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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錯藥

下午4點過,紀蘭清還在宿舍整理舊書,白辰就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在行政樓了。

昨晚明明約好,今天下午5點去伍教授那里交方案,紀蘭清無言以對,白辰又早到了,總顯得她很不守時似的。

褚弘秋剛出行政樓,就見白辰站在路旁,挺拔的身影十分顯眼。

褚弘秋徑直走到他面前:“你好,我們之前見過?!睉B度不甚熱絡,但也不算冷淡,接著又補充,“在慈安醫院?!?

白辰記得他,想起那天醫院的事,他表情不是那么愉快。

褚弘秋一點也沒猶豫,開門見山:“你跟紀蘭清什么關系?”

不疾不徐,問:“關你什么事?”

褚弘秋眉目舒展開來:“當然關我的事?!彼税壮酱蟀雮€頭,卻絲毫不為對方的氣勢所迫,始終眼光朗朗,“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白辰不語,一雙眼不掩審視的意味。

褚弘秋看出了他的懷疑,柳葉般的眼尾笑了笑:“放心吧,我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男人。”他說,“我確實是她的朋友?!?

這倒讓白辰有些意外,他淡淡地道:“你想說什么?”

收起笑意,褚弘秋目光堅定而認真:“別欺負她,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說完便離去,走了兩步又停下,回身交代:“對了,她跟我一樣,有點潔癖,不過她只對人有潔癖?!?

紀蘭清匆匆忙忙換好衣服,趕到行政樓,走得急,頭發在耳后輕輕飄起。

“你跑什么?”白辰說。

她忍不住抱怨:“你以后能不能守點時?”臉頰泛著薄薄的粉色,在陽光下有幾分透明,映襯著清亮的眼睛,一張臉比拂曉時分的霞靄還要生動。

白辰神色莫測地看著她,紀蘭清奇怪,摸了摸頭發,很亂嗎?

他依然一動不動,那眼神實在是莫名其妙,紀蘭清有些不自然地掩下眸:“到底走不走?”

移開視線,他說:“下次不用著急,我可以等你?!?

走進行政樓,在樓梯口遇到高鈺,紀蘭清只頓了一下,向他微微頷首,錯身而過。

“紀蘭清?!备哜暯凶∷?

就在剛剛,有那么一瞬,他特別不想就這樣跟她錯失,他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高鈺有一種感覺,如果這次再踟躕不前,有些機會就永久地失去了。

紀蘭清面向他,安靜地站在臺階上。

高鈺胸中呼出一口氣,問:“你等下有時間嗎?”語氣還是那樣的柔和,卻隱隱多了幾分不尋常的固執。

她默了默,問:“有什么事嗎?”

往上幾級階梯,白辰站在那里,冷瞳沉靜,晦暗不明。

“是的,有事?!备哜曊f。

她想要委婉地回拒:“我們要去辦公室,抱歉……”

“沒關系,等你忙完了聯系我,我等著?!备哜曔@次分外執著。

紀蘭清很為難,高鈺平時不是這樣的,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好點點頭。等她再回過頭去,白辰已經上樓了。

伍教授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交來了一本方案,很是欣喜,想起唐教授之前反復給他打預防針,說白辰如何自由散漫,如何不配合,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仔細讀完大綱和摘要,伍教授露出滿意的笑容:“等我看完了你們的方案,再找你們來詳談?!?

“好。”紀蘭清答。

伍教授和顏悅色道:“紀蘭清,你的推薦信里,我會把你這次的研究成果寫進去,爭取為你申請到獎學金。等我忙完這幾天,就給你和高鈺寫推薦信?!?

“麻煩您費心了。”

接著紀蘭清與伍教授禮貌道別,和白辰出了辦公室。

從始至終,白辰不發一語,也看不出他臉上是什么表情。走到樓下,紀蘭清剛想說什么,白辰冷冷道:“跟我來。”

跟著他走到停車場。

“上車?!彼Z氣不容拒絕。

紀蘭清站著沒動,問:“去哪兒?”

“送你去跳舞?!?

“今天有別的舞團借我們的場地彩排,我不用去?!?

白辰直視她:“那就跟我走?!?

紀蘭清被他沒來由的情緒也惹得有些生氣,正視回去:“為什么?”

他冷笑:“怎么,你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她臉色微慍,不說話。

白辰把車門打開:“既然沒別的事,就陪我去兜風?!闭f完直接把她塞到車里去。

一路沉默,白辰冷著一張臉,周圍的空氣凝重得快要結冰了。紀蘭清也不想搭理他,不知道他今天吃錯了什么藥,無緣無故沖她撒氣。

越想越氣悶,紀蘭清自認是個脾氣挺好的人,這些年哪怕應對許家那些糟心的事情,她也可以情緒平穩,處變不驚。唯有白辰,總能想盡辦法招惹她生氣,偏偏她還總是發不出火來。

很久,車停了,白辰打開車門,自己下了車。

紀蘭清回過神來,抬頭環視了一圈,原來這是江邊的一個碼頭。她從車上下來,碼頭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白辰立在前方,抱著手,看著寬闊的江面上緩緩行過的船只。

她站在他身后,什么都不想說。

過了許久,白辰轉過來,面對她,嗓音淡得沒有一絲情緒:“你要出國?”

紀蘭清怔了怔,眼睫垂下,答:“也許?!?

冷笑出聲,像這寒冬里江上的風一樣涼,他滿眼嘲諷:“你這么用心參與這個項目,就是為了做你的申請資料,是嗎?”

她倏地抬頭:“不是!”

“紀蘭清,你早說啊,何必費那么多心,看那么多書。你一早告訴我,我直接幫你做一個獨立項目出來,你什么獎學金申請不到?”白辰的口氣越發差勁。

“你!”

她真的憤怒了,平時白辰無論言行再惡劣她都可以不計較,但他怎么能這樣質疑她?

紀蘭清眼里星火浮動:“你別把我說得跟你一樣無賴,你的課業可以讓別人來替你完成,我跟你不一樣?!?

“不一樣?”他笑了,“是階級不一樣?還是身份不一樣?”

他接著說:“你如果要拿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標準來衡量我,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你覺得你跟我不一樣,那你跟誰一樣?”

紀蘭清不作聲,她不是這個意思。

白辰回首瞥了一眼江面:“你看那些倒影,總是比實景要好看,可是浮華的東西看久了,你還分得清什么是虛,什么是實嗎?”

“我當然分得清?!彼軋远ǎ芭Φ卣驹诟咛帲瑩碛锌梢员Wo自己捍衛自己的能力,只有這樣才是最實在的。其余的,都是虛幻。”

“你說的,是上流階層為勞苦大眾設立的門檻。世上不是只有這一種游戲規則,你眼中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社會這個金字塔,除了頂上那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在底層,可誰說的,頂端就一定最好?”他笑得輕藐。

“紀蘭清,不要只看到高處。社會底層,沒有你想得那么差?!?

紀蘭清抬起頭,一雙明澈的眼睛,干凈得不染一絲雜質。遠處夕陽正濃,染紅了整片天空,那原本熾烈的顏色落在她的眼底,瞬間平息,靜得像一潭深水。

她清冷的聲音說:“你聽清楚?!?

“第一,我用心做課題,是因為我對學業一向認真,不是為了簡歷寫得好看。第二,你跟我的不一樣,恰恰是我最羨慕你的地方。第三,我就是你口中最典型的,社會底層人士?!?

“你說我眼中看到的未必是全部,那你看到的,又有多少?”

“你只看到一個人用功地讀書,想要考到最好的學校,可是你沒看到,也許這個人為了這件事,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倍的努力。

她不驚不擾,卻字字沉重。

“我9歲時,爸爸去世了,胃癌。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醫生說救治意義不大,我們負擔不起高昂的醫療費,我爸爸堅持出院回了家。你能想象嗎,每一天眼睜睜看著最親的人生命一點一點流逝,你卻什么辦法都沒有。我爸爸走的時候躺在家里的床上,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得脫了相,如果可以,我只愿意記住他曾經精神奕奕的樣子,而不是躺在那里,只剩下一個枯槁的,又瘦又小的輪廓。”

“我媽媽因為這件事備受打擊,沒多久冠心病就發作了,那年差一點她也離開了我。她為了我,很頑強的活著,后來好不容易湊夠了錢,直到前幾年她才做了心臟搭橋手術。其實我媽媽的身體不能勞累的,可她為了減輕我的負擔,這幾年在家里接了很多工作來做?!?

“我跟你說過許家,我爸爸是許老太爺的大兒子,很早就斷絕了父子關系。他過世以后,這些年許家從未善待我和媽媽,就在幾周前,他們又奪走了我爸爸的一件遺物。我爸爸,已經沒有什么東西留給我們了?!?

“上流階層主導著游戲規則,這個道理我比誰的體會都深,可是我沒有選擇的權力,就只能按照他們的規則去努力,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獲得選擇的自由?!?

“所以我必須讀書,必須取得好成績,必須拿獎學金,必須在劇場里好好練舞,好好演出,賺取學費和生活費。作為一個女孩子,我有無數種方式去過活,任何一種都比我現在的道路要輕松??墒俏也辉敢饽菢踊钪?,我不怕辛苦,我怕的是當夜深人靜面對自己內心的時候,會感到慚愧?!?

“你以為我的目標是出國讀書鍍一層金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不是,我從小到大人生中都只有一個目標,就是生存下來?,F在我完成了這個目標,下一個目標是要讓自己盡可能站得更穩一些,因為我有媽媽要照顧,我不能讓別人欺負她?!?

說到后面,紀蘭清的聲音越發平靜。

最后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才發覺不知什么時候眼淚流了下來。

她其實從不去細想這些,一直都是生活給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所有的困苦全靠自己去消化,然后再想出辦法去解決。

她心里始終繃著一根弦,這根弦拉得極緊,給她以力量讓她堅強不軟弱。

她不曾向生活示弱,更不去埋怨,只是耐心地積攢著能量,等待終有一天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與生活理論。

紀蘭清一直以來就是這么活著,長此以往,自己都信了,以為這就是命運為她安排的道路。

誰知今天白辰的一番話,一下子把她心中深埋多年的情緒都點著了,她才發現,她不是沒有委屈,而是一直以來被自己生生壓下了。

堅持了十幾年,紀蘭清心里緊緊繃著的那根弦,在此刻,忽然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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