清月的額發，才委身將自己又放回原本位置，將洛清月的手搭至自己肩頭，自己則摟住洛清月的腰，將頭深深地抵至肩頸之處，蹭了又蹭的樣子像極了多年前自己收到的鴛鴦眼的短尾繡球貓。

樓下的聲音還在繼續，洛清月輕柔有力的拍打讓紅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而洛清月則是抬起下顎看向了木窗之外早已離開烏云的藍天，湛藍湛藍，沒有一絲絲的陰霾，好生讓人嫉妒。

“煬帝蕭亥或許德行有虧，為人多疑，但武帝為其留下的那班子人馬也可護其一世無憂，做一位守城之主，只可惜他早早就將滿朝文武得罪了遍。多番計劃謀害洛將軍也失是為了他母家楊家在軍中騰位置，能在官海中浮沉的人又有幾人能是單純可欺，諸多計謀，千般借口之后目的早早就被人看了個通透。慢慢的閑言碎語便逐漸傳遍了官場之中，閨閣之內，百姓之口。

若是原先恐怕還會有人忠心指示，可如今連忠心如此的洛家一脈都只剩下中宮一人，還聽說已經遭到煬帝厭棄，又怎會也有人前去進諫。

再說煬帝母家楊氏一族，多為紈绔，如若不然以武帝愛屋及烏的性子又怎會多年只是給予爵位富貴，未曾多余一分權利。

當年市井曾有戲言：東門吹來一陣風，倒下七人五人封，寧愿不做皇家兒，楊家有女功自成。

但武帝這么多的計較在煬帝蕭亥的眼中這都是武帝怕自己母族強大的原因，他自小便沒見過先皇后，認為先皇后值得武帝掛念多年，母家又怎會有那么扶不上墻。故而在楊氏一族前來求取軍中職務之時，便一心的偏向了母家。更不惜為此連失五城，百姓流離失所，十萬將士天地為墓，草葬荒野。忠良之后未與追賞，卻予以叛國抄家之罰。若效忠之人如此，我大周國的未來又在何處呢？”

講書之人語氣逐漸激昂，臺下的人也開始憤恨亦然。

但他們明顯忘卻了一件事情，事情來來回回，當初吹捧洛將軍的人，討伐洛將軍的人，埋怨煬帝的人，一直以來都是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