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娟瞪著一碗小米粥，呆坐良久，直到餐廳的保潔員提醒，才發現食堂里已經沒人用餐了。

摸摸粥碗，早已涼了。無奈中，劉麗娟出了食堂，直奔病房。

以劉麗娟這種身份，進了醫院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走科室、串病房，如入無人之境。

即便每家醫院都在醒目位置貼出了，“醫藥代表慎入、面斥不雅”等冷拒詞匯，但那一張紙條，哪里又能攔得住劉麗娟呢！

見到半生不熟的人，她就說找自己老公來的，誰讓他是這里的醫生呢！見到熟人，哪里還用得上解釋，給你個眼神，自己慢慢體會。即便見到生人，多見幾次，也就成了熟人。

誰還沒幾個朋友呢？誰又能管得住自己的朋友是否入職醫藥公司呢？人都要生活的。

走進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劉麗娟心里并不好受

“嗨！”剛進病房，劉麗娟一眼就看到了護士長孫莉，抬手打著招呼。

“哎呦，今天這是哪陣風啊，怎么把你吹來了！呵呵！”孫莉伸出雙臂，熱情的擁抱著一個多月不見的劉麗娟。

“親愛的娟兒啊，你可想死我了！”

“莉姐，我也想你啊！”

“呵呵，還說想我，這么久不來，是不是都想不起來我了！就知道開發客戶賣產品，在家數錢偷著樂去了吧！”

嬉笑間，孫莉拉著劉麗娟移步護士站，一起坐下開始熱聊。

“哪有啊！我們苦哈哈的，能掙幾個錢啊！還都得風里來、雨里去，誰找我要貨，我都得抓緊時間，打著飛的給人家送過去，到最后結賬，還得跟我侃價！容易嗎我，我們活著累啊！”

“可真不像醫院，愛來不來，愛看不看，愛吃不吃，到月底，一分不能少，多舒服啊！”

各有各的羨慕，離開醫院，劉麗娟是迫不得已，本以為外面的世界好精彩，誰承想，外面的世界一樣很無奈。

“小李，一會兒你去后勤領一下物料。”孫莉遞給身邊一個年輕的護士一張紙，上面寫滿了本科室需要的各種物品。

“好的，我馬上去！”

護士長的職責，就是分配好工作，做好護士與醫生之間的疏導工作，至于具體工作，不用自己動手。

“現在的醫院，一樣難過啊！你看看這些表格，看著我都煩，日常排班、請假事假、衛生、藥班、入院出院、交接班、醫囑，還有這么多護理規范，指不定哪天護理部、院辦就來檢查一下，還得提防有沒有用心不良的偷拍暗訪的……”

“難啊！咱們這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點兒都馬虎不得，出一點兒錯，那就是責任、就是事故。你看看頭頂上這么多攝像頭，誰敢亂動啊？每天幾十雙眼睛盯著你呢，不是為了掙錢養家，誰受這個罪啊！”

“再說，我們掙得也不多啊，還不自由，鈴聲就是命令，哪個呼叫，你能踏實坐著啊！都是辛苦錢！”

說著，孫莉指了指護士站后面的一排紅燈。每個紅燈對應著一個床位，只要鈴聲一響，紅燈一亮，護士們就得腳底抹油，第一時間出現在病床邊。

“這一點，你的優越性可高多了。想多睡會兒，那就晚點去上班；想喝點酒、聚個會，也不用顧及明天什么班；想要出去旅游，抬腿就走，反正不缺錢，這日子，多好啊！”

“誰說不缺錢啊！現在我缺的就是錢！我要是有錢，我才不上班呢，這不都是生活所迫嗎！”劉麗娟拉著孫莉的手，促膝談心。

“這是我們老板從香港帶來的口紅，你和王姐她們分分。我也就這點心意了！改天年底，咱們再約一下，好好樂呵樂呵！”

聊著，劉麗娟從包里掏出幾只口紅，塞進了孫莉手里。

“好啊，是好久沒聚了！噯，上次我給你介紹的那個馬主任，怎么樣啊？幫得上忙嗎？”

“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那個馬主任真的不錯啊，電話微信全加了，有一說一，以后慢慢合作！說起來，真得感謝你，他和你什么關系啊，這么鐵！我都以為遇到貴人了呢！”

“老馬啊，他是我同學的老公，我和我同學關系最好了，所以兩家也經常湊在一起聚聚。我聽說老馬一直是副主任，夏天的時候剛提起來，現在是大權在握，正要找些關系好的人合作呢！具體的事情你懂的，不用我教你吧！”

孫莉笑瞇瞇的給了劉麗娟一個眼神。

凡事都有規則，想要和醫院合作，那就要遵守醫院的規則。不認識的人想要打入醫院的采購圈子，其難度絕對是外人所無法想象的。

醫院需要極其穩定的供貨商，除了要保證質量，還要保證貨源、送貨時效、售后服務。至于價格，那就要看你怎么談、和誰談、談得如何了。

孫莉給劉麗娟介紹的這家醫院，也是市屬三甲，規模不小，需求量很大。雖然還沒開始合作，但是從上次談的效果來說，掙錢那是遲早的事情。

那家醫院談得不錯，可是劉麗娟供職多年的勝利醫院卻談得艱難。不是各個科室主任不幫忙，也不是后勤采購不給一點兒面子，總之，銷售了幾次，都是磕磕絆絆的。

現在又到了年底，每家醫院都要大筆采購一些物料，總要把今年的預算用在本年度，就像一場戰役的揭幕，每家醫療用品公司的業務員，都開足馬力、牟足了精神。

從早到晚，從上班到下班、再到加班，二十四小時待命。年底了，就是要把全年的付出，在這一段時間集中體現的淋漓盡致，才好向老板交代。

老板看到了數據增長，才會有發放年終獎的動力。

從任務說，劉麗娟帶隊的大客戶銷售部，已經完成四分之三，按照往年的經驗，今年肯定能比去年超額五個點，如果老馬那家醫院能夠在年前貢獻一點兒，那么自己的年終獎至少有六位數。

如果再把勝利醫院這塊骨頭啃下來，明年換一臺二十萬的車，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是，幾次登門，不是沒見到管事的王主任，就是他忙的不亦樂乎，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電話不斷、敲門聲不停，想要約他出來單談，那個手擺的就像不郎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