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惜雙手托腮趴在窗口，望著煙火出神。許久之后，她對殷念說：“念姐你知道嗎，每次當我看見美好的東西，總會想，天哪，要是這時候談一場戀愛該多好。”

殷念掐了掐她的臉：“寶貝，你才17歲，這叫早戀。”

“我知道。”溫惜有些失落：“但想一想又不犯法，對吧？你敢說你在我這個年紀，就沒有情竇初開的時候嗎？”

殷念聽罷，便搬了張沙發凳，坐到溫惜的身邊：“知道嗎，我高中的時候，讀的是中英班，就是沖著出國留學去的那種班級，學的內容也和普通高考不大一樣。說實話，課業壓力沒那么大。高三那年來了一個外教，二十多歲的樣子，標準的英倫小帥哥，身上時刻散發著好聞的玫瑰香，既紳士又幽默。”

溫惜的眼神立刻變得八卦起來：“所以你暗戀他對吧？”

“我覺得那不是暗戀，大概是整日的學習太無聊了，再加上同班男生的長相……”殷念努力找出一個溫和的形容詞：“太五花八門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帥哥都是千篇一律的，而丑男就不一樣了，五花八門，各有千秋。”

溫惜“噗嗤”一聲笑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我懂。”

殷念繼續道：“所以呢，有這么一個好看的老師，全班小姑娘沒有誰不心潮暗涌。后來有一天，我爸媽都在加班，我就去家附近的肯德基解決晚飯，結果，我看見帥哥外教就坐在離我十米開外的位置。”

溫惜興奮地追問：“然后呢？”

“然后，我看見他和另一個外國帥哥相對而坐，正在互喂薯條，還用同一根吸管喝可樂，眼神交匯的時候，別提有多曖昧。他們離開時，甚至旁若無人地十指緊扣。眼看他們經過我這里，我趕緊躲到桌子下面，生怕被發現。”

溫惜聽完，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哈？這么狗血？”

殷念笑了笑：“所以呀，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初戀，很多時候，我們都被自己的幻想騙了。說不定有天你會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白衣學長只喜歡男孩子。”

溫惜憂傷地咂了咂嘴：“念姐，不帶你這樣的，我都還沒戀呢，你就這么打擊我！”

窗外的煙花依然爭相盛開著，像夜空的里一場喧囂的宴會，有人提著裙裾華麗登場，就有人卸下彩妝黯然離去，如此往復，直至一切歸于靜寂。

殷念忽然認真地說：“不是這樣的溫惜，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真好，對一切都充滿期待和遐想，就好比隔著一張糖紙看世界，萬事萬物都是繽紛美好的。”

溫惜疑惑道：“照你這么說，難道你自己就沒有期待和遐想嗎？”

“我……”

殷念語塞，她當然有，只是那些美好就如同煙花，存活得太短，卻幻滅得太快，當她想伸出手，只能碰到沉沉夜色，像是一場大火之后殘留的灰燼。

當廚房飄來飯菜的香味時，殷念很快地轉移了話題，拍了拍溫惜的肩膀道：“我們去吃飯吧，別讓溫叔等急了。”

有了這對父女的陪伴，殷念逐漸從低氣壓中走了出來。晚飯后沒多久，溫煦便帶著溫惜回去了，臨走之前他再三交代，讓殷念按時吃藥，注意休息，還囑咐早餐就在冰箱里，明天放微波爐里走一趟就可以，她聽話地一一答應。

待父女倆走后，殷念忐忑不安地回撥了祁宇的電話。祁宇剛接起來，就關切地問道：“Niya，你身體好點兒了吧？”

殷念傻愣愣地問：“你怎么知道我身體不好？”

祁宇同樣莫名其妙地回答：“咦，不是你和陸總請的假嗎？放心吧，既然他答應讓你休息一天，應該就不會扣你工資了。”

看情況，似乎陸子栩幫她解釋了曠工的原因。

祁宇幽怨地嘆了一口氣：“唉，不來也好，現在公司忙成一團，雞飛狗跳，我到這個點兒還在加班。”

“出什么事了？”

“監事長新官上任三把火唄！等你來了就知道了。”祁宇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對了Niya，我差點忘記正事，明天你先不用來公司，十一點直接去機場。”

殷念不解：“是要出差嗎？”

“對，陸總吩咐的，要你和市場部經理傅晨曦去一趟S市。從明天開始，那里將舉辦為期三天的國際珠寶展銷會，我們公司的參展小組上周就已經出發了。據他們傳遞回來的消息，有一家哥倫比亞的寶石供應商向我們提出長期合作意向，作為祖母綠原石的盛產地，他們可以給出比較理想的原材料價格。”

殷念皺了皺眉：“可哥倫比亞的官方語言是西班牙語吧？”

祁宇直接反問：“你主修的小語種不就是西班牙語嗎？”

殷念被懟得噎住：“這你都知道？！”

“是呀，陸總說的。”祁宇為他的上司感到相當自豪：“要不我怎么說陸總未卜先知呢，知道有一天用得上你做西班牙語翻譯，所以提前把你挖了過來。”

這個彩虹屁未免吹得太生硬了，殷念沒底氣地說：“我已經好久沒碰第二語言了，臨場熄火怎么辦？”

祁宇悲壯地說：“Niya，我相信你，沒有什么是一個通宵解決不了的！如果你困了的話，可以找我煲電話粥，反正今晚我是別想睡了。”

殷念果斷拒絕了這個建議，她趕緊掛掉電話，轉而打開筆記本電腦，把萬年不看的西語翻譯文件夾重新調了出來，迅速進入學習模式。可沒看幾分鐘，她就上下眼皮打鼓，看來自己需要聽幾段弗朗明戈提提神。

思緒游離的時候，她在想，是不是陸子栩不想看見她，才故意把她支開的？如果這樣，直接辭退豈不是更好，何必還要為她編造生病請假的借口？

想到這里，殷念不自覺地拉開抽屜，陸子栩送她的櫻草胸針還完好地躺在那里，溫柔且無辜地閃耀著。

胸針找錯了主人，而她也找錯了戀人，兩個迷失的靈魂此時在長夜的燈盞之下靜默地對視著，惺惺相惜，仿佛多看一眼，便能給彼此多一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