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吃蠶豆柳月瑤遭罪,赴婚宴岳紅梅被摔(上)
- 一招制勝
- 半解書屋
- 5114字
- 2020-06-08 02:32:40
臘月二十,朱棣的后勤小分隊又來了,除了帶來了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還帶來了一些武器。長槍短槍梨花槍,手刀甩刀破陣刀,還有寶劍,黑漆金角弓。這些東西都是上次柳月瑤要的。她想過了,反正當王爺的什么都不缺,那她就趁這個機會打打秋風好了。
這次燕王朱棣捎來了幾句話:“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三月有余,月兒該回來了。”
來人說道:“王爺要回話。”
“好,謝謝你們王爺。”
“就這些?”
“就這些。”
后勤小分隊的人一走,岳家大院沸騰了。黃滿一馬旺財他們蹦著跳著喊著叫著,圍著兵器轉了一圈又一圈。
岳家莊里的男女老少聽說岳家大院運來了一大堆兵器,也都像看奇景似的跑了來。大家嘰嘰喳喳的議論著,看王林黑著一張臉,也不敢靠前。幾個年輕小伙子動了學武的心思,跑去找岳少松,岳少松很為難:“這事我說了真不算。”“就求你去講講情,事成不成的不怪你。”
“好吧。”岳少松把大家的想法告訴了柳月瑤,柳月瑤信心十足地去找王林。沒想到她一開口,就被王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給堵了回來。
看著小伙子們垂頭喪氣的離開,柳月瑤的心里很是過意不去。遠遠的看見山子跟在后邊,她忙叫住他。她覺得自己欠山子的,跟著學了幾天功夫,眼看著身子有所好轉,自己卻不負責任的把人丟在一邊不管了。做人的基本原則,仁義禮智信,她一下子就丟了兩個——背信棄義。
“山子。”她把山子叫到跟前問道,“你還想練武嗎?”山子低著頭小聲說道:“王師父是不會要我的。不過嫂子,你教給我的我沒丟,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家里比劃。”山子抬起頭自豪的說道。
“我看這樣吧,你每天跟在小馬哥他們后邊練,他們的訓練強度大,你受不了,量力而行。”
“可是,王師父會同意嗎?”
“同不同意他說了不算,在我的地盤上,這點兒小事兒都做不了主,我柳月瑤就別在這世上混了。擇日不如撞,現在你就跟著練吧。不用拘謹,都是年輕人,幾天就混熟了。”
從那以后,山子就跟在黃滿一小馬哥他們后邊學習。沒人指點,他就一天學一個動作,從早練到黑。漸漸的,他的身體越來越好,上門提親的也越來越多,四叔和四嬸每天笑的合不攏嘴。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這幾天也不知怎么了,秋葵情緒不對,不愛說話,也不出來遛達,郁郁寡歡的,搞得柳月瑤很焦心。她問秋葵:“嫂子你到底怎么了?”
秋葵說道:“月兒我怕。相公他們家幾代單傳,我要是再生個閨女,豈不是斷了他們家的香火?”
柳月瑤說道:“閨女怎么了?閨女是娘的貼身小棉襖。等你老了,閨女比兒子都孝順。甭想那么多,閨女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該疼還得疼。”
“可是生了閨女,相公就會厭棄我的。”
“他敢?”柳月瑤說道,“他不會的,你看秋葉生了個閨女,黃冬至照樣把她寵上了天。小馬哥喜歡你,和生兒生女無關。”
安慰了一會兒秋葵,柳月瑤回屋,把新送來的東西收拾好,該送人的送人,該放起來的放起來,免得讓岳少松看見丟的到處都是又得叨叨。
柳月瑤發現岳少松是越來越能叨叨了,一會嫌她說話聲音高了,一會兒又說她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吃飯不讓咬筷子,走路還不讓左右搖擺。每次他一開口,柳月瑤就趕緊堵上耳朵,為了不聽他叨叨,她在他面前變得乖巧起來,說話盡量不吼,走路盡量不晃。可是一離開他的視線,就又回歸到了原來的柳月瑤。演戲唄,就當陪他玩兒了。
正收拾著,聽黃滿一在院子里喊:“三老爺回來了。”
“三哥?”柳月瑤扔掉手里的東西就往外跑,七十多天了,終于回來了,凍著了嗎?受傷了嗎?事情辦得順利嗎?有沒有去看方小柔?
剛跑到門口,柳月瑤又折了回來,人家是情哥會情妹,情意兩纏綿,自己跟著瞎摻和什么?咚的一聲,她摔到炕上,兩眼直直地盯著屋頂。是,她承認自己想他了,可是那又怎么樣?換成家里的任何一個人離開這么久,自己都會想的,這與愛無關。她忽地拽過被子,把頭蒙上。
“月兒,怎么?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困了。”
“哦,那就睡吧。”岳青楊提進來一袋子蠶豆,是他從四川帶回來的。他說道,“明天我給你做炸豆子吃,保證比上次做的好。”他輕輕地坐到炕沿上,幫柳月瑤掖了掖被子,“睡吧,三哥看著你。”
屋里安靜下來,不一會兒,柳月瑤上下眼皮真就打起架來。開始時她還竭力支棱著,不讓眼皮合在一起。漸漸的,她支持不住了,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半晌了,柳月瑤猛地睜開眼,一骨碌爬了起來:“糟了。”“怎么了?“岳青楊忙問道,“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夢是反的。”柳月瑤猛地一起身,著實嚇了岳青楊一跳,他知道柳月瑤睡覺不安穩,還特意拿了個枕頭靠在她身邊,沒想到還是沒管用。
柳月瑤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里?”岳青楊說道:“累了,坐下就不愿意再動。”
柳月瑤埋怨道:“你在這里也不叫我起床,中午睡這么多,晚上我還怎么睡呀?“月兒晚上很難入睡嗎?”“沒有。”柳月瑤矢口否認,“累了就回你房間休息吧,我沒事兒。”見岳青楊還沒有動的意思,柳月瑤把他推回自己的屋里。
剛回來,岳青楊還沒來得及收拾,一大包衣服散落在炕上。
“真夠亂的。”柳月瑤把干凈的疊好放進柜子里,換下來的臟衣服還沒來得及洗的,隨手扔進盆子里。突然發現三雙嶄新的皂色布鞋,兩雙單的,一雙棉的。柳月瑤問道:“新買的?你傻呀,大冬天的買單鞋,便宜嗎?”
“不是,”岳青楊說道,“小柔做的,那天我去,她剛好做完,三雙我都拿過來了。”
“喲,原來是小柔做的。”柳月瑤隨手一扔,六只鞋胡亂地倒在了炕上。
“嗯。”岳青楊答應了一聲,把鞋撿起來放到柜子里,問柳月瑤,“我走這些天,家里都還好吧?”其實他是想問柳月瑤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他?可是話一出口,就變了。
“好得很,沒有你天塌不了。”柳月瑤憤憤的丟下一句,端著盆去找小蓮,“抽空把衣服洗出來,用熱水,冷水洗不干凈。”
她到林氏屋里走了一趟,問了問成親的事。二丫興奮的告訴她:“所有的織布程序我都學會了。”她拿出大年寫的小冊子給柳月瑤看。柳月瑤說道:“放好了,別到用的時候找不著。”“哎。”二丫答應著,又把小冊子一層一層的包好,放到柜子里。
從林氏屋里出來,柳月瑤還是覺得很無聊。聽到西大院練功的小伙子們呼哈呼哈的,喊聲震耳欲聾,她推開了月亮門。“天哪,你們在干什么?”王林真狠,天寒地凍的,竟讓黃滿一他們光著膀子練功。還好,山子沒有那么傻,要不非把小命給交代了不可。
看見柳月瑤,黃滿一他們都羞紅了臉,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動作。王林大聲呵斥道:“不許停。”他呵斥小馬哥,“從明天開始,關閉院門,閑雜人等不許入內,特別是女人。”柳月瑤嗤笑一聲,壞壞地說道:“別練了,這就開飯了。”聽到要開飯,剛收回的心又跑了出來,幾個小伙子動作慢了下來。王林一聲怒吼:“練不好三天不許吃飯。”嚇得他們趕緊聚精會神練了起來。
“哈哈哈。”心情好了很多,柳月瑤壞笑著走了。剛到垂花門口,迎面碰上剛回來的岳子杉,她跑過去,故意拖著長音陰陽怪氣的說道:“喲,這不是四哥嗎?還舍得回來呀?話說現在回來是不是有些早啊?等二十三和秀英姐一塊回來得了,還省事。”岳子杉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我說這幾天老是心神不寧,原來是你在背后叨叨我。”
“很疼。”柳月瑤捂著頭嗔怪地斜他一眼,“你也不看看日子,怎么就那么不舍得回來?”
“那邊也得收拾房子,師父年紀大了,一個人也忙不完,我就幫著拾掇拾掇。家里不是有你們嗎?不差我一個。”
“男大外向,一點兒也不假。”
“這詞兒新鮮,獨創的吧?”岳子杉把包袱塞給柳月瑤,“幫我把窗簾掛上,我去找大哥。”“一回來就使喚人。”柳月瑤打開包裹,是一掛藕荷色綢緞窗簾。柳月瑤嘟著嘴,抱著找人幫忙去了。
岳宸楓的窗簾早就掛上了,丁燦茹選的,是熱情活潑極度張揚的大紅色。岳少松那屋是陸錦挑的,寧靜沉穩的藍色。柳月瑤知道岳青楊喜歡綠色,就給自己和岳青楊掛了一模一樣的麥芽綠。
臘月二十一,下了整整一天的雪。岳青楊把柳月瑤屋里的爐子燒得很旺,火苗突突的。屋里暖和,柳月瑤就縮在屋里扒著門往外看。外邊很熱鬧,擦窗戶的,掃院子的,扯了紅綢綁大紅花的,還有貼喜慶對聯的。
小馬哥人利索,噌噌幾下爬到梯子上,把大紅燈籠掛好,順手把屋檐上垂掛的冰凌咔嚓咔嚓的掰了扔到地上,啪啪啪,砸的大理石咔咔直響。
“可惜了,那么好的冰凌。”柳月瑤惋惜地說道。
“你想要?等著。”岳青楊擼起袖子,把小馬哥拽下來,自己爬上去,挑著晶瑩透亮的冰凌掰了幾個,放到柳月瑤的手里。
“哇,好涼。”柳月瑤用手輕輕地摩挲著,光滑水潤,真想吃上一口。想吃就吃,她把冰凌慢慢的放到嘴里,冰冰的,涼涼的,沁人心脾。
“喂,你干什么?”岳青楊猛地奪過她手里的冰凌呵斥道,“這東西不能吃,又臟又涼的,吃了會拉肚子。”“不就是拉肚子嗎?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柳月瑤用力掰開岳青楊的手,只可惜,冰凌被他捂成了一灘水。
“還我的冰凌。”柳月瑤大聲吼道,“你敢說你小時候就沒吃過?這會兒嫌臟了,人還真是善變,有錢了,嬌貴了是吧?說好的永遠不變呢?還真是男人變心比翻書還快。看見新的扔舊的,動作倒是利索,你的良心就不痛嗎?”
“月兒,”柳月瑤的話岳青楊越聽越不明白,一個冰凌而已,用得著這么激動嗎?怎么就和變心扯上了關系?他說道,“情緒不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告訴我,出什么事了?”柳月瑤問道:“你想出什么事?還是你希望出什么事?”“不是,”岳青楊笑著調侃道,“看你跟個小刺猬似的,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刺兒是怎么來的。”“嫌棄了?煩了?告訴你岳青楊,我還就是個刺猬了。”唰,柳月瑤把一收子木炭都倒進了爐子里,呼啦,噗,濃煙撲滿了整個屋子。“滾,”她把岳青楊推了出去,關上房門,“找你的新歡去吧。”
“月兒,開門。”濃煙滿屋,岳青楊真怕她嗆出毛病。他使勁敲著門,可是不管他怎么敲,除了幾聲咳嗽,再聽不到一點聲音。岳青楊糊涂了,他不知道柳月瑤到底是怎么了。新歡?怎么就出來個新歡?忽然看到門上的對聯,鶼(jian)鰈(die)情深一生當三世喜作雙飛燕,鸞鳳和鳴半刻是百年甘為并蒂蓮。橫批,緣自珍惜。從字的歪歪扭扭上來看是柳月瑤寫的,岳青楊陷入了沉思,他不求三世,這一生能和她鶼鰈情深鸞鳳和鳴,他就知足了。
因為連著兩天大雪,路上不好走,白掌柜命人送來信,說是就不單獨送嫁妝了,二十三那天一塊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成親嘛,喜事,咋辦咋好。白掌柜的人走了沒多久,丁集頭也派人來說了同樣的話。
廚房里蠶豆已經泡好了,岳青楊把蠶豆撈出來,晾干,炸了滿滿一大盤,晚上吃飯的時候端到了飯桌上。岳宸楓先搶了一個:“什么味兒啊?這么怪。”
岳青楊把盤子放到了柳月瑤面前,笑著說道:“你嘗嘗。”柳月瑤正為剛才的事過意不去,岳青楊本沒有錯,他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明明不愛,卻不愿失去,是自己太自私。
她夾起一顆蠶豆放到嘴里,慢慢嚼著,酸酸的,甜甜的,麻麻的,有點咸,還有一些芥末該有的辣,五六種味道交織著,糾纏著,纏得她心慌,攪得她心亂。
看著岳青楊期待的眼神,柳月瑤點了點頭:“這個好吃。”“好吃就多吃點。”岳青楊如釋重負。
在岳青楊的殷勤勸慰下,柳月瑤吃了整整一盤炸蠶豆。其實吃到一半她就不想吃了,可是看著岳青楊滿臉的成就感,她實在不忍心拒絕,再難她也要吃完,只為了他用心記住自己的話,為她千里迢迢背回來的蠶豆,為他不辭辛苦親自下廚,還為四個多月后就是想吃也沒有了這個能力。
掐指一算,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她不知道四個月以后她是以怎樣的一個心態離開這個人世,毅然決然?還是戀戀不舍?捫心自問,自己真就舍得嗎?她環顧著飯桌上的每一個人,她要把他們的模樣深深地刻在心里。
躺到半夜,柳月瑤實在是躺不住了。開始是胃里脹,后來肚子也跟著脹,這會兒肚子里又扯起了造反的大旗,咕咕地攪得難受。柳月瑤忍不住了,急忙起身拽過大衣披上,著急忙慌地往茅廁跑。
一陣酣暢淋漓,柳月瑤頓覺渾身輕松,就像得勝的將軍一樣,蹦跳著回了屋。“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躺了沒一會兒,她只感覺殘兵敗將重整旗鼓又殺回了來,槍挑斧砍,戰斗比上次還要激烈。來不及披大衣,咚咚咚的,她又跑到茅廁。
當她再次出來的時候,腰膝酸軟,渾身無力。該不會就此被打敗了吧?柳月瑤扶著墻回到屋里,門也懶得關,爬到炕上又縮到被窩里。還好,休整了片刻,她覺得沒有那么難受了,只是口有點干,她掙扎著爬起來倒了一杯水喝:“嗯,舒服多了。”
重新躺好,閉上雙眼,剛一會兒,肚子里又咕咕的叫了起來。“又來?”柳月瑤真心不想動,“再躺一會兒,就一會兒。”可是還沒等她想完,也不知哪來的大批敵軍,頃刻之間就殘忍的摧毀了她的陣地。她只覺得肚子里的腸子不停的撕扯著,糾纏著,一會兒擰巴在一起,一會兒又繃得直直的,疼得她冷汗直流。眼看萬千兵馬就要噴薄而出,柳月瑤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一點一點的蹭到了茅廁。
過了好久,她又捂著肚子,拖著兩條腿,弓著腰走了出來。頭有些暈,真想睡會兒。她蹲在地上,背靠著墻根,把頭深深的埋在兩腿之間,任憑狂風呼嘯,蜷縮著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