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豆香坊大牛論母親,雁歸樓二人捉真兇(下)
- 一招制勝
- 半解書屋
- 5281字
- 2020-06-29 01:58:50
不一樣的年紀,卻有著相同的童真,柳寶根和柳紫瑤跟著岳少松東看看西瞧瞧,滿眼都是新鮮物,早就把三叔嬸的囑咐拋到了九霄云外。兩個人一會兒爭著搶著抱一抱水桶粗的柱子,一會兒又戳一下細軟透亮的窗紗,敲一下高大的八仙桌,坐一坐舒適的圈椅。看到小蓮床頭的各色絲線,柳紫瑤愛不釋手。岳少松說道:“喜歡就拿著吧。”柳紫瑤紅著小臉搖了搖頭:“主人不在,不能亂拿人家的東西。”
秋葵剛好繡完一個荷包,她裝了一塊碎銀子送給柳紫瑤。荷包上繡著一朵富貴牡丹,一只金色的小蜜蜂停在嫩黃的花蕊上。柳紫瑤輕輕地戳了一下,又趕緊把手收回來,小心翼翼的,生怕她這一戳小蜜蜂就會飛了一樣。她拿著荷包問岳少松:“我能要嗎?”岳少松說道:“拿著吧,謝謝秋葵嫂子。”柳紫瑤甜甜的笑了,她拿出里邊的銀子還給秋葵:“謝謝秋葵嫂子,我很喜歡這個荷包。”
眼看著柳紫瑤有了心愛的禮物,柳寶根在旁邊看著急得直跺腳,轉了有好大一會兒了,沒有一樣是他從心里喜歡的。岳少松笑笑,領著他們到了廚房。看到廚房里的糕點,柳寶根急得嚷嚷了起來:“我要吃我要吃。”岳少松端過盤子給他,他抓了滿滿兩手,直在柳紫瑤眼前晃:“我也有好東西,比你的還多。”
從廚房里出來,岳少松又領著他們到西院看二丫她們織布。任平安被抓,都以為二丫會又哭又鬧,沒想到她跟沒事兒似的,依舊在織布機前忙活著。
堂屋里,三叔嬸遲疑著:“月兒,三嬸這次來是想麻煩你一件事。”“關于周老板嗎?”“啊?”三叔嬸怔愣了一下,其實她也猜到了,柳月瑤應該早知道了,她尷尬地笑了笑。
柳月瑤說道:“周老板是為你才留在縣城的。”三叔嬸低了頭:“我知道,是我害了他。我來的時候去了雁歸樓,當我看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等得很辛苦。這要是在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就跟他去了,黃泉路上,一個人太孤單。可是我不能,英俊紫瑤不能沒有娘,就是你三叔,傻乎乎的,也不能沒有人照顧。我也不怕你笑話,剛才我站在雁歸樓門前的時候,真想一頭撞開那門,進去靜等著官差來抓我。可是摸著那新貼的封條,我又放棄了。月兒,三嬸求你個事,你能不能想辦法讓我見他一面?今生無緣,我想和他約來世。”“三嬸你說,你是說新貼的封條?”“啊?”三叔嬸愣住了,原本她也沒在意是不是新貼的,被柳月瑤一問,倒有些不確定了,“漿糊也沒干,一摸黏糊糊的,粘了我一手,應該是新貼上的吧?怎么,有問題嗎?”“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
吃過午飯,柳月瑤本打算讓三叔嬸她們住幾天的,三叔嬸覺得打擾的太多,不合適,執意要回去。柳月瑤也沒有強留,就派黃滿一趕著馬車送他們回家。臨走時看到車上裝滿了吃的喝的,三叔嬸奪紅了臉,好說歹說就是不要。一看到手的東西又沒了,柳寶根急了,硬是抱著兩盒點心不撒手,三叔嬸就讓他帶著了。
出了岳家莊,三叔嬸讓黃滿一把他們送到縣城,他們自己走回去。黃滿一說道:“路越轉越遠了。”再加上柳寶根也不愿意,他生平第一次坐馬車,就想著坐的時間越長越好。他一只手抱著點心,一只手緊抓著車廂板,在車里亂晃:“送回家送回家。”柳紫瑤也想坐馬車,她雖不鬧騰,可是眼里滿是哀求,三叔嬸心軟了,答應讓黃滿一把他們送到了柳家莊。
不出她所料,剛進柳家莊就引來了一群人的圍觀。大家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三叔嬸只當沒聽見。三叔可不管那一套,他嘿嘿笑著,給大家顯擺他的點心:“月兒給的,給我吃,不給你們。”后來,經不住一幫小孩子“他三叔他三叔”的叫,柳寶根一高興,就分了一盒。小孩子嘴饞,吃完了還要,柳寶根緊緊地抱著剩下的另一盒,打死也不分了。
送走了三叔嬸,柳月瑤又飛上了屋頂。坐在屋頂上往西能看見岳家老宅,她懷念在岳家老宅的點點滴滴。每每心里有事,她總會喜歡一個人坐在屋頂上。只要看見老宅,她的心里就會平靜很多。現在看來,盧縣令和黃大善人晚上的藏身地應該就是雁歸樓了。可是還有一件事她想不通,盧縣令每天早上是怎么進的縣衙?難道除了前后門還有別的通道?
王林上來找她,她把三叔嬸說的話告訴了他。王林罵道:“這個老狐貍,虧他想得出來。”“是咱們疏忽了。既然是藏身,守衛肯定少不了,咱倆去你覺得有幾成把握?”“想要人不知鬼不覺,很難。這樣吧,讓黃滿一他們跟著,必要時讓他們設法引開官兵,咱們趁虛而入。”“黃滿一?算了吧,萬一有個好歹的,我沒法向他們的父母交代。”王林笑了:“這你就錯了,不給他們鍛煉的機會,你都沒法向他們交代。再說只是讓他們把官兵引開,又沒讓他們真打。”“那就聽你的。咱們先探探虛實,如果官兵人數超過咱們的預期,就另外再想辦法。”
正說著,聽見院子里有人在喊月兒,王林說道:“是岳青楊。”
岳青楊剛從縣城回來。他在一個小酒館里打聽到,雁歸樓開業的前一天,黃大善人和胡強一起在小酒館里吃過飯。他們倆嘰嘰咕咕聊了很長時間,最后黃大善人交給胡強一樣東西,鬼鬼祟祟的,胡強拿過來塞進了懷里。當時他們點的一個溜大腸剛做好,店小二正給他們上菜。黃大善人給完東西就走了,菜也沒吃一口。岳青楊問店小二:“聽見他們說什么了嗎?”店小二搖搖頭:“客人很多,我忙里忙外的,沒注意。再說客人們說什么,我也不好細聽。”“你看清黃大善人給胡強的是什么東西了嗎?”“一個小紙包,至于包的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岳青楊覺得那里邊應該是毒藥,可是他想不通,胡強為什么要給自己下毒?該不是他真的不想活了吧?臨死拉個墊背的?他和黃大善人之間有什么瓜葛?報恩?還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黃大善人手里?或者說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換?這里邊有盧縣令什么事?如果要是黃大善人給的,按理說盧縣令的嫌疑該排除。既然沒有他的事,他為什么要躲?一團亂麻,岳青楊怎么扯也扯不明白。
“月兒。”他一邊叫著柳月瑤,一邊推開了她的門。屋里沒人,轉身剛想往外走,不經意間瞥見炕頭有雙男式鞋,他忍不住好奇,拿起來端詳著。一只已經做好了,厚厚的鞋底,白布沿邊,藏青色緞子鞋面。針腳細密,勻稱,看來是用了心的。再仔細看時,腳彎處用同色線繡了一個小小的花瓶,邊上還繡著一柄小小的如意。另一只鞋還沒有做好,腳后跟還沒有縫上,不過腳彎處的花瓶和如意已經繡好了。岳青楊拿著鞋,不由得心底泛酸,不是不起意做鞋嗎?這么好的布料,會是給抗鋤頭的人做的嗎?
柳月瑤進來,見岳青楊站著發呆,她叫道:“三哥。”一連叫了好幾聲,岳青楊才回過神來:“月兒,”他說道,“胡強的藥很有可能是黃大善人給的。”他把打聽來的消息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柳月瑤說道:“原以為他有可能參與,沒想到竟然是罪魁禍首。三哥,這幾天黃大善人和盧縣令很有可能藏在雁歸樓,我準備今天晚上會會他們。”一邊說著,她拿過岳青楊手里的鞋放進柜子里。岳青楊看著,一根針扎進了他的心底。
出乎意料,雁歸樓里里外外竟然沒看到一個衙役。柳月瑤吩咐黃滿一他們在外邊守著,和王林進了雁歸樓。三樓客房里,黃大善人正沉浸在美夢里。突然看到柳月瑤和王林,他嚇了一跳。“怎……怎么回事?”
柳月瑤問道:“黃大善人,雁歸樓住著可舒坦?”“舒……舒坦。”黃大善人一邊緊張地看著柳月瑤,一邊在腦海里搜尋著對策。
突然柳月瑤變了臉:“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竟然敢下毒害死胡強,然后栽贓嫁禍給周老板?”“沒……沒有的事。”黃大善人矢口否認。王林嘿嘿一笑:“黃大善人,一個耳朵可還習慣?要不要給你找找平衡?”“不要。”黃大善人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原來盧縣令一早就盯上了雁歸樓,只等雁歸樓收拾妥當,再把它弄到手。
這一天,盧縣令找來黃大善人,商量著把雁歸樓弄到手后,讓他出面打理。不是他自己不會經營,是他要避嫌。可是怎么才能搞到手呢?當然,硬搶是不行的。花錢買?更不行。
“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智取了。”盧縣令對黃大善人說道,“想辦法制造點亂子,雁歸樓充公。”
可是怎么制造亂子呢?倆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最好的辦法是有人中毒。飲食業嘛,食物里出了問題,當然是不可饒恕的大問題。
辦法有了,黃大善人就開始著手實施,首先他去買了毒藥。還真讓岳青楊猜對了,為了保證不露出馬腳,他跑了好幾十里路,到別的縣里去買的。
其次就是人選了,總不能他黃大善人自己中毒吧?即便是他的家人,痕跡也太過明顯了。
事有湊巧,那天他碰到胡強,一下子來了主意。頂著一臉誠摯的微笑,黃大善人把胡強請進小酒館里,叫了一桌子好菜。
胡強問道:“黃大善人這是干什么?”黃大善人諂媚道:“胡兄弟發了大財,可別忘了我黃某人。”“這話說的,還發大財,你當那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黃大善人往前靠了靠,鬼鬼祟祟地說道,“你聽說盧縣令盧老爺要換總甲的事了嗎?”“沒聽說,這事是真的?”胡強一下來了興趣,總甲,那油水可就大了,比收保護費不知強了多少倍。“黃大善人,”胡強問道,“盧老爺有合適的人選嗎?”
黃大善人說道:“我聽說盧老爺看中了趙武。”“他?他不是金盆洗手專門賣書嗎?怎么,這活他也搶?”胡強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怎么什么好事都是他趙武的?不行,這次說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
“怎么?你真想干?”黃大善人說道,“你要是真想干,趕緊去找盧老爺。如果你不好意思說,黃某人倒也能和盧老爺說上幾句話,我可以為你代勞,不過有了好處可別忘了我。”“那是自然。”胡強連連抱拳,“有勞黃大善人了。”
“我說,”黃大善人看了看四周,悄聲說道,“你不會讓我空手去吧?”“看我,糊涂了。”胡強像是剛明白過來似的,忙從懷里掏出來幾兩碎銀子。
黃大善人直搖頭:“你打發要飯的呢?”胡強為難了:“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當。要不你說,多少才合適?”黃大善人說道:“一個總甲,一年賺一個鋪子沒問題。你不可能想干一年就散伙吧?最少也得三年五年。三五個鋪子到手,怎么,你連一個也不舍得?”“可是我現在沒有鋪子。”“沒有就盤一個。”
胡強笑了:“黃大善人你太抬舉我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上說道,“你要是能搜出個鋪子錢來我跟你姓。”“那……”黃大善人為難了,“實在不行,就來個空手套白狼?”“怎么套?”“這么著吧,咱們演場戲。不過要套就套個大的,”黃大善人沉思片刻說道,“你看雁歸樓怎么樣?”“只要盧老爺滿意,我無所謂。”“那就這么定了。”
第二天,黃大善人把毒藥給了胡強。本來黃大善人想的,讓胡強把毒藥放在粥里,到時候他一喝,就會上吐下瀉,然后他再出來煽煽風點點火,往縣衙里一告,雁歸樓就是他和盧縣令的了。后來一想,只是上吐下瀉不一定能達到目的。無毒不丈夫,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藥量加大了兩倍。當然,這些他沒有告訴胡強,他只說可能有些難受。難受而已,能換來總甲干干,值了,胡強裝著毒藥進了雁歸樓。
胡強一死,盧縣令把黃大善人好一通罵,一時之間讓他上哪再找一個合適的總甲?
本來抓了周正他們,當堂就要審理的,打鐵趁熱嘛,拖久了,他怕事情有變。可是看到岳少松岳宸楓,他沒敢再審下去。退了堂,他讓盧三去打聽,這才知道雁歸樓岳家也有份。
“不好。”他找到黃大善人,“弄不好,咱們的腦袋要掉。”黃大善人也嚇壞了,他問盧縣令:“這可怎么辦?”“躲,先躲起來再說。”于是,他們就躲進了雁歸樓。不過盧縣令老奸巨猾,只住了一晚就搬回了縣衙。
“不對,”柳月瑤說道,“我的人一直在縣衙門口盯著,盧縣令是怎么回去的?”黃大善人說道:“縣衙后墻有個狗洞。”“狗洞?哈哈哈。”一想到盧縣令鉆狗洞,柳月瑤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沒心沒肺,”王林悄聲問道,“下一步你想怎么辦?”“好辦。你,帶上黃大善人,跟我去縣衙。咱們把盧縣令抓了,把他們送到州衙,我就不信要不了他們的狗命。”王林說道:“民告官,挨板子的事你頂著?”柳月瑤笑道:“這事我可不和你搶,你是男子漢,當然得你頂著。”
第二天,柳月瑤把黃大善人扔到了縣衙大堂上。單憑黃大善人幾句話,治不了盧縣令的罪。再說盧縣令也沒讓黃大善人毒死胡強,真要到了州衙,也奈何不了他。
看到黃大善人,盧縣令氣得鼻子都歪了,他明確告訴過他,縣衙和他家都被翻了,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偏不信,非要在雁歸樓里住著,說要再享幾天福。行了吧?幸虧他留了一手,以黃子澄的名義給自己寫了一封書信。
咚,盧縣令把驚堂木一拍,晃了晃手中的信,怒斥道:“昨天剛接到黃子澄黃大人的來信,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讓本縣照顧好你,沒想到你竟然干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你說,你讓本縣如何向黃大人交代?照顧?你讓本縣如何照顧你?”
話里有話,黃大善人聽出來了,這是盧縣令要救自己。可是事情也有他的份,他怎么救?黃大善人明白了,這件事必須自己都扛下,或者是翻供。對,翻供是最好的辦法。“小人冤枉啊。”話一出口,柳月瑤飛起一腳踢了過去:“你是活膩了嗎?”
“住手,”盧縣令呵斥道,“這是在縣衙大堂。”柳月瑤冷笑道:“我管你在哪兒,惹煩了姑奶奶我一刀要了他的小命。怎么?做過的事想不認賬?”柳月瑤一使眼色,王林把刀貼在了黃大善人的耳朵上。黃大善人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我說,我都說。”他把毒死胡強的經過又說了一遍,不過關于盧縣令,他只字未提。盧縣令暗中笑了笑,命他畫好押,把他押到了大牢,又當堂釋放了周正任平安他們。
不久之后黃大善人被判了秋后問斬。當判決書下來的那一刻,黃大善人才知道是上了盧縣令的當,在大牢里破口大罵,只可惜,一切都晚了。不過這是后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