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你的任務,如今進展如何?”紅綃試圖壓低嗓音,想讓自己的嗓音稍顯清亮冷清,隨著洛姐姐待久了,稍不留神便想著軟下語氣。紅綃思緒略有飄遠,身后軟塌上方的鏤窗之外微風撫葉明暗交加。
常肅在紅綃問話之時才意識到軟榻之前有一人,身影綽約,隨著本在入室內之時已有探查,早有預計。可是親眼在自己眼前,離樓主不急兩息的位置叫常肅還是心中略顯激動。心中不斷試圖用在還是添香樓后那萬丈深淵提醒自己,樓主可不是自己方才所待紅袖樓內女子一般柔弱可憐,樓主可是添香樓建樓為止在位最長的一位,沒有之一。
常肅單膝跪地,垂手至地板回答:“回樓主,一日之前就曾探查,已有頭緒。但不知為何今日的紅袖樓內好似又多了一股勢力,卻不是樓主您吩咐的要查詢的人。”常肅沉穩的聲音讓紅綃意識到原來自己這蠢笨的屬下竟也是個不可小看的人,在紅袖樓大堂之上同那位華服的小公子哥兒們練著嘴皮子,這般回話也是注意到洛姐姐近日才知曉自己事情。
但反過來略一思索,如若下方的堂主如此懈怠于自己的命令,恐怕也是時候再次選拔香荀了。香荀的選拔的確應該提在議案之上,否則什么事情都是下方堂主來回周轉,恐怕長久以往會生事端,是時候跟洛姐姐說一說了,洛姐姐也不知道醒了沒有……
紅綃雖是身份高地位重,但除卻在宮中幾年,還真沒有再廢過什么心思,稍有些什么變化之外的事情總想著與洛清月商議一番,再做定奪。
可憐了常肅,回完樓主卻久久未聽見其他指示,周圍的光線愈發暗了下來。
這屋子能作為聯絡的地方并且可以招待添香樓一樓之主自是有不一般之處。可惜常肅初次面見樓主滿腦子都是添香樓專門處決失敗的香荀和背叛者的深淵,如若不是則滿腦子都是樓主究竟如何長相,局勢沒有一絲一毫注意到此樓的特殊之處,更別提室內了。
作為能讓樓主親臨的地方,密道暗墻自是不用說的,這屋內的光影投射也是極有講究。
倘若陽光明媚之時,軟塌之后鏤空窗外那幾人合抱的花樹樹冠之上的錫箔紙便會將耀眼的光線折射入內,影影約約,花香四溢,仿若夕陽之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好不婉約。
倘若室外管線不佳之時若將窗旁的遮光簾子打開便又是一副光景,只不過同方才若春游泛舟之境不同的是,偌大的樹冠一旦沒有陽光陰森森的堵在窗外隨著微風吹過,除卻樹葉沙沙音色還有讓人無法忽略的錫箔紙的嘩嘩之音,好似冬日臨近,狂風卷葉,了無生機。
如今,外面南方地界兒久違的沉厚低近的云層掃過太陽,只有少數的暖陽漏出,讓這個本就不算光線充足的室內,更顯陰暗。無名的花香順著風,涌入人的鼻腔。此時若是遭受了天香樓的一招,便會立刻命喪黃泉。
讓人無法忽略的聲音和沒有察覺的香氣自窗外傳來,一聲一氣敲在常肅的耳畔和鼻內,讓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統統不見,四周寂靜只想讓他順從心中本能的對于未知危險的預判,此刻起身逃出室內。
紅綃在起風之時才回過神來,低頭禁不住抬起嘴角嘲笑自己離開洛清月之后腦子里面總是想著羅七八糟的事情,好似閑下來一刻鐘,便會讓自己如何一般。
常肅心神本就凝重,悔不當初。聽到好似樓主嘴間略有一絲笑聲,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心神再次混亂起來。
樓主在笑什么,難道是在笑自己辦事不利的處罰結果?都怪那該死的紅袖樓講什么天地情,還花月外史?好不容易才調查收集好的材料,一夕之間全部作廢,只好再次統籌,如若不然又怎么連樓主的問話都這般提心吊膽。
幾番思索,不知何時常肅跪地的姿勢已由單膝變成雙膝。
常肅的內心多半埋怨,卻不敢透露一點點。無他,因為他知道相對于失敗添香樓對于逃避的人處罰更深,要不然樓主即位之時也不會費了那么多周折。
“此事倒也不急,你自紅袖樓出來之時,可有探查大廳之內懷有武功之人?”紅綃思索一番還是將自己的想法悉數都講了出來,雖然可以在多番婉轉,可是自己出門也有一刻鐘,想來洛姐姐應該也醒來了。那一樓講書的老頭子不知還要如何說道當初那些多年前的舊事,自己不在身邊洛姐姐一個人該多難受,這般一想紅綃突然間覺得自己獨自出來就是個錯誤,無論如何兩人在一起總是比一人獨撐的好上許多。
常肅一聽事情還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立即回想自己幾個時辰同那位小公子哥兒拌嘴之時,向周圍探查的氣息。思索一番回到:“好似沒有懷有武功之人?”
“好似?”紅綃被耍嘴皮子的常肅不確定的口吻氣的不禁反問,想到洛姐姐還在樓內氣息越加急促:“你這好似可是要本樓主親自前去探查?如若這般要你又有何用!”
常肅這次都沒有來得及在腦中胡亂想的機會就被屏風之后紅綃生氣翻涌的氣勢壓得只想將腰背與地面合二為一,事實上他也的確這么做了。
“屬下……屬下只是在探測大廳之內的一人氣息之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反饋。”常肅也知曉自己這般磕巴沒有副堂主的面子,可樓主威壓之下,他不信有幾人能挺直身軀絲毫不為所動。
“何人?”紅綃試圖壓低自己對于威脅洛姐姐一切未可知因素的憤怒與恐懼,聲線平穩艱澀的問向已經將頭部深深投靠地板的廢物。
“正是那紅袖一樓大堂之內,高臺上的講書之人。”常肅略微抬起腰身,雙手抵地回道。
“講書……之人。”紅袖經不住重復。
紅袖樓一口大廳之內的講述還沒有結束,或者說才剛剛進入眾位聽眾最將情緒能投入在內的部分——賢臣被誣。
“前朝如此,后宮又怎么可能安穩無憂。只是可惜端孝皇后剛剛適逢一家四口獨活自己一人的悲痛還未走出,小皇子又去世。原以為世間哀默莫過于此,卻不料這才剛剛開始。
后宮之人慣會捧高踩低,起初幾日還只是克扣一些不必要首飾月銀,在朝野議論之聲愈起之后,便越發肆無忌憚。
端孝皇后也曾懇請皇上徹查此事,還家父和十萬將士一個公道,哪曾想換來的卻是皇上將近一月未踏進皇后之處,并在承乾宮多番寵幸侍女,好似幾月之前那個聲稱與皇后伉儷情深,無法容忍他人插足故而推辭選秀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番光景硬生生將一位溫婉賢淑的弱女子折磨成了一位冷靜自持,孤高冷傲的皇后娘娘。
老朽兒開篇之時便已說過,這端孝皇后乃是洛將軍獨女,天資聰穎只可惜是個女兒身,但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庖廚之內,皆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皇上雖說不見皇后娘娘,也不予追查反倒是下了一道圣旨追究洛將軍叛國不成,反將十萬將士殘害。念在洛將軍多年征戰有功,給予抄家,不累九族。
這般恩典,還真是少有呢~
圣旨一出朝野沸然,相比于當初臣民議論洛將軍叛國,皇上親自頒發的圣旨好似讓此事更加成為鐵案,反抗無意。
然,世事又怎會在你以為結束之時又結束呢?
不出一旬,朝野之間關于洛家軍之事還沒有結束,宮內就傳出一侍女有喜訊,煬帝蕭亥龍心大悅,親自前去棲鳳宮跟端孝皇后為其討了一個大恩典,一步便擢升為嬪。”
“嬪?”不知何時,常肅已經回了他離開未久的座位,落座還未有一刻鐘便和那位自己沒有探查出來,害得自己被樓主嚇得一身冷汗的講書老先生開始了斗嘴皮子。
“是,可有不妥?”趙啟本想再講,奈何這位殺手好似在這大堂之內有些人緣,一旦開口就會將那些聽眾的視線吸引過去。
“未有,只是聽說人常說侍女為奴為俾,即使有幸受到寵愛也應從最低一級的未入品開始,未曾想這煬帝倒是大方一出手便是個嬪。”常肅才說完自己認為抹黑那狗皇帝的話,就感受到了來自大廳入門之處的不可忽視的注視,那視線不出意外必然是樓主的,不然自己這冷汗怎么又開始往下流。
紅綃讓常肅先行告退之后才回到紅袖樓,尋到一個冪笠倒也不怕屬下四處亂說,惹人厭煩。可一入門便聽見自以為得意的這蠢貨在洛姐姐的陳年舊傷之上狠狠地撒鹽,叫他蠢貨倒也不埋沒了他。
紅綃的視線讓常肅乖了不少,連帶著臺上講書的趙啟都好似無意的與那冪笠之后雙眸對視了一番,紅綃打量一番趙啟低眉婉轉之后,才緩緩步上二樓雅間天字號走去,不在關注身后。
趙啟見人已行至二樓,便接著常肅的話再次開始。
雅間內,洛清月聽著輕悄悄的腳步由遠及近,散漫的視線才再次聚集在面前不遠處的木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